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零章 气死
顾贞贞轻轻摇头,过了片刻摸摸咚咚的头,叮嘱道:“进宫了不比在家里,凡事不可由着性子来。” “我知道了。”咚咚点头又反过来安慰顾贞贞:“娘,你放心,该叮嘱的先生都叮嘱了,我知道怎么做的。” 顾贞贞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孩子小小的就要进宫看人脸色行事,在深宫内院不得行差踏错半步,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可是让赵探花进宫向太后求情,顾贞贞又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诚然他们是被赵探花牵连才导致咚咚进宫,可若是自己的当初不想着让咚咚拜赵探花为先生,今天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说到底是非因果循环,全都是自己的因自己的果。 赵探花面瘫着脸看着顾贞贞好一会儿,忽然转身往宫门走:“我进宫见她。” “先生!”顾贞贞忧心忡忡的唤住他,见他不转身,抱着咚咚走到他身后,看眼不远处的侍卫,道:“太后对你有所敌意,你进宫只怕不安全吧?” 不是顾贞贞把人想的太坏,着实是太后的做法让人不敢苟同。这没见到人还想着把持人家一辈子呢,见到了人,难保不想把人给留在宫里去,一个大男人留在宫里的法子也只有一个了。 赵探花转身认真地看着她,道:“这些年,我一直觉得对不住她,所以任她胡闹却从未想过这竟会伤及无辜,是我思虑不周,此时既然因我而起,自然要由我来处理,你们在这里等一等。” 顾贞贞凝视赵探花眸光,知他主意已定,也不便再说什么,放下咚咚,对他道:“给先生磕头。” 咚咚听话地冲着赵探花跪下砰砰砰磕三个响头,速度快的赵探花拦都拦不住,他只能把咚咚抱起来,心疼的揉着他的额头,顶着面瘫脸埋怨顾贞贞:“这青石板这么硬,你还让孩子在这里磕头。” 顾贞贞看眼咚咚不语,后者搂着赵探花的脖子撒娇道:“学生给先生磕头是应当的。先生您进宫要小心啊。” “我知道。”赵探花怜惜地摸摸咚咚的头,把他交给顾贞贞道:“我进去了。” “嗯。”顾贞贞点头看着赵探花转身一步步走到侍卫面前掏出一样东西来。 那侍卫瞧见东西面色大变,忙不迭的引赵探花进去。 顾贞贞把咚咚放到车上探头瞧过去,那侍卫不知从哪儿弄了马车过来让赵探花乘坐往深宫内院而去。 在宫里尚且寸步难行,出了宫门对于宫里情况更是两眼一抹黑,顾贞贞只能焦灼地等在车旁,期盼万分地盯着宫门瞧。 叶天南心急火燎地赶到宫门口正瞧见这一幕,他又惊又喜地上前道:“贞娘!你没事太好了!咚咚呢?” “叶叔叔。”咚咚扒着窗户乖巧的唤他一声。 叶天南看到咚咚更是送一大口气,笑道:“你们都在就太好了!我本来去央求义父来救你们的。贞娘,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顾贞贞心里有事,本不愿搭理叶天南,听闻他去找他义父,心中微动,他都跟他义父决裂了,却为了自己的事情又回去找他。 叶承天贵为国师,虽跟叶天南有多年父子情谊,然而只怕这脾气也不是外表看来那么好相与的。 她看眼跟在叶天南身后的叶辉,定然是他答应了他义父什么事情吧? 顾贞贞微微侧首,扯出一抹笑,道:“我能顺利出来全是意外,不过现在赵先生为了咚咚进宫了,我有些担心。” 叶天南追问道:“出了什么意外?” 宫里的消息难以递出来,他们只知道里面的人接到来消息,可到底有没有开始行动,而又是如何行动的,却是一无所知了。 顾贞贞既无事,他就有些担心里面的人手,若是不小心暴露了,就还要与上次一样自断一尾来保全所有人了。 顾贞贞看眼宫门方向,幽幽一叹,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小皇帝落水这事儿那么大,又有多人瞧见了,在她看来很快就会传到宫外头去,她现在说出来倒也没什么。 