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五章 卖掉
顾贞贞抬手倒茶，瞥见地上的影子，放下茶壶转头笑道：“你来啦？” 叶天南一屁股在顾贞贞身边坐下，端起她面前的茶水就喝：“你等很久啦？” “不久。”顾贞贞垂眸一笑，攥紧手心里白均刚刚用过的茶盏，一手拖过另一只没用过的茶盏给自己满一杯茶。 清淡的茶香里似乎还带着几分佳人口中的香气，叶天南轻抿一口茶水，久久舍不得咽下，瞧见顾贞贞喝完茶，他方才捧着小小茶盏歉然道：“我接到太后懿旨的时候也是吓坏了。” 他看眼顾贞贞，瞧她面无表情以为她生气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因为太后指婚吓坏了，而是怕你恼了我，怕你拒婚吓坏了。好在，好在你接旨了。” 顾贞贞抬眸看他一眼，摩挲着茶盏不语。 叶天南看不出顾贞贞神情，猜不透她的心思，有些忐忑，有些惧怕，他想了想，道：“我本来是想着当即来提亲的，又怕你不愿意，你知道的，我心悦你很久了，能够娶你为妻是我这一辈子的梦想，如今有机会我不知道有多欢喜。可是我就怕你恼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做你才会开心。” 顾贞贞看眼忐忑不安的叶天南，长叹口气，罢了罢了，既然无法改变，那也只好接受，最起码要让自己活得快乐一点不是么？ 她牵起嘴角，偏头笑道：“你待我好我自是知晓，也希望今后你能一如既往的待我好。” 惊喜来的太突然，叶天南一时没反应过来，待他脑子里过了无数遍这句话，方才欣喜若狂的抓住顾贞贞的手，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顾贞贞横他一眼，猛地抽回手，嗔道：“好话不说二遍，你不知道啊？” 叶天南只知道抓着顾贞贞的手傻笑，好半晌，他看着顾贞贞小心翼翼地说：“我可以抱抱你吗？” 顾贞贞心底有些抗拒，可思及以后两人就是夫妻了，还会有更亲密的举动，若是一个拥抱都接受不了，以后又如何在一起生活？她迟疑着缓缓点头。 叶天南紧张万分地看着顾贞贞僵硬地点头，心里觉得似乎知道点儿什么，又被巨大的惊喜所掩盖，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搂住她的肩膀，拥她入怀。 顾贞贞抬手放在他背上，轻轻拍两下，然后抓住他的衣服，松开，缓缓搂住他的腰，头在他肩膀轻轻蹭了蹭。 喜悦从心底里一点点炸开，叶天南把下巴放在她肩头，咧着嘴道：“我明天就让人上门来提亲。虽然有太后赐婚，可是这程序半点儿不能少，我可不能委屈你。贞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对咚咚好的！” “好。”顾贞贞轻声应道，心头百味杂陈。 既已定下婚约，有些事情就必须跟人交代一下。 次日一早，顾贞贞便带着咚咚前往白詹住处。 自打太后赐下懿旨，李氏就熄了跟顾贞贞闹腾的心思，只不过还是在盘算着要想法子把纸坊跟咚咚从顾贞贞手里要过来。 李氏****在白詹耳边念叨，白詹本也不情愿，可到底架不住李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解。 瞧见顾贞贞上门，白詹让李氏带咚咚下去玩儿，留顾贞贞说话。 顾贞贞示意夏娘子带人跟上咚咚，贴身伺候这，将带来的补品放到桌上，含笑问道：“公公近日身子可好？” 白詹摆摆手，道：“还是老样子，不过那个艾神医倒真是医术高明，他开的方子，好几个大夫都说好呢。” 顾贞贞觉得有些不妥：“公公将药方给别人看过了？” “嗯？”白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道；“这出去抓药总会给药铺的人瞧见吧？你婆婆就顺口问了两句。” 又是李氏，还怕艾米或者她害了他们不成？ 顾贞贞气恼地吐口气，道：“艾神医医术高明，他的方子千金难买，更何况这药房跟我们做纸的秘方一样，是要保密概不外传的，抓药归抓药，可让人拿去仔细研读就不对了。