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训斥

    萧忘尘循声看去，目光及处，一男一女迎面而来。

    那女子着一身粉色纱衣，眉眼宜嗔宜喜，长得有几分小刁蛮，正一脸薄怒地盯着柯日天看，萧忘尘与李斌两个大活人，似乎活生生地被她忽略掉了。

    显然，方才叫住柯日天的，正是这个女子。

    萧忘尘心下啧啧称奇，离得近了，他不用刻意探察也能感觉到这姑娘修为也就与李斌相当，可偏生能让柯大武痴畏之如虎，当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时，却听见李斌道：“见过柯长老！”同时传来的还有柯日天的一声“爹”。

    余光瞟见两人正在行礼，萧忘尘心中一动，看向与女子同来的男子。

    这一转眸，看见的却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仿佛能直接看入人心，就这一眼，萧忘尘体内玄气莫名暴动，如同受到极大的威胁一般，他顿觉震惊，耳中传来一阵细如蚊蚋的声音：“这是柯公子的父亲柯海，元海境后期的超级强者。”是李斌在向自己传音解释，萧忘尘心中了然，微觉感激，慌忙平复自身气息，低头行礼道，“见过前辈！”

    武者可以自傲，但面对前辈高人之时，还是需要一些必要的恭敬的，又不是什么生死仇家，恶了别人，于人无妨，于己却是有害，谁知道对面高人是什么性格，疏忽之下，福祸难料，行一个礼，萧忘尘还是毫无芥蒂的。

    就好比前世一个普通学者拜访德高望重的长者一般，总要有些礼数，行为放荡，不是衬托自己身具傲骨，而是显得自己毫无修养，不知礼数。

    萧忘尘显然是个有礼数的人，至少面对一个能轻易取走自己性命的陌生强者之时，他是。

    “不必多礼。”男子的声音无悲无喜。

    萧忘尘抬起头来，才注意到这是一个中年男子，面相儒雅，眉眼之间与柯日天有几分相似。心中稍有愧意，自己听闻女声先入为主，竟将如此厉害的人物给忽略了。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虽说萧忘尘精神力又有增长，即便先天巅峰甚至元海初期的强者气息收敛之下，如此近的距离，也能有所察觉，可面对柯海这般高手，自又另当别论。

    “这年轻人修为不错！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柯海是前辈高人，眼中自带几分玄奥，一眼之下，迫得萧忘尘体内玄气应机而动，心中有些讶异。

    不过，他见过的年轻强者多了去了，也没有过多在意，一句话，算是对面前几人打过招呼，转向自己儿子时，脸色可就没那么好看了，但见他神色一肃，声音微冷道：“臭小子，你还敢回来？”

    柯日天白眼一翻：“为何不敢？”

    “你竟然想悄悄潜出边境，若非凌血相阻，你是不是跑到道盟的那些国家去四方邀战了？”

    柯日天脖子一梗，道：“见识一下别国强者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柯海眼睛一瞪，怒道：“还敢顶嘴，那两军交战，又有你什么事？难道你转了性子，想要和凌血一样扬名军中，要来个一枪镇安远？”这一瞪眼气息微露，萧忘尘顿觉遍体生寒，也不知道柯日天是什么感受，不过看他缩头缩脑的样子，想必不怎么好受。

    凌血别号“霸刀”，人又称之“一刀镇安远”，不仅仅是说他修为高深，主要还是说他军功卓著，否则他一个先天，再厉害，如何谈得上一个“镇”字？这一点，昨夜闲谈之时，柯日天倒是有所提及。

    怪不得他提起凌血之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原来真的在凌血手中吃了亏。

    柯海气势微放即收，又道：“我且问你，如果真让你出了边境，就你这点实力，有多大把握能活着回来？”

    柯日天气鼓鼓的，并不答话。

    柯海冷哼一声：“知道你不服，你在安远闹得鸡飞狗跳也就罢了，去他乡亡命！谁护得住你？”

    “不去战斗，怎么进步？何况……”柯日天大声申辩。

    “何况什么？不是为父与凌家交情匪浅，你还真当别人愿意阻拦你不成？”

    柯日天语塞，他此行本为历练，只是偶然遇见军队战斗，敌军中有一个筑基期道门修士，他战斗过的武者多了，道门修真者有所耳闻，却是第一次见，见猎心喜，便想寻求一战，只是那修士随军而退，并不与他正面交手，他痴性一发，一度想要偷偷潜出边境，只是遇上凌血，被挡了回来罢了。

