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五章 彼岸花
顾贞贞疑惑地看着掌柜,这太不寻常了,开门做生意的,自是为了赚钱,即便来的客人有权有势,也断没有似这位掌柜这般生恐对方觉得贵的道理。 掌柜被她看得满头冷汗,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掌柜一咬牙,决定说半句藏半句:“老朽常听人说,顾娘子跟江将军与叶公子相熟。老朽当年遇难,多蒙叶公子搭救,江将军保家卫国征战沙场也是老朽极为佩服的人。如今见顾娘子有这般丹青手笔,而顾娘子的故事带给小店的利益绝对不止这一千两银子,因而老朽才与给娘子便宜这么多。” 话越说越顺,更何况掌柜的也没说谎,叶天南确实帮过他。 顾贞贞见这般回答,也不好再过追问,让宋氏出去付钱,将这幅画完成,笑道:“我就不落款了,你找个人题字便可。” 掌柜的小心翼翼的看眼雪白纸上一朵硕大的彼岸花颤颤巍巍地开放,眼珠子一转,笑道:“不知老朽可否将娘子所言的’花开不见叶,见叶不见花,花叶生生世世永不见’提在上面?” “哦?”顾贞贞一挑眉梢,古人做事穿戴最讲究吉利,衣服首饰,日常用具,雕刻的花纹,取得名字也都取谐音,怎么吉利怎么说。 说真的,这彼岸花的黄泉接引之花还真不是多吉利的东西,也就是顾贞贞不会在意这些,古人真的就不在意吗? 尤其女子,最想的便是跟心上人长相厮守,这么一朵花,那么凄美的故事,结局也不美好,说来听听倒也是罢了,真的提在画上,可是不好。 掌柜却摇头,道:“顾娘子是个奇女子,然而这世间的奇女子更多。” 顾贞贞微愣,旋即释然一笑,也是,也有那不会在意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真的是喜欢这个故事喜欢这个花的呢? 顾贞贞收好东西,跟詹小姐一同出门。 詹小姐迫不及待道:“你跟我回家,当场给我画!我今天就要在卧室看到。我让我爹爹帮忙题字!” 詹尚书虽贵为尚书,然而他的一手好字也是赫赫有名的。当年詹家落魄,詹尚书甘愿折腰卖字画维持家计,这也使得詹家一直没有过太苦的日子。 顾贞贞偏头笑道:“都这个时辰了,可要叨扰你一顿午饭了。” “哎呀,那正好!”詹小姐看眼天色拍手笑道:“我最近在学做菜,你尝尝?” 千金大小姐哪里会亲自下厨?只怕只是口头学学哪些菜该怎么做,在厨房看着吧?顾贞贞很给面子的笑道:“那我就有口福了。” 詹小姐哪儿看不出她是在打趣自己?冲她做个鬼脸,道:“中午你跟我去厨房,我让你瞧瞧我的手艺。” “真是你动手做啊?”顾贞贞一副怕怕的样子拍着心口道:“我要不要先去药铺拿些药啊?” 詹小姐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拿药做什么?” 顾贞贞摸着肚子苦着脸道:“詹小姐赐饭不敢不吃,可是我怕吃完了拉肚子。” “好呀你!”詹小姐气结,伸手去挠她的痒。 顾贞贞连忙躲开,两人笑闹着出了雅间,到楼梯口方才各自让丫环整理衣裳发饰,挽手下楼。 叶天南站在窗口看着两人的马车驰离,转身小心翼翼地卷起那副彼岸花。 掌柜的见到僵笑道:“东家,这幅画说好了要挂在店里的。” 叶天南珍而重之地从房间里找出一方长方形匣子将画装进去,瞥他一眼,道:“说我就好了,提什么江蓠!” 掌柜的抹把汗,道:“这,这提一个不是太刻意了吗?” 话说都说了,叶天南生气也没用,横他一眼,他捧着匣子回家。 叶天南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匣子放在桌子上,铺纸研磨,调色,净手之后才珍而重之地打开匣子,将顾贞贞的画放在铺好纸的桌上,拿一方沉香木镇纸压住,笔蘸饱墨,深吸一口气缓缓落笔。 “花开不见叶,见叶不见花,花叶生生世世永不见。” 放下笔,叶天南重新拎起一支,沾上一抹石青,在艳红的彼岸花下画出一抹诱人的绿色。 那一年,他见过彼岸花,彼时彼岸花开在佛寺之外,漫山遍野如火如荼,那一刻,他是那么的想念顾贞贞,想带她去看,却原来她看过了,还知道那个故事。 当时他觉得自己与顾贞贞便是有缘有情,却无份,谁知如今却只是有缘无分。不过不怕,她已经答应给他机会了,他会让它变得有缘有分,这花开也可以见叶,花落,叶也不离不弃静待来年花开。 顾贞贞没聊到,詹小姐是真的学得一手好厨艺,以她的身份自然不用去动刀,一切都有厨娘准备好,她做菜即可,即便如此顾贞贞也被惊艳到了。 一顿饭毕,顾贞贞对詹小姐竖起大拇指:“我小瞧你了。” 詹小姐抬高下巴瞅着顾贞贞笑的洋洋得意。 詹夫人瞅着女儿这副摸样又是欣慰又是好笑:“你这孩子给你几分颜色就开染坊。既然这么手巧,你的嫁妆何时绣出来?” 女子出嫁的嫁妆自己绣出来才叫好,即便不全是自己绣出来,最起码一对枕套,新婚夜的被褥,以及盖头,给公婆以示孝心的鞋袜都要由新娘子亲手绣出来。 若是有时间或者讲究的人家,给亲眷的小礼也都是新娘子亲手绣的。 而似詹小姐这般不事针线的人,最最起码的也要给公婆做好鞋袜才是,即便做的根本不能穿,也是一份心意。 詹小姐听到这个就头大,苦着脸抱着詹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母亲,女儿还是****给您做饭吧。” “谁稀罕。”詹夫人推她一下,起身道:“你们自去玩儿吧,我要午休了。” “詹夫人慢走。”顾贞贞拉着詹小姐忙起身相送。 詹小姐瞅自家母亲那不时摸摸肚子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撇撇嘴,道:“分明喜欢我吃的饭呢,若是不稀罕,干嘛听说我下厨就巴巴的过来我这里吃?你刚瞧见没?母亲可是多吃了半碗饭呢。” 顾贞贞笑道:“这一来自是你做饭好吃,二来你就要出嫁了,你母亲自是想多陪陪你,这今儿个还能吃你做的饭,等你出嫁了,又不知多久才能吃上一顿。” 说到最后,顾贞贞有些落寞,两辈子,mama都没能看到自己出嫁,有人能看着自己出嫁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