还是说，公公觉得艾神医的医术信不过？” 艾米的大名整个大周皆知，便是太皇太后都倚重他，白詹不敢说不信艾米，他尴尬的道：“还不是你婆婆觉得不大放心，总要多让几个人看看才安心。” 顾贞贞撇撇嘴，白詹哪儿都好，就是耳根子有些软，只要不触及白均的利益，他一向都比较听从李氏摆布。 白詹揭过这个话题，问道：“不知咚咚何时进国子监？” 顾贞贞端茶想喝，瞧见里面浮着的茶叶沫子顿时没了胃口，答道：“后日就去学里了。” 白詹又问：“多久休沐一次？” “一旬，休息一日，一月月底又有两天休息。”顾贞贞对这些记得格外清楚，这算下来一个月也就休息四天，前两天是十天一休息，到了月底连休两天。 白詹摸着胡子盘算半晌，然后又问：“咚咚入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国子监一月交多少束脩？他进学身边可是跟了人伺候？” 顾贞贞蹙眉，他这问的也太详细了，束脩又不用他们来交，虽如此，可毕竟白詹一直都是向着自己这边的，纵然觉得不妥也没说什么，回道：“束脩的事情不用公公担心，我这里银子够了。至于伺候的人已经挑好了，您也不用担心。” “咚咚还小，我怎么能不担心？更何况你都要嫁人了。”说到这份儿上，白詹再往下说也都顺口了许多，他双手放在膝上撑着上半身道：“你跟叶公子的亲事如何了？” 话说到这个层面，顾贞贞还不知道白詹想说什么？她低头看着衣摆，笑道：“叶公子不日就上门提亲了，而且叶公子说了会待咚咚如亲骨rou的。” 白詹虎着脸道：“男人的话你也能信？不过现在哄得你高兴，这叶家高门大户的，成亲以后把你圈在内院，你出不来他如何对咚咚你又怎么能知道？” 顾贞贞挺直背脊看着白詹，笑道：“说到底，公公就是不想咚咚随着我出嫁。可是公公难道忘接了我婆婆以及叔叔是如何对咚咚的吗？咚咚跟我出嫁跟留在白家有区别吗？跟我出嫁好歹我还能看顾一二。叶家纵然高门大户也不能挡着我们母子见面不是？咚咚又不是没有嘴，不会跟我说。可是留在白家呢？” 顾贞贞冷冷一笑，道：“叔叔对我的做的事情公公一向是心知肚明的。这媳妇是外人，儿子是自己的，自然只有尽力护着儿子的份儿，所以这么些年公公护我周全，却从未责罚过叔叔。我不敢怨怪公公，因为若不是公公，我现在到底是何种情况也不敢说。只不过咚咚到底是您的亲孙子，您愿意把咚咚送入虎口不成？” 白詹有些动摇，可思及李氏的话，他又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说到底我们跟咚咚的骨rou亲情是割不断的。更何况这白家的产业你若是带到叶家，日后让人给吞了，咚咚如何傍身？” 呵，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钱？ 顾贞贞冷笑数声，道：“瞧公公这话说的，白家产业？白家产业不是让叔叔败光了么？当初分家的时候，白家的祖产可是分给了叔叔，只给了我们一家负债累累的小作坊以及破旧的宅子，那作坊我卖了抵债，然后携咚咚上京，之后的银子都是靠着我一分一厘赚来的，哪儿有白家的一文钱？公公所说的白家产业，我却不知从何而来了。” 白詹反问道：“我且问你，你手底下这些产业打算交给谁？” “自然是咚咚了。”顾贞贞答完便只白詹此话何意，她一抬手制止白詹接下来的话，冷笑道：“公公生性耿直，定出不了这样的主意，只怕是婆婆跟你闹腾了许久才让你来我跟前说这些话的吧？就因为这些产业我要留给咚咚，这就是白家的东西了吗？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是留给咚咚的，跟白家可没半毛钱关系，日后咚咚继承了这些产业，愿意孝敬公公婆婆两位，是他的孝心，若是不愿意，谁也不能说他什么，毕竟当初他的小命可是差点儿交代在婆婆跟叔叔手里。” 顾贞贞冷眼看着白詹继续道：“更何况，这些产业若是现下就交给咚咚，他还是个孩子，还在国子监上学是，谁来管？您来管么？公公，不是我瞧不起您，您这性格啊，只适合在建宁那样的小地方守成，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依着您的管理，早晚都让人吃干摸净了。