    虽然国家之间素有征伐，但是来往贸易也有不少，出入边境原是常事。只是彼时正值大战，他一个先天高手过去，又是那样一个性子，会有何等遭遇，可就难说得紧了。

    他求助似地看了萧忘尘与李斌二人一眼，最后目光转向那位女子。

    强者家事，萧、李二人哪敢插手，若非适逢其会，两人早就有心避让，当下眼观鼻、鼻观心，只作不见。

    那女子来了之后没有再次说话，见柯日天看来，却是还以狠狠一瞪。

    柯日天求助不成，满脸颓然。

    见儿子不再犟嘴，柯海面色稍霁，眼见到看台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几个年轻人朝着这边行来，远远地向柯海行礼，他微微颔首示意，转言道：“此间不便，且今日这场战斗值得观看，为父暂时放你一马，等回了门派，再仔细与你算账。”又对女子道，“七七，给我好生看着昊儿。”

    “知道了，柯伯伯。”女子脆生生地应下。

    柯海转身离去，再不看儿子一眼，他这样的高手，前来观战自有去处，自重身份之下，也不愿意和一群小辈待在一起。

    “柯昊，又挨伯父训斥了？”柯海甫一离去，那几个年轻人就靠拢过来，为首者笑嘻嘻地招呼道。

    柯日天苦兮兮地看着女子，并不答话。

    萧忘尘心中微奇，传音询问李斌：“他叫柯昊？”

    李斌愕然一笑，传音回到：“柯公子原名柯昊，不过他生性好战，数年前惹急了别人，那人将他名字拆开来念，不想他一听之下，不以为忤，反倒觉得拆开更显气势，之后便逢人介绍，便自称柯日天。只是说也奇怪，他如此一来，熟识之人，反倒对他本名印象越加深刻。”

    昊字拆开，可不就是日天二字么？萧忘尘哑然失笑，这家伙你说他痴吧，是有些痴劲，但有的时候，却又不乏几分睿智，真不枉自己冠以他奇葩之名。

    两人传音交流很快，这个时候，那几位年轻人才堪堪走近。

    “这位是易潇易公子，这位是董峰董公子，这位是……”李斌知道萧忘尘对这些人不熟，连忙介绍道。

    几人相互见礼。

    柯日天似乎传音与那女子交流了些什么，神色越发可怜，见董峰几人过来，他忽地哼道：“董疯子，你一来就大呼小叫，莫不是要与柯大爷先战上一场？看来上次你输得不服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董峰同样是先天后期修为，本也颇为好战，遭柯日天一阵抢白，怒道：“求之不得，你小子外出游历了一阵，哥哥也不是没有长进，先打上一场，正好让我一雪前耻。”

    两人说着，就欲下场战斗，与董峰同来的几个年轻人也不嫌事大，鼓噪为乐。

    那女子忽然道：“耗子！”并无下文。

    柯日天本是一脸忿忿，闻言顿时萎顿，郁闷地道：“来日再战！”

    “怂了。”董峰一乐，“就知道你小子是个妻管严……”

    几位熟识在那里吵闹，这边厢，李斌却将几人底细给萧忘尘透了个干净。

    原来那女子白七七与柯日天以及董峰等人都是凤首派门下，份属同门。

    白七七与柯日天因父辈熟识，早订鸳盟，是实实在在的未婚夫妻，只是两人一个生性跳脱，好战成痴，另一个却颇为沉稳，性格大相径庭。说也奇怪，按道理这样的两人肯定合不到一块儿，然则却从未听说有谁对这桩婚事提出异议。最有趣的是，柯日天无法无天，对父亲等师门长辈也不甚惧怕，偏偏面对白七七时，唯唯诺诺。

    许是两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自生情愫罢了。萧忘尘对他人情事兴趣不大，不过听李斌谈起凤首派，他心中一动，他对安远的门派知之不详，唯一知道的，却正是这凤首派。

    多年之前，他一介废体，萧然为他寻找炼体功法，就是去了凤首派，只是求功法不得，反倒落了一身伤痛。

    时移世易，萧忘尘初闻凤首派之名是，本是甚为憎恶，此刻随年纪增长对这个世界越加了解，对凤首派反倒没了多少恶感，自家功法，原是不能轻易让人的，见了柯海，更知那等大派没有伤及他父亲性命，已是手下留情。现今他唯独憎恨毁家亡族的天家，只是由此念及亡父恩情，却是难免伤感。

    李斌见他兴趣不高，转又为他介绍其他的人，他本是城中守军将领，常常往来的安远先天自然熟悉，有那萧忘尘感兴趣的人，竟都能说道一二。

    两人正自传音交谈，忽闻董峰一声轻喝：“来了！”

    原来辰时已至，比试双方已经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