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云雾中的的情侣树
被小婷举到高处的瓶子里流吅出一股冰凉清澈的纯净水，水流借着重力加速度冲洗着小楠满是鲜血的掌心，混合了血液的水顺着小楠的指缝流吅出溅落在草地上，被血迹和血痂掩盖的的伤口逐渐显露吅出来。 小楠把脸扭向一边，因为手心的疼痛而微颦的眉梢下，一双秋水般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崖边小路的外面，看那翻滚的流云乘着山风从悬崖下的山谷中升腾而起，不断变幻着形状爬上头顶的山峰。 ‘人生就像这流云，飘忽不定，变幻无常，没有人能预先知道自己的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这世上究竟能有几人可以真正把握自己的命运呢？就像我……’ “哎……”一声轻轻的叹息，小婷停下了对小楠伤口的冲洗，抬起头好奇地看了小楠一眼：“你这是怎么啦，哀声叹气的，这样子既忧郁又憔悴，看上去像个失恋少吅女哎……” “呃，我哪有……”对于小婷这一番另类解读，小楠只能摇摇头一脸苦笑。 “哗……” 小婷偷眼观察了一下小楠的反应，继续拿起纯净水冲洗小楠掌心的伤口。小楠的右手腕被小婷握在手中掌心向天，经过纯净水的几番冲洗，手心的残血和凝固的血痂被洗掉，一直在流吅血的伤口显露吅出来。 小楠故意扭过头去不看小婷冲洗自己伤口的动作。‘小婷会不会发现掌心的旧伤痕，发现了之后会怎么样，一切都听天由命吧，若她问起，我便告知她一切；若她不问，那我……我又该如何呢？’小楠心中烦恼着，不觉中呼吸和心跳都渐渐变得慌乱起来，此刻的她，就像一个等待着判吅决的囚犯。 出乎小楠意料之外的是，她等了好半天，却发现小婷并没有对她手上的伤口提出任何质疑，小楠觉得有些奇怪扭过头一看，却见小婷只是在认真地用手帕给自己的伤口做清理，把伤口吅中镶嵌的泥沙小石子冲洗干净，用纸巾把血和脏水吸干，最后把手帕洗干净拧干水分，又在伤口上垫了几张纸巾然后用手帕帮小楠把手心紧紧地包扎起来。 从始至终，小婷没有再说过一句话，甚至她都没有抬头去意味深长地看上小楠一眼，直到她做完了这一切这才抬起头，用玉葱一般的小拇指钩起被云雾打湿粘在额前的厚厚刘海，给了小楠一个迷人的微笑：“好了，你的手我也给包扎好了。不过我现在做的只是应急处理，你下了山要立刻到医院重新上药包扎，不然还是会感染的。” 小婷的反应大大出乎小楠的意料之外，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会傻乎乎地说“谢谢你……” “好啦，不要谢我了，如果不是你着急救我，你身上怎么落下伤痕呢？所以要感谢也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呀！” 小婷的话就像一击重拳狠狠地击中了小楠的胸腹一样，让小楠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小婷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故意这么讲的呢，还是随口一说呢？她到底……有没有从我的手心伤痕看出什么端倪来？’ 她偷眼察看小婷的神色，却见小婷也在眯着眼睛望着她，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小婷立刻给了小楠一个灿烂的微笑，除此之外，从小婷的表情里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莫非……她什么也没有察觉？那伤痕……一点都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吗？’想到这里，原本还提心吊胆的小楠，心里竟然产生了一丝怅然若失地失落感。 就在小楠一愣神的瞬间，忽然一滴冰凉的水珠打在她的头顶，水滴瞬间渗透她浓吅密的头发让小楠的头皮感到一阵凉意，紧接着又是一滴水滴在她的脖子里，一时间四下里到处都是很大的雨滴落在植被叶子上的沙沙声，虽然雨滴下的并不密集，每一滴却很有分量，打在人的脸上感觉麻麻地。 “哎呀，真的下雨了！”小楠顿时紧张起来，没想到这场一直想要躲避开的阵雨竟然提前到来。“我们快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不能被雨困在这危险的古道上，我们至少要赶在雨下紧之前找到避雨的所在！快快！” 