第16章 桑园颜氏（2）
二老夫人念着姊妹情谊，即便还在病中，也第一时间赶往李家，姊妹俩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林氏和李锦辉都陪着，好不容易把两人的情绪都安抚下来了，那余氏回来就是一句：“哟，听说颜二老夫人都缠绵病榻三年了，怎么还有精神头出门管别人的家事啊？这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些。” “母亲什么都没说呢，就被她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嘴，当时便气晕过去，等我们守着母亲的情况稍微转好些，那余氏竟然跑到门口喊我们颜家还钱。”颜洵气不打一处来，一掌拍在桌案上，刚续满的茶水溅了一桌。 “还什么钱？”三夫人不解，她出嫁多年却也知道，颜家虽然人口众多，但各房用钱有度，府里的开销就算盈余不多也能做到收支平衡，还不至于穷到去向亲戚开口借钱。 林氏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学着余氏的语调念道：“大呈昭宁某年某月某日，侄儿绍辉赠《瑞鹤松枝图》一幅，合计纹银五十两；某年某月某日，侄儿绍辉赠蜀锦十匹，合计七十五两；某年某月某日，侄儿绍辉赠南海红珠一盒，合计一百两；某年某月某日……” “等会儿！”三夫人打断道：“这应该是平时年节来往的礼单吧？余氏不会是想……” “不错，”林氏点点头，无奈道：“绍辉之前生意上出了点事损失了好多钱，也就和不少人都借了钱，如今人刚走，大伙儿又都知道余氏不是个东西，因此也怕她赖账，这头七还没到人还没葬呢，就有不少债主找上门来，可余氏偏说没钱，结果第二天就拿着以前绍辉给各府送的礼单挨家挨户的上门要债来了。” “她要多少？” “折合黄金，五千两。” “她真敢开口啊！” 颜洵摇了摇头，叹道：“其实看在绍辉的面上，有些事情能帮则帮，更何况他那一双儿女年纪尚幼……” “可别提年纪尚幼，”林氏截断了话头，一脸不忿，“李栋那小子还算懂事些，李桐都被余氏教成什么样子了，家里办着白事本来出入的人就又杂又多，外人也就罢了，可她家，就连亲姑姑锦辉说进书房替她爹收拾一下遗物都不让，还嚷嚷着说：‘外人不得进我家主屋，否则都是窃贼！’那余氏只顾着成日的哭天抹泪到处敲诈，绍辉到底还有多少资产，还有多少债务，到现在都还没理清呢。” “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件事。”三夫人想了想问道，“我与锦辉表姐也算熟识，因此偶有书信往来，她曾在信中提过那余氏还不分轻重的造过谣？” “嗐！”林氏说起这个，更是一脸无语，拍着腿说道：“你见过哪家媳妇会去外头传丈夫匿税的么？这可是重罪啊！因为她的话，绍辉有几年连基本的生意都做不成，被官府查了个干干净净，也是他为人正直当真不会作假，不然……” “还不止呢。”颜洵补充道。 “对，她还造谣说其他两位掌柜的夫人、还有胭脂店、绸缎庄里帮忙做工的小姑娘，都和绍辉……”林氏看了眼满脸八卦听得津津有味的秦柳烟，突然顿住了口，冲着三夫人默默使了个眼色。 “那，那两位掌柜，还有那些小姑娘的家人不急吗？”这可是事关人家清誉啊！ “急啊！可绍辉就像着了魔一样，护着他那位夫人，不过事态严重了他也下过狠，把余氏打过一顿也找了人盯着把她关在屋里不让出来，可后来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直接逃回了娘家。” “那这事，咱们颜家还管吗？”颜齐光沉声问道，他还记得那位李家叔叔，小时候每次见他都温柔的劝他别只会读书，要多和同龄人玩一玩，也要出去多看看多走走，毕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还记得在他十五岁离家时，李家叔叔派小厮送来的一沓银票，说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出门游学，可惜家业背负在身，只能祝他一路平安，得偿所愿。 “谁敢管？这事现在谁沾上那就像是粘了狗皮膏药一般，撕不下还黏得慌，连王家来帮忙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林氏摆摆手，撑着头无奈的说道。 “可绍辉叔——”颜齐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颜洵打断道：“你祖母家能做主的人还在李家，有他们帮衬着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乱，关键是那余氏三天两头来门口要债，现在还带上了余家的那些泼皮无赖，即便你祖母这院子在的深，也挡不住那些流言蜚语穿墙而入。” “也不是我们不敬长辈，可姑姑也是个拎不清的，本来想着余氏把持家中大小事务，姑姑姑父日子过得艰难，母亲也第一时间让我们送了钱去，可姑姑心里念着绍辉欠的账，转头就把我们这些亲戚送给他们二老过生活的钱拿给了余氏，可那余氏哪来的好心会替绍辉还账啊！”林氏说得气愤，拍着扶手又气又恨。 “二婶知道此事吗？”三夫人担忧的问道。 “唉，就是因为知道了才被气得彻底下不了床，也因此吩咐颜家上下不得插手李家事。”颜洵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 “罢了，先让孩子们进去看看二婶吧。”三夫人说着起身带上颜齐光和秦柳烟进里屋。 “这不是齐光嘛，终于回来了，你祖母可是想你想的紧呢！”二老夫人床边围了一圈女眷，有人迎上来打量了一番后赞道：“这孩子如今已是芝兰玉树的模样，在外求学多年，想必早得名师指点，今岁若能下场科考，定是榜上名列前茅之才，二婶婶，您尽可放心了！” 秦柳烟跟在后头，与颜齐光并排，闻言悄悄瞟了一眼他的脸色，那张俊秀的面容上无悲无喜，只有看向床榻的眼神里透出心疼与担忧。 “齐光……回来了？”一道细若游丝的声音差点淹没在女眷们的议论声中，颜齐光没管别人在说什么，两步跨过去跪在床边握住祖母的手，“孙儿不孝，回的……太晚了。” 二老夫人满头银发，病容倦怠，可此时看见孙子却也强打起精神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三夫人连忙上前搭手，折腾了一阵后才算让老人家舒舒服服的靠坐好了。 屋子宽敞，但生着炭火又挤了太多的人，闷得人难受，秦柳烟缩在角落里狠狠做了几个深呼吸却依旧头昏脑涨，就连三夫人唤她都没听见，还是林氏亲自过来牵她到床前，才算稍微清醒些。 “二婶，这就是三姐的亲闺女，柳烟。”三夫人柔声介绍着，本来热闹得室内突然陷入一片静默，众人投来的目光比当时秦家人还要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