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叔叔与哥哥
只见队伍从左侧绕过青山,眼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静若处子的湖泊,湖水清澈,此时将近黄昏,金光照进湖里,融化开来,成了一湖子金水。 张之初与林岩松对视一眼。 好一处风水宝地。 沿着湖边小路行走,发现此地四面环山,树林茂密,隐约见到湖对面有建筑,又走了一炷香,建筑逐渐清晰,是一处寨子,寨门门匾上写着: 古鸣寨。 随着一声哨子响起,寨门打开,十几名山匪鱼贯而出。 张之初直接透过寨门看到正堂,只见正堂内虎头椅居首,两排座椅,锦旗林立,堂上牌匾有名曰: 火烧林。 绕过正堂,矮子佝偻着背,走路一瘸一拐,带着林家众人走向后院地牢。 张之初之前一直在队尾没看过矮子,现在才发现矮子如果不佝偻,其实和普通成年男人的身高一样。 穿过冗长黑暗的甬道,他们来到四室的监牢,矮子将张之初与林家三叔侄关在一起,只留下两名看守,就离开了。 火光微弱,环境昏暗,周围弥漫着监狱特有的潮湿霉臭味,张之初仿佛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上林县城监狱,压抑、窒息的感觉又涌上心头,让他呼吸有点急促。 少年感觉到张之初的异常,开口询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有点讨厌监狱。”张之初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就好。”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林知礼,这是我叔父林岩松,你应该知道。这是女弟林知徽。” 林知礼摸了摸大红花,拱手作揖,道:“感谢刚才路上出言相救,否则我们叔侄三个可能要命丧黄泉了。” 林岩松对张之初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林知徽则是行了一礼。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哈哈哈。”张之初尴尬地笑道:“情急之下,冒用林家之名,还请见谅!”,说完也是作了一下揖,表示歉意。 没办法,不救你们,我也逃不掉,依靠你们这层身份,我才能活下来。 “小兄弟不必谦虚,三言两语就破了危机,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也不必道歉,我们并非心胸狭隘之人,而是知恩图报之人,如果此次能够脱困,小兄弟以后就是我林家的座上宾,遇到难处尽管来找我就是。”林岩松适时插嘴说道。 临危不乱,机智过人,是林岩松对张之初的评价,这样的人未来可期,适合结交。 “哈哈哈,林叔叔……不知道可不可以这样称呼您?” “当然可以。” “好的,叔叔。” 张之初笑容灿烂。 “叔叔,虽然我们现在暂无性命之忧,但脱困依然是个难题,我看那山匪头领金不换与林家有仇,保不准哪天他让这群山匪改变主意,把我们……”张之初皱眉道,话没说全,但意思明确。 “你放心,我们的援军很快就能到了,这群山匪在劫难逃,我们很快就能脱困了。”林岩松自信满满,拍了拍张之初的肩膀。 “叔父,真的有援军吗?要知道整个车队只有我们几个活了下来。”林知礼问道。 “当然有,放心。” 林知礼默言,感觉林岩松是在安慰众人。 “哈哈哈,那就听叔叔的。”张之初附和。 叔叔,你这么自信,难道有后手?如果有,早就出了,何必留到现在被抓? 不行,不能全靠未知的援军,我必须想办法逃出去!至于他们,既然这么自信,那就自求多福吧。 …… 山寨正堂内,安抚完其他山匪,金不换大刀阔虎,一只脚搭在椅子上,摸着脸上的狰狞刀疤,陷入沉思,渐渐的,把腿放了下来,附身突然拍腿。 “我们被骗了,那小子根本不是林家的人。” 矮子坐在下首,白了一眼,你才知道啊。 “那小子确实不是林家人,但另外三个是。他的那番话说的没错,只要那三个不傻,顺着他的话给出承诺,你就算现场拆穿也没用,妥妥的阳谋。” 其实张之初有一个地方说错了,当初那群劫杀林家的山匪最终只剩三个,一个是金不换,一个就是矮子,还有一个叛徒,但他也说对了,其他人是被抛弃的。 “入你娘,这小子!”金不换没想到这平平无奇的小子竟然才是隐藏最深的。 矮子摇摇头,转移话题,道:“大哥,你还是那么冲动,上一次也是这样,不听劝,非要劫杀林家,导致我们死伤惨重,到现在才恢复一点元气,现在搞得我们上下两难,你能不能控制下自己?!” “可是……我……唉” “我知道,林家害得你家破人亡,我又何尝不是!