本来小婷就已经在收拾她的背包了，听到小楠的喊声赶紧抬头望了一下天空，只见天空布满了黑沉沉的云团，刚一仰脸立刻就有两大滴雨水砸在脸上，这下子小婷也慌了神，两个人都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小楠关闭了手提式发电机用橡皮绳固定到小婷的电动吅车踏板上，帮着小婷把机车护甲穿戴整齐，自己也戴上头盔和手套，由小楠开着Z4在前领路，引导小婷开着她的“骠骑”电动吅车沿着古道向情吅侣树的方向赶去，因为到了情吅侣树才能找到那条林场的消防小路，只有从那里出山才是最安全最快捷的路线。 这场阵雨似乎并不急于向两个女孩展示自己强大的威力，只有山风吹过的时候，才会落下几滴很大的水珠往她们身上砸，这样的雨势甚至不能够淋湿她们的衣服，也不会让长满植被的崖边小路变得更加泥泞湿吅滑，仿佛纯粹只是为了吓唬她们一下，欣赏女孩们惊慌失措落荒而逃的狼狈。 小楠的经验告诉她，在这种时候，尤其是这种路况面前是绝对不能有任何慌乱的，否则很容易试手翻车发生危险。她冷静地驾驶本田DIOZ4沿着悬崖绝壁上这条云雾弥漫的小路缓缓前行，打开了尾灯和双闪灯，为车后不远处跟随的小婷指示方向，以免小婷驾驶的“骠骑”电动吅车因为视线被云雾遮挡，把车开得太过于靠近崖边造成危险。 透过Z4的一双后视镜，小楠能够看到小婷的红黑双色“骠骑”电动吅车开着夜行灯，车身紧紧吅贴着崖壁一侧，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己车尾后。 透过层层迷蒙的云雾，小楠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非常隐蔽的岔路口，这个岔路口是人字形的，被路上齐膝深的植所遮挡让人极难发现，来时只能看到一条直路通往前方，只有走过去调头回来时才能看到隐蔽的岔路口——小婷来的时候曾经经过这个路口，虽然她当时已经被精度不高的GPS导航仪所误导走上了错误的路线，但是假如她能够看到这个岔路口的话，仍然有机会走到“情吅侣树”的正确路线，而不会沿着崖边小径一直走到了那条被废弃六十多年的古道上。 小楠来到岔路口时踩刹车停下，扭回头招呼后面的小婷：“这里有个叉路口，你要跟紧我,可不能再走错了，这边的路是最好走也是最近的，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在雨势变大之前走出这片山区。” “好的，我会跟紧你的。” 拐过岔路口是一段拐了两拐的大上坡，爬上坡顶就翻上了这一段的山脊，原本应该视野开阔的山脊上雾蒙蒙的一片早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在路只有一条还不至于走错，小楠引着小婷沿着山脊上的碎石小径一路穿云破雾往前走，果然路越走越宽也越走越平坦，途中还看到了路边有一块写着“宝泉山林场”的水泥碑，足以证实这次路确实没有走错。 两人正往前走着，忽然感觉前面翻滚的云雾中似乎有个高大的影子若隐若现，正觉得奇怪，那棵挺拔苍翠的“情吅侣树”伞盖般高吅耸入云的树冠忽然间就跃入了眼帘，树冠下那两棵十数人才能合抱的树干依旧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对于这两棵已经在此相拥了不知道几百个春秋的大树来说，时间在此似乎已经停滞，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幻，它们将一直如此相拥着，直到世界的末吅日。 小楠和小婷不约而同地停车驻足，抬起头仰望这两棵“情吅侣树”。离开此地仅仅一年数个月的时间，两人共同经历了车祸、伤吅残、寻医和伤愈的痛苦，之后小楠又经历了衰老和蜕变后的重生，今天两人再次回到大树下，当日的山盟海誓犹在耳边，立誓的人却已物是人非。 站在树下的小楠只觉心中五味杂陈，想起一年多以来自己的种种遭遇，鼻子一个劲儿的发酸，她怕自己控吅制不住情绪哭出来，连忙用吅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自压住那份情绪，眼前的视野却已经有些模糊了。小楠把头扭到背向小婷的一侧，做贼一般快速地用衣袖擦了一下眼角，再扭回头看小婷的时候，却见小婷正在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秋水般的一双眼睛里满是盈盈的水光。 小楠的心里猛地一阵刺疼，刚想说些什么，小婷却抢先说话了。 “你知道吗，我今天冒险来这里看这两棵大树，因为这里是我和我男朋友的约定之地，我们曾经在这里相约，今生今世永不分开，就像这两棵情吅侣树一样……可我现在找不到他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丢下我一个人跑了，临走连句话都没有……所以我就一直在找他，这段时间我把我能想到的地方全都找遍了，可是哪儿都没有他的影子……这里，是跟他有关的最后一个地方，如果仍旧找不到他，我就……” 小婷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她眼望着小楠时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小楠心疼不已，小楠索性一咬牙把心一横，大声对小婷说：“其实我……” 小楠一张嘴才说出三个字，却被小婷却抢在前面朝小楠喊了一声“哎呀，雨下大了，你看都滴到我眼睛里了……”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再耽误下去被困在山里就麻烦了……” 小楠一句话被憋在喉吅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心里这个难受就别提了，见小婷已经扣上了头盔的风挡面镜，也只能转过头去继续在前面带路，引导小婷找到了那条宝泉山林场的消防路，两人一先一后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车轮下的路况越来越好，两人的车速也越来越高，唯独这场引而不发的阵雨，却一直是不疾不徐的滴滴答答，一直到她们的车子都已经离开了林场的土石路，回到宝泉山盘山公路的时候，雨势都见不到有一点将要变大的迹象。 眼看着后面的行程都是一路下山，小楠按着预定计划断开了小婷“骠骑”电动吅车的电源，重新把手提发电机启动跟“骠骑”的电池连接上，让小婷一边往山下滑一边充电，当她完成这一切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一阵豪雨从山上横扫而来，漫天的雨雾就像是一道宽阔无边的水帘一样，把整个宝泉山分做了“下雨”和“不下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小楠和小婷两个人只能驾车沿着公路拼命往山下跑，一场狂风暴雨就在她们身后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们缓缓推进，所到之处都变成了水乡泽国。好在这条公路上一直没什么车流量，跑得稍微快些也不打紧。 两辆女式踏板车红色的尾灯在宝泉山公路一连串的弯道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完美无缺的弧线，眼看着已经把身后的雨幕远远甩掉了，前面不远处就是S、H两省交界处的一座山隘口，这时下坡路却忽然变作了上坡路，小婷的电动吅车因为断开了电池没有动力爬坡速度立刻降了下来，而此时已被她们甩在身后的雨幕也再次乘着狂风疾追而来。 关键时刻小楠开着Z4调头跑到了小婷的车尾右后方，伸出自己的左脚蹬着小婷的“骠骑”尾部右手加大了油门，硬是把小婷连人带车蹬上了高高的山隘口。两人翻过山脊的刹那，一直紧紧尾随的那场雨也似乎有灵性一般，忽然随着风向一转，向远处另一个山头一路肆虐着去了。 小楠和小婷终于躲过了这张吅狂风大雨，低头看看公路的柏油地面全都是湿吅漉吅漉的有些坑洼处尚有积水，路边遍地都是残枝败叶，原来山脊南边的H省早已经下过了一场豪雨，如今两人赶到时早已雨过天晴了。 小楠站在山隘口处向山下望去，雨后的空气通透无比，山下的平原大地一望无边。阳光穿破云层的重重阻隔，道道金光洒满大地。 “快看！那边！”小婷手指东南方向大声呼喊着，小楠转过头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东边的天际乌云散尽，一道亮丽的彩虹出现在天际。 还没来得及赞叹一番，两人的手吅机几乎同时响起了彩吅铃，声音都是一般无二的小婴儿的嘎嘎大笑，小楠尴尬的望了小婷一眼，见她仿佛没注意到自己一样，早已经按了接通键开始听电吅话了，于是也按下按键接了来电。 “我靠！你个白吅痴傻吅瓜疯吅子蠢驴@#￥%&%￥#……”手吅机里虎子的怒吼声几乎震破了小楠的耳膜：“你要一个人往山里跑跟我说一声能死啊！！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吅话吗你个魂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