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底牌（1）
“你说什么？”阿尔法的眼神冷峻。 “说真的，你们这帮人一个个整天过家家也没反思过自己吗？”逐渐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我还是甩甩头放松下来，也让一直高速运转的头脑稍事休息，毕竟接下来可能还有场硬仗要打，“你们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我知道，我知道是把空中花园弄下来，但弄下来然后呢？或者说，你们有合理的、能够推动时代发展、符合历史潮流的诉求吗？” 阿尔法的表情变化，沉默不语，手指在入鞘的刀柄上轻轻摩挲。显然我一开始的挑衅使她出离愤怒却又因为后续的思考而陷入简短的迷茫，最终只能以武力展示决心。 “不过我也不指望你做出什么有意义的回答，毕竟就像我刚才说的，你仍旧是一把刀，仅此而已，以前的你在空中花园是，现在也是。”活动着四肢，我开始检查全身经过强行与升格者链接后的感染状况，“把雷文治的个人行为莫名其妙地上升到整个人类族群，只能证明你对‘人类’这一概念的认知是多么狭隘，以及你的社交圈子是多么封闭，你与人相处的经验是多么贫瘠，才会出现这种极端的滑坡谬误。” 望着阿尔法有些迷惑的表情，我还是叹了口气，毕竟那些热血动漫里的嘴炮桥段显然在现实中不适用：“我知道这些你肯定听不懂，而且就算听懂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沉默毫无预料地降临，对方仍旧没有反应。 “你只是仍被困于过去而已，成为升格者并非你的选择，只是降临于你身上的小概率事件，所以你的行为在我看来真的只是无知造就的挣扎，甚至有些滑稽。”我并未在意阿尔法的表情，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露西亚身上，“但她不同，她的道路已经转向未来，她对人类文明的过去、现状和未来都有属于自己的判断，你呢？你们呢？升格网络是什么，从它那里获取力量的代价是什么？空中花园有一天被打下来了，然后呢？就凭你们在废墟中称王称霸？你真的明白升格网络带来的这种上下位个体的二元社会意味着怎样的未来吗？” 我感到自己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语气，甚至身体逐渐逼近了对方：“你们不过是人类文明在极端环境下对生存道路众多探索产物的其中之一而已，和构造体的存在性质如出一辙，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一定能够走向未来？这难道不是出于你们人性中那部分被力量放大了无数倍的、更为深重的傲慢？” 又是一阵沉默，出乎我预料的是，阿尔法这次先开了口：“你为什么会觉得升格网络作为一种更强的力量不能代表更好的未来？” “你对力量的理解太过浅显，现在跟你讨论这些问题毫无意义。”我摇摇头，脑海中数个画面重叠在一起不断变化，“你只需要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升格网络真的代表未来，为什么空中花园没有在它出现的一瞬间就落败？你们所谓的强大在工业化的结晶面前毫无意义，而这种个人的强大不过是有些力量却活在封建时代带的骑士。” “......我能感觉到，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阿尔法缓缓抽刀，将其横置在头顶，“不论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的未来中，都没有我和露娜的位置，对吗？” “所以说跟脑子里只有二元论的人没办法交流。”深深的无奈自心底涌现，我的目光在周围的异合尖刺、金属扶手外的峡谷内壁、穹顶上的缺损处和对方脚下的平台上一一扫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过你这么说其实也没问题，毕竟升格者这种东西是与平等理念相冲突的，而人类族群的智力遗传基本遵循动态分布，可升格者的存在会使社会资源集中而削弱群体选拔的全面性和必要性，你们的确会阻碍文明发展。” “......”这次她没有再搭话了。 就在露西亚闪到我的身前准备迎接攻击时，一次剧烈到足以撼天动地并伴随着巨大轰鸣的震动从地下裂谷系统的一侧传来，所有人都为之一滞，不约而同看向那个方向。 “这就是底牌？”里喃喃着。 阿尔法明显处于震惊中，显然这动静也出乎她的预料之外，没等她回过神来，另一的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平台上，那是升格者拉弥亚，她略微鼓胀的鱼形身体上还背负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阿尔法冲着对方大声吼叫，她的声音在轰鸣不断的山谷中显得十分渺远。 “加百列偷袭露娜小姐但没能得逞，将自己融入了噬聚体。”拉弥亚的声音仿佛有着让人冷静的魔力，她一边放下背后的露娜一边说着。 “什么......”阿尔法一时不知道该站在原地与我们继续对峙还是立刻跑去查看露娜的情况。 “所以现在该做的就是把这东西摁死在地下对吧。”