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凑的钱差一点，不够，但警察把那三万送回来了，一起送来的还有陈建业，我妈的儿子。

    他跪在我妈床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口口声声说，他只是不想让母亲的辛苦钱，被外人骗走。

    看到他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很多，我找我妈的手机，也是为了打给他。

    “所以就为了这点钱，你连亲妈都下得去手？”我冷冷地说。

    他一下子就蹦起来了，我本能地抬手挡住脸，预计的疼痛却没来。

    “你个狗杂种，胡说八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妈养你个白眼狼，她就我这么一个亲儿子，你居然敢这么说我……我”

    我跟按住他的警察叔叔说：“能别让他在这儿扰乱病人休息吗？”

    于是，我们转了个地方，捋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建业说他只拿了存折走，因为，他听说我妈想拿钱给我开个小铺，我这种材料，砸多少钱都是打水漂，他坚决反对。他再三声明，走的时候我妈还好好的。

    “你是说，我妈看着你去翻她的衣柜，拿了她的存款，全程，无动于衷地，看着？”我就是忍不住插话。

    警察噗嗤笑了一声，我俩一起看他，他正了正神色，对陈建业说：“这不合理。”

    陈建业改口：“她是不想让我拿，但我才是亲儿子啊，她以后养老不还得靠我？钱当然得给我。”

    我没忍住打断了他：“给你花在你那个喝养乐多长大的小仙女身上么？”

    他瞪圆了眼睛，一副要吃掉我的表情。

    我没理他：“我的项链你最好拿回来。”

    “凭什么？”他气急败坏。

    我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我比较好奇警察为什么要把他带到医院来。

    “这，毕竟是家庭矛盾……钱也拿回来了。”警察有点不想多管。

    “他也这么想，所以我妈才躺在里头……要是被人发现的晚一点……”我突然掉了眼泪，我的表情没有什么松动，泪腺坏了一样，我有点茫然，但又觉得无比地委屈，还有愤怒。我没办法再看他，对他有一分怒气，对自己就有九分。

    都不是什么省心的玩意儿。

    陈建业小时候对我还不错，我被其他孩子欺负扔石头的时候，他曾经试图保护过我。但很快，他爸和我妈离婚了，他跟着他爸，很快，就变了一个样子。

    我的作业永远破破烂烂，课本被扔进垃圾桶，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要被这么对待，但他远远看着，无动于衷的表情，比那些亲自欺负我的人，更让我伤心。

    毕竟，那时候，我已经叫了他六年哥哥。

    我听说孩子会把父母婚姻的失败归咎在自己身上，以解释生命中突然天崩地裂式的割裂感，而我的突然加入，让他把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当然，可能，他没有错，这两件事，真的是一件事。

    “把我的项链拿回来，就是家庭内部矛盾了。那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我只给妈。”走之前，我跟陈建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