交给叔叔？公公，您可别忘记，白家祖产到底是谁败光的！到时候漫说手头这些产业了，不给咚咚欠下一屁股债我都改偷笑了。” 顾贞贞端起茶杯晃了晃，道：“公公，我虽然给您的用度比较少，可是好东西却从来不少您的，这上等茶叶我可是送来了一斤呢，如今这茶叶沫子比外面喝的大碗茶还不如呢。公公，我婆婆都敢如此待您，又怎会对咚咚好呢？您确信咚咚能在这里过得好？公公，您莫不是老糊涂了吧？” 白詹一直觉得李氏的话有些不妥，可是他到底被李氏闹怕了，又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这才答应跟顾贞贞说项，如今被顾贞贞这么一提点，他幡然醒悟，摇摇头道；“你说的没错，是我老糊涂了。” 顾贞贞清冷冷一笑，白詹倒不是老糊涂，只是一心想着为家里好。家和万事兴么，只不过有时候退让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白詹的退让换来全家人的好日子，却只会让咚咚的日子难过，他只看到全家却没有看到咚咚。 抱歉，她顾贞贞就是那么一个自私的人，看不到全家，只看到她这个小家。 顾贞贞转头看眼外面，起身道：“公公且放心，当初我说过，不会让咚咚改姓，就不会让他改，逢年过节该让他过来承担长子嫡孙责任的，我自会让他过来。至于说有些人抱着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您还是劝着他们收敛些，我顾念情分，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我身边的人下手可是每个轻重。” 顾贞贞看着白詹嫣然一笑道：“我请的这些个护院，哪个人手里不背着几条人命呢？” 随着顾贞贞话音一落，后院传来一声惨叫，白詹尚且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听到这叫声，他脸色一下子煞白，恶狠狠一拍桌子，怒道：“孽子！” 顾贞贞摇摇头，若是没有白詹的放任，白坤也不会被娇惯成如今这幅摸样，她转身迈步出门，但见咚咚兴高采烈的跑过来，瞧见她身后的白詹，他立马换上一副惊恐的表情大呼小叫地扑过来：“娘！救命！叔叔要抓我把我给卖了！” “你说什么？”顾贞贞一惊，纵然知道咚咚不会有危险，可是想着刚刚他距离危险那么近，她的心跳都停了。 咚咚小嘴儿一张，吧嗒吧嗒的道：“娘！刚刚叔叔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玩儿，我不肯去，叔叔就恼了我抓住我说要把我给卖了。去给人当娈童，娘什么是娈童啊？” 顾贞贞脸刷的就白了，她只知道白坤贪图自己的钱，却没想到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了咚咚头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转头看向夏娘子，后者一抱拳，道：“娘子放心。” 顾贞贞忍着怒气缓缓点头，弯腰抱起咚咚转身看向白詹：“公公，咚咚的话你也听见了吧？这京城，我看您就别呆下去了，我让人送你们出京吧。” 白詹撑着桌子已然说不出半句话，幼子如此狠心恶毒，他白詹究竟是做了什么！ 顾贞贞瞧见他不说话，心都凉了半截，以往白詹虽知白坤做的不对，但是护着自己周全，没有责罚白坤也就罢了，毕竟他们才是亲父子，血rou亲情在那里，自己一个外人又能怎样？ 可是如今白坤这样对咚咚，他都无动于衷，顾贞贞对于白詹那仅存的一点点感激都被他自己给消磨没了。 顾贞贞深深看眼白詹，抱着咚咚转身离开。 白詹看着顾贞贞的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身子一晃跌坐在椅子上。 “坤儿！坤儿！杀人啦！”李氏一声凄厉叫声响彻云霄。 白詹猛然站起，眼前一黑颓然跌落回椅子上瞬间声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