叶天南听罢跟叶辉对视一眼,略加思索细细地问顾贞贞:“你是听到声音过去的?那么圣上落水到底是他自己的掉下去还是意外?太皇太后跟太后一向把圣上护的很紧,身边又有那么多人跟着怎么会轻易落水呢?” 顾贞贞摇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听说确确实实是圣上自己不小心落水的。随身伺候的宫人已经被她太皇太后处罚了。” 叶天南此刻才看到顾贞贞身上着的是宫装,而不是他先前看到的衣裳,他有些后怕道:“你水性很好吗?以后遇到这事儿可别去逞强,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贞贞白他一眼,道:“那种情况我也只能舍命一搏了,不然咚咚进宫要怎么办?” 设身处地地想想,若是他在当时那种情况只怕也没别的好法子了吧?叶天南看眼咚咚,道:“咚咚不用进宫就是你求来的恩典?” 顾贞贞摇头,道:“太后的懿旨太皇太后不好驳回,更何况太后已然打定主意要拿我们开刀,我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不若一劳永逸的好。” 既然太皇太后都不能让太后收回成命,那么赵探花进宫干嘛?叶天南有些疑惑也问了出来:“赵探花为何进宫?他进宫有用吗?” 顾贞贞看眼叶天南,又看向叶辉,她可不认为叶辉的存在仅仅就是小厮侍卫这么简单,不然当初叶天南离开叶家为何带不走他? 她似笑非笑道:“这些属于赵先生的**,我不好多说。不过有些事情,大概你们想知道也瞒不过吧?” 叶天南原本想不明白赵探花进宫目的,顾贞贞如此一言,他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赵先生!” 叶天南本就对于宫里的事情了若指掌,尤其各种小道消息更是一清二楚,别小看那些捕风捉影的八卦消息或者某些人的**小事,有些事情关键时刻可以起大作用。 多年间,太后暗中干涉赵探花的婚事以至于赵探花至今未娶,可见太后对于赵探花的执念。 如今顾贞贞跟赵探花走的极近,坊间又有传闻说顾贞贞跟赵探花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太后自然坐不住了。 他看向顾贞贞认真道:“贞娘,太后之所以会如此做,只怕你也猜到了些许。你跟赵探花走的太近了,难免让人误会。我们知道你们之间没什么,可是别人不知道。而我,在看到你跟赵探花走的如此之近,每每听闻坊间人说你们如何如何的时候,我心如刀割。贞娘,我后悔以前不能正大光明拥你入怀,如今我有这个机会,有这个实力了,你能否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顾贞贞诧异扬眉:“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跟赵先生的绯闻让太后误会还是你想给我一劳永逸的让太后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亦或者是认真地跟我求婚?” 叶天南虽然不明白“绯闻”两个字的意思,听懂了整句话的意思,他点头又摇头道:“我是真心实意想照顾你,所以才想让你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顾贞贞蹙眉,叶天南说的也没错,如今坊间传闻什么都有,以前她可以不在乎,可是如今危及咚咚,她倒是要认真考虑下了。 她瞥眼紧张万分的叶天南忽然笑道:“你干嘛紧张?” “我怕你拒绝我。”叶天南可怜巴巴地看着顾贞贞,手不由自主地拉住她的衣袖。 顾贞贞无奈万分地拍拍他的手,道:“我答应你会认真考虑好吗?” “真的?”叶天南本就做好了顾贞贞一口拒绝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她竟然答应好好考虑,他欣喜若狂连连又问:“可是真的?你没骗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顾贞贞失笑道:“我骗你作甚?