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真名，涂山嫣然
影子抖动了一下，像是一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影子表面泛起了层层涟漪，显得格外飘忽。过了半晌，一道熟悉的声线才在任远脑海中响起： “你可以直接在识海中与我对话。” 声音有些虚弱，看起来是受了很重的伤。任远听到以后，一时间心情复杂。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杀人凶手，她夺去了自己的生命，害的自己离开父母和仍缠绵于病榻的meimei。原本曾感激过燕然对meimei的照顾，感激过她给予自己一家的鼓励与帮助，但是在杀身之仇面前，这些往日的好就变成了小恩小惠。 在过去的三天里面，任远无数次想起往日的时光，那些寻常的小事也要被他从记忆的角落里拎出来好好阴谋论一番。 但是在刚刚听到燕然的声音以后，他竟然可耻地产生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甚至对燕然的遭遇产生了一丝心疼。 “我不知道怎么进识海。”任远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他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不属于他的心脏在胸腔中怦怦跳动，原本杂乱的灵力在此刻竟然有了一丝顺服感，乖巧在他身体中涌动。不多时，他似乎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咳嗽，随即，眼前的黑暗像是被谁剪开了一道缝隙，他只觉得身体猛然一沉，直接跌到了一个软绵绵的地方。 “你！”任远立刻爬起，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半空。脚下是他第一次恍惚中见到的蓝色湖泊，湖面上像是洒满了阳光那样荡漾着金色，他的身旁是一块黑色的石头，一个纤瘦的身影背对着他，静静注视着那块黑色的石头。 “涂山嫣然，我的真名。”听到任远的怒斥，女子反应倒是格外平淡，她转过身来，面容苍白而美丽，在她的额头中央，用红色点着一朵任远并不认识的花。 女子站在湖面上方，洁白的衣袍垂在了湖面上，却意外的没有打湿半分。她看着任远，目光微动：“涂山这个姓氏你应该了解，嫣然，是嫣然一笑的嫣然。” “所以呢，作为一只涂山狐妖你很骄傲吗？”任远不客气地呛了一声，他对狐妖的感观极为差劲，自然也不想和她再客套了，“你刚刚对我下了术法。” “何以见得？” “因为我应该恨不得杀了你。”任远在最后几字上加重了音，他狠狠瞪了狐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 这已经足以表明他的态度。 涂山嫣然平静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一分诧异来。像是一张白纸骤然被涂上颜色，她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在她那张美丽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狡黠的神色来。 她顿了几秒钟，道：“只是我涂山一脉的静心术和亲和术罢了。前者是让你保持冷静，后者可以增添被施术者对施术者的好感，不过也是为了让你保持冷静。” 她看向下方的湖泊，道：“说实话，我挺惊讶的。你的灵魂强度远超我的想象，原本我都计划用我剩下的力量帮助你融合新躯体了，你倒是帮我省了事，不然我三天内还不一定醒的来。” “原来的任远你杀的？”任远抓住了关键点，这是他最在乎的一点，几乎是涂山嫣然话音刚落，他便急不可耐地开了口，“你蓄谋已久吗？” “哪里有蓄谋已久？你当时过来也在我意料之外，不过和你讲这些根本讲不清……”涂山嫣然眼中露出疲惫的神色，“任远，我不想杀你，但是如果你死在对面那个狐妖的手里，你就根本没有任何转生的机会了！” “至于你为什么会在别人的躯壳里，那确实是夺舍术，不过原来的任远已经神仙难救，也不是我杀了他……” “我在用我自己的方式救你，这是唯一的办法。”涂山嫣然恳切地看向任远，眼光中满是真诚。一个美女如此看着自己，要是平时，任远早就动摇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对方妖族的身份，任远只觉得心头微微跳了一下，随后便归于平静。 “既然你说不是蓄谋已久，为何要假扮燕然？报纸说只死了一个，就是名为燕然的人类女性，你如何解释这一点？”任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僭越，道：“我就算不是从小修炼，对虚空界的知识也极其有限，但是我又不傻。九尾狐，什么概念？妖圣级别，相当于人族的一品修士，你说你这样的，在虚空界不随便呼风唤雨？” “所以何必跑到我们CZ市这小地盘上做人呢？” 涂山嫣然点点头，她对任远的质疑早有预料，所以才提前施术想要对他进行心理暗示。可如今任远既然问出来了，她也不好再回避，毕竟诚实是接下来合作的基础，而作为一位妖圣，涂山嫣然也有自己的骄傲，不屑也不会去骗一个小小人族。 “严格意义上，一个也没死。我提前用防御术法笼罩了整家医院，真正遭受无妄之灾的只有你一个——为了避免你的父母和meimei伤心，我提前抹去了这个世界关于你的所有记忆。所以，你不用担心他们会为你哭泣。”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 任远费了半天劲才忍住要脱口而出的责问。他自己本身就是受害者，而且是最无辜的受害者，看着涂山嫣然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只觉得愤怒。 还有一种被蔑视的感觉，虽然他明白，涂山嫣然与自己的层次相差太远，但是他还是无法接受那种站在云巅之上轻飘飘的姿态，俯视着降下自己的恩德，却连一句真诚的道歉都舍不得给。 涂山嫣然心有所感，看了任远一眼，单薄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但还是固执地站在了原地，只是脸上闪过一抹迷惑之色。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当初与我争斗的乃是同族一位师妹，说是师妹，其实修行不过比我晚了几个月，也是我涂山的九尾狐。我与她因为一件事情有所争论。” 涂山嫣然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指了指身边的黑石，道：“这块黑石可不普通，是难得的修行材料，对我们这种妖圣级别的来说，也不是可以随手赠人的，是以她问我来要，我并没有答应。” “她自是不甘心，屡次想要偷袭于我，我想着不是个办法，便化名为燕然，躲藏在医院，想要等风头过去便回归涂山，没有想到，她还是找过来了。” 任远没说话，不过他的眼神摆明了他不相信涂山嫣然的说法。 这说法漏洞太大了。 九尾狐妖是什么样的存在？寿命悠长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与天同寿，什么没见过啊？同时手段通天，有搬山移海之能，这样的存在，会因为难得的修行材料就要对相处多年的师姐妹下毒手吗？不至于吧？ 要真这样了，那只能说明这活了那么多年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就很扯，太扯了，小说这么写是要被读者骂逻辑不通的啊。 涂山嫣然轻轻一扫任远，便猜到他在想些什么，她无奈地笑了笑，两颊显现出浅浅酒窝来，道：“唉，其实那些修行界的高层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清心寡欲。有时候活得太长，见过太多背叛和算计，反而会不相信真情的存在。” “你们人族对于道德看得很重，这种事情发生的少。妖族便不一定，我们本身就是从动植物修炼而来，特别是从动物修炼过来的，修行于我们而说，不但是实力增长的过程，更是褪去兽性的过程。但是无论我们如何像一个人，我们内心深处也总是残留着作为动物的那种本能。” 她双手背在身后，笑道：“别的我也不说了，不过你相信我，我对你并无恶意，要真算起来，还得送你一场天大造化。” “你不会指的是这块黑色石头吧？”任远摇了摇头，声音冷静，“我可不想要，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觉得我有什么能力来面对一位九尾狐？” “你尚且需要假死脱身，更遑论我？若是再来一遭，我怕真是要完了。” 涂山嫣然眼角一挑，苍白面孔上竟然显现出一分志在必得来，道：“所以你现在是在拒绝吗？” “你师妹太强了，我又太弱了。”任远瞟了她一眼，“你说送我一场造化，总不会要我做赔本买卖吧。” “所以呢？” “得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