我在对方回头的时候走上前去，望着摆出部出所料的防御姿态却没有进一步动作的阿尔法，我思量片刻，还是叹了口气，“哎，赶紧放开自己。” “你......”她明显愣住了。 “我接受过十二线程训练，坚持几十分钟不成问题，”我望向烟尘中隐约浮现的庞然身影，“只要你们不乱搞，先把那玩意儿摁死再讨论别的事情。” “你......疯了？”近乎嘶吼的语气传达着冲动的荒谬，“你知不知道和我们链接的后果？难道在你身边的那个露西亚就这么不值得珍惜吗？” “我相信指挥官。”露西亚并未多说什么，上前一步，佩刀指向地面。 尽管四周不断响起隆隆的回响，四周还是一下变得非常安静，让人仿佛能看清烟尘飘散的轨迹一般。 阿尔法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的，但在她开口之前，我的意识海中，一道滔天的红色巨浪已经袭来，那是露娜毫无保留的强行链接，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这样的链接我都撑不住，她们会先解决我。 显然即使收到一定冲击，露娜仍然维持着理智，尽管带有些许恶意却至少做出了她的选择。 我的目光转向正抬起头望着我的她，阿尔法随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意识海中高墙一般的红色潮水朝我的意识直接倾泻而来，与代行者的直接精神联系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尽管刚刚注射过血清，感染症状还是很快出现：我感到有些头晕。 这已经是许久没出现过的感受了，正如露娜和阿尔法都许久没有与人相连一般。 “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意识海中，四周红色的浪潮几乎形成了墙壁，将我仅剩的精神困在“天井”中。 “自负。”显然露娜通过升格网络听到了阿尔法与我对话的全过程，否则她和拉弥亚也无法很快定位阿尔法的位置。 “好吧，也没问题。”意识空间中，我望着漂浮在半空的她的投影，露出些许笑容。 露娜此时正在蚕食我精神的过程中，她通过我的表情也发现了不对，我与灰鸦仍维持着链接，帕弥什却丝毫没有朝他们扩散过去的迹象。 “你......”柳眉微皱。 “你和你jiejie长得不太像啊。”意识海中的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腰后的肌rou传来些许酸痛感。 “你什么意思？”显然，我近乎挑衅的发言给对方本来没有完全掌控整个意识空间的焦躁更添了一份怒气。 “陈述我看到的事实，比如长期拥有碾压性的力量使你失去了形势判断力。”我与露娜对视，“尽管能注意到感染没有朝灰鸦扩散可以给你加一分，但你的进攻性太强了，以至于压根没有在意其它位置。” 对方十字形的瞳孔瞬间收缩，她的脸上终于第一次出现了受到触动的表情。 “现在你的，额，手环？”我感受着对方的力量来源，那是缠绕在手腕处的一个黑色圆环，看起来像是金属制品，“还有你背后的那些附属物，我至少能给你开发出四种我已经有思路的新用途，而不单纯是捅刺这么简单。或许你想说你不需要，可现在你就是需要，不用否认。” 露娜欲言又止，看向我的表情露出了些许嘲弄。 “可惜，嘲笑和愤怒代表我说中了，”我摇摇头，随后朝她举起手，“而且，你根本没意识到，我压根不会感染。” 话音未落，整片意识空间中的红色浪潮瞬间消失，只剩下皎洁的身影悬浮在半空，露出错愕的模样。 “我的身上没有任何改造设备，电子配件也并未链接神经，你的力量层次太高了。”我笑了笑，“如果我是个构造体，或许再强的防火墙也会被你瞬间瓦解吧，但我是个人，纯粹的人，比空中花园上所有人都更为纯粹的人。” “怎么可能......”意识空间中被剥离力量的少女从半空中跌落后迅速支起身子，“难道......” “任意一个感染体对我造成的感染威胁都比你强。”我走上前去，半跪着俯身看向抬起头的露娜，“这结果是你对我的情报不足造成的，承认你的失败吧。” 意识空间中被卸去防御后，大多数心理活动都难以掩盖，何况露娜在我的意识中已经浸入过深，失去力量后不但无法脱身而且所有想法都暴露无遗。 “你究竟是谁......”露娜的眼神中充斥着恐惧，这种意识被彻底捕获的情况是她完全没有设想过的情况，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她的理解，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他居然愿意下这样的赌注去左右事情的发展。 或许那并不是在赌，而是基于对方完整的情报做出的最佳选择，她忽然想到，而且自己现在的表现过于失态，完全脱离了自己平时在他人眼中的形象。 “你毕竟是露西亚的meimei，从一开始我就是真心实意提出的合作请求，”我耸耸肩，“如果你愿意，那么交易便达成。” “......你付出了什么？” “我。”我轻抚她的脸颊，“我就是灰鸦的赌注。” 比意识交锋慢上许多的现实中，阿尔法已经奔向露娜，轻轻摇晃着对方的身体。在她意识恢复的瞬间，阿尔法望向了我。 “jiejie，是他赢了。”露娜言简意赅，“准备战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