倒是你可不能骗我。我这人脾气你也清楚,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让我发现你骗我,我定然不会跟你再说一个字。” “我怎么会骗你呢?”叶天南连忙赌咒发誓好一通,瞧见她面色稍缓方才舔着脸道:“进宫单单只打一个来回就要小半个时辰了,更何况赵先生是进去办事,耽搁下来只怕没一两个时辰是出不来的。我们不如去茶馆等?在这里怪扎眼的。” 虽有金水桥隔开朱雀大街与宫门的距离,可这空荡荡的宫门口杵着这么几个人也是怪打眼的,之前顾贞贞是没心情主意这些,现在叶天南一提醒,她才发现不过转头的功夫已经有好多路人往这里瞧了好几眼。 她既想在这里等赵探花出来,又觉得不自在想去茶楼躲一躲众人的目光,迟疑之间只听叶天南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去茶楼,这里我留着人盯着,等赵探花一出来我们就迎上去如何?” 叶天南都如此说了,顾贞贞自己又有些想走,自然不再拒绝,转身登上马车一手把咚咚揽进怀里。 赵探花站在太后宫门前踟蹰不前,带路的宫人也不敢催促,弓着腰站在他身前。 太后早就听闻宫人来报赵探花来了,一别多年未见,她早已思之若狂,此刻知道人就在宫门口,怎么都等不及,汲着鞋子冲出宫门,看到站在大门口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疾步飞奔过去,想要扑入他的怀里,却硬生生止住脚步,抬手理理发鬓,又抬头看凝目看他。 赵探花低头看着太后露在木屐外粉嫩的脚趾忽然发觉一直以来自己所惧怕的,所不愿去面对的不过如此,他抬头看向太后,恭敬一礼:“见过太后娘娘,太后万福安康。” 一句太后险些让她落下泪来,思念了那么多年,到头来郎君如此唤自己? 庆幸太后最后一丝理智还存在,她慢悠悠地整理好衣服,往后腿两步,裙摆飞扬正好遮住木屐,她矜持地点点头道:“既然来了那就进去坐吧。你我相交多年,本不必如此生分。” 若是朋友确实没有必要如此生分,可是一个太后一个平民百姓,这其中差距太大,更何况人心易变,这么多年来身处深宫大院,他所认得的那个纯良的女子,会跟眼前的太后重叠吗? 不,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赵探花看眼太后,抬腿进门,心中不住唏嘘,当年纯善无忧无虑的少女如今不光是两鬓染上了霜华,眼角多出了细纹,更多的是她眉眼间浓的化不开的愁绪,浓的让人无法忽视的种种冷漠疏离以及防备。 太后瞧见他肯进去,神采飞扬的亲自在前面引路,又指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一细数:“这盆是我进宫第一年种的,那盆是第二年。对了还有这个,是我去年寻到的新品种,你瞧瞧可是漂亮?还有这个……我还给他们取了名字呢……” 太后兴奋万分地喋喋不休的说着她的宝贝花朵,每一种花,她都取了凄婉无比地名字,每个名字里的每个字似乎都在倾诉着思念。 赵探花脚步沉重,到得门口再也迈不开一步,他转身面向太后。 赵探花素来一张面瘫脸,从他脸上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可是她就是知道他生气了,他不开心了。 太后小心翼翼地看着赵探花的眼睛问道:“你不开心啊?为什么呢?你见到我难道不高兴么?” 赵探花环顾一下左右,太后立刻会意地对众人摆摆手:“都给我下去吧。” “是。”一名女官恭敬应一声,带着众位宫人从两侧抄手游廊鱼贯而出,留在最后的一人还贴心地把门给关好。 赵探花凝神看了太后许久许久,忽然后退一步敛衽对着太后行了大礼。 太后顿时慌了手脚,赵探花一直是个骄傲的人,一身傲骨铮铮。当初众位学子想像唐朝文人世子那样去勋贵之家自荐,赵探花宁愿名落孙山都不屑为之,如今却因为一个女人对自己行如此大礼! 她看着赵探花的发顶,气的浑身直发抖:“你是不是把我气死就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