但如果你想复仇,就必须克制时时涌现的杀机,控制自己的心,等待机会,总有一天,我们会手刃仇人!” 金不换知道矮子说的没错,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人,他控制不住自己。 每天夜里他都会梦回那个修罗场,满地都是亲人的尸体,每一个亲人都在他耳边催促着他去报仇。 他的心备受煎熬。 两行清泪滑落。 矮子见此也是沉默,知道金不换心中的痛苦,他又何尝不是。 正堂内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 “走,去见那小子,我要出口气!”金不换打破沉默,他需要发泄。 矮子紧随其后,他也想。 张之初不知道自己将要成为受气包,他正在发愁怎么越狱。 这一次没有其他人从外面帮他,而且那两个守卫就站在不远处,他的任何动作都被看在眼里,更重要的是,从地牢出来必须经过正堂,而且下山只有一条路,即使跑出地牢,也难免不被发现。 “信息太少了,要是能自由活动就好了,我就可以观察整个山寨,到时候定能找到跑路的方法。”张之初想道。 不过想想就好了,放你自由活动是不可能放你自由活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你自由活动的。 正当张之初发愁时,金不换来到了牢里。 “把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子给我带过来。”很明显,说的是张之初,两个守卫也知道,打开牢门。 “你们要干什么?他可是我林家子弟,想动他可想到后果!”林知礼见要抓张之初,也是急了,毕竟张之初救过他们。 “别装了,我们已经知道他不是林家子弟了。”金不换不耐烦说道。 “别磨叽,赶紧抓出来。你们要是敢拦着,我就抓这女的。”金不换一边催促,一边威胁林知礼。 林知礼无奈,毕竟还是meimei重要,但也不能就这么让张之初受到伤害。 “我警告你们,你们要是敢伤他半个汗毛,我和你们没完。” 对于这种轻飘飘的威胁,金不换显然不会太在意,只要不是林家子弟,那都不是事。 ...... 张之初现在很慌,因为他又被绑在行刑架上了,对面的一个恶汉,一个矮子,眼神都不怎么友善。 “说吧,你是什么来历?和林家是什么关系?”金不换一边烧着烙铁,一边问道。矮子则是在贴心加碳火。 张之初感觉自己在劫难逃,眼珠子滴溜地转,转动大脑疯狂想办法。 “唉~~~~~~~~~~~~~~~~~” 突然,他脸色悲伤起来,叹了长长一口气,这一口气仿佛有道不尽的酸楚。 金不换和矮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被这口气惊讶到了。 “你们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张之初酝酿着情绪,他仿佛要说话了。 半晌。 他还是没有说。 金不换不耐烦了,提起烧红的烙铁,就要往张之初身上烙。 张之初感觉自己情感到了,此时眼布血丝,眼眶微红,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欲滴不滴。 “小的张之初,住在那,不远的上林县,家中有屋又有房,还有娇妻和美妾,人生乐无边。可恨那,林家林岩松,贪恋我妻妾,唆使李三道,将我押入牢,大刑来伺候,逼我书和离,还占我田屋,仗势欺人绝,天道无公理,天道无公理啊!↑” 此时张之初已是涕泪横流,道不尽的心酸写在脸上,心里却道:“叔叔,不好意思,用你一下。”。 “我不欲,坐等死,月黑风高夜,杀穿牢底把牢越,可狠那,林家林岩松,穷追又猛打,以妻妾,做要挟,把我半路陷,弄得我,灰头又土脸,好在今,遇好汉,才得救。若说与林家,何关系,那必是,不共戴天,不!共!戴!天!↑” 张之初眼泪已止住,气喘吁吁,满脸皆是仇恨,恨不得吃了林岩松。 金不换与矮子都听呆了。 半晌,两人都在回味,没想到张之初也是与林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也算是同道中人。 “不对,既然你与林家有仇,为什么要帮他们?应该恨不得杀了他们才对。“矮子反应极快,问道。 “我家妻妾都在他手里,如果他死了,一旦被林家知道我在随行的车队里,必定认定我有参与劫杀,到时候她们必是死无葬身之地。”张之初反应也不慢,张口就来。 两人沉思。 “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要知道,你前不久还骗过我们一次。”金不换也不算傻,张之初口说无凭,不可相信。
“你们把我衣服脱下就知道了。” 金不换与矮子对视一眼,上前把张之初的上衣给脱了下来。 浮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道道刚愈合不久的伤痕,遍布上半身,触目惊心!金不换与矮子看傻了眼。 “你们知道他们折磨了我多久吗?”张之初又哭了起来。 “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啊!先是林岩松,后是李三道,你们知道这三天三夜的殴打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有多大的心理伤害吗?你们知道吗?呜呜呜”张之初声嘶力竭,哭天喊地。 “你们不知道!” “你们根本没体验过!” “呜呜呜” 最后几句话,张之初几乎是吼出来的,喷的金不换他们满脸口水。 金不换与矮子再次沉默,他们真的无话可说,无论张之初说的是不是真的,冲这伤痕就可信七分,而且上林县离这并不远,随便派一个人去打听就可以知道剩下的三分是不是真的。 良久,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金不换率先表态,上前帮张之初解绑,柔声细语道:“没想到张老弟竟有如此惨痛的经历,却还能保持理智,我俩也是佩服,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金不换与矮子对张之初行了一礼。 “无妨,误会解开了就好。”张之初宽宏大量,原谅他们。 “听说老哥与林家也有仇恨?” “是的,我本是柳州首富金家之子,林家用下三滥的手段陷害我父亲,还杀害我一家老少,我因在外而逃过一劫,如今四处流浪,半年前在这里劫杀了林家一次。”金不换说到自家遭遇,咬牙切齿,说到劫杀林家,神情却是轻松畅快。 “也是可怜人。”张之初心道。 “这是我兄弟孔如明,在半年前林家围剿时救过我一命,他也和林家有仇。”金不换向张之初介绍矮子。 “孔兄。你也和林家有仇?”张之初拱手作揖。 “是的。”孔如明还礼,却没有说是什么仇恨,显然对张之初存有戒心。 张之初也不好追问。 金不换见两人气氛尴尬,立马转移话题。 “对了,刚才听你说李三道将你入狱,也殴打过你?” “是的。” 得到明确的答复,金不换脸色变幻,摸着那道骇人的刀疤,凹凸不平的感觉烫得他的手发抖。 “这个叛徒!杀了那么多林家子弟,居然傍上林家,真是可笑,哈哈哈。” “怎么说?”张之初疑惑,难道李三道和金不换还有交集? “李三道曾经被人追杀到重伤垂危,是我们把他救活,后来他成了我们一员,参与了对林家的劫杀,就他杀得最多。我们虽得到了大量财物,却也面临林家的围剿。后来,我们的人越来越少,这家伙居然暗中对我们下手,意图将我们留下,为他争取逃脱的时间,我这道伤疤就是那时拜他所赐,而如明也是在那时帮我扛了几刀,导致现在又矮又瘸。” 说到这里,金不换感激地看了孔如明一眼,孔如明也是会意。 “没事的,大哥,已经过去了,我们迟早要把这个叛徒千刀万剐!” 张之初心道:“原来还有这道道。” 李三道,终于抓到你的把柄了,嘿嘿嘿! “不说这个烂人了。既然我们误会已经解开,又和林家都有仇,皆是同道中人,岂不喝上几杯?”金不换提议道。 两人赞同。 “哈哈哈,走走走,喝酒去!”金不换爽朗大笑,推搡这两人离开了牢房。 从牢里出来发现已是黑夜,寨里掌灯点火,通明一片。 金不换召集所有山匪,宴席上,将张之初的遭遇说了一遍,惹得众人大骂林岩松,同时又对张之初经受如此折磨还能活下来,也是感到佩服,觥筹交错之间,感情快速升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情感正酣之际。 张之初高举烈酒,对金不换说道:“哥哥,某僭越,尊称您一声哥哥,还请哥哥不要嫌弃我这不成器的弟弟。” “好好好,哥哥怎么会嫌弃弟弟呢,其他人都听好了,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亲弟弟!”醉醺醺的金不换也是被气氛烘托上头,立即认了张之初这个弟弟。 “哥哥!” “弟弟!” 两人激动地握住彼此的手,凝望着,深情款款,最后大笑一场。 台下一片欢呼,除了孔如明。 孔如明始终觉得这个少年没那么简单,今天少年说的话他并没有全信,明天有必要派人去上林县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