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香虫

    何青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那从盒子里密密麻麻地爬出来的声音，把人的皮肤咬透，血rou吸干的声音，似乎正在脚下围了一圈，齐齐向他的身上爬过来。

    “喂，好徒儿，你听到了么？”毛小桃也发现了这声音，“好像什么东西在响······不，好像是什么虫子在叫。”

    何青昨夜才在那恶灵山庄里听到过这声音，现在正是记忆犹新，即刻便断定，这声音必是昨夜所见过的那种虫子发出来的，尽管这虫子的样貌他还没有真正看清过。

    那坑中一片血rou模糊的景象此刻尽数浮现，何青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本想提醒毛小桃这虫子是何等危险，可转念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像这样动弹不得，知道了这虫子的厉害又怎么样，躲是躲不掉啦，还不如少受一点惊吓。”

    那些虫子一刻不停地在啃噬自珍桃树的枝干，何青听到声音由下而上，开始还是闷闷的，似乎隔着极厚一堵墙，不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嚓嚓。

    嚓嚓。

    一只虫子从木头里冒出来，正悬在何青眼前的树枝上。

    那虫子形似甲虫，体色深紫而近于黑，两只触角极宽，铡刀一般插在脑袋上。身上的甲壳并非平整一块，却像毛毛虫一样分作多节。

    何青此时大气不敢出一口，只因这虫子正是从刚刚所食桃子的那根树枝上爬出来。刚才的桃子离自己脸有多近，这虫子也就差不太多。

    “喂，你听到了吗？这声音好像越来越响了。”毛小桃此时在隔壁，也越发感到危险。

    “嘘——”何青赶快让她噤声，而自己也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毛小桃努力向他这边探头，压低嗓子，虚着声音：“怎么啦？”

    但何青现在完全不敢说话了。

    那虫子先是沿着树枝向下爬了几步，好像觉出不对，又向上爬，爬到何青头顶。何青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要看时，只见一颗小黑球同时落下，正落在他眼窝里。

    何青惊叫一声，急得猛将头一甩，又把虫子甩出去。

    “怎么啦？那虫子咬你了么？”毛小桃在旁边，听他一时大气不敢喘，一时大声喊叫，心里也着急起来。

    良久，何青才呼出一口气，说：“没······还没咬。”

    方才虫子被甩到一边的树枝上，像是愣了愣神，接着又开始窸窸窣窣地在枝叶间爬行。

    这时，又有一只虫子从树枝里露出来。先是那两把铡刀刺出，将树枝刨出一个圆洞，虫子从洞里钻出，沿着一路爬上何青的胳膊，再向着何青的胸口爬去。何青极力扭动身躯，无奈可以挪动的范围实在太小，再无法甩掉这只虫子。

    这只虫子爬到胸口，径直从衣襟钻进去。何青自然更加无法阻拦，只好由它进去，心里以生出绝大的恐惧，彷佛已预感到自己也将被啃成一具白骨。

    这只虫子才进去，刚才被甩掉的那只也早爬上了身，不多时便也进了何青的衣服里。

    “喂······徒儿，你，你还好吧？”毛小桃在这边，透过缝隙，也看到了越来越多的虫子从何青的身周冒出来。倒是奇怪，这许多虫子均不理会她，都只向何青靠拢。

    虫子一只又一只，何青数着，有十七只钻进了他的衣服。

    衣服里的虫子挤成一堆，像个小球一样攒在一起，衣服都给撑得微微隆起。

    何青初已抱定必死之心，等着被它们开膛破肚，剖心挖腑；但求生之欲毕竟不绝，不由得拼尽全力一搏。本来不指望能有什么作用，谁知右臂竟颇有松动。何青再猛一用力，原先压着右臂的树枝居然立时挣断。

    “啊！你居然挣脱了！”毛小桃一只关注着这边的情形，见何青突然解开束缚，着实又惊又喜。

    何青也奇怪，但此时顾不上多想，赶忙伸手要去掏衣襟里虫子。临到要探进去时，他又停下来。自己毕竟赤着手，这一伸入，手上怕是也要惨遭啃啮。

    况且，何青这时才发现，自己胸口并无痛痒，只感到这些虫子的脚是在胸前爬来爬去，倒没觉得那一双铡刀有铡下来的迹象。

    小心翼翼地捏住衣襟，轻轻拉开，只见胸前一颗黑溜溜的圆球——自然是那虫子聚成的——十七只虫子都是死命朝着圆球的中心钻，看起来没一个想来咬上何青一口。

    “它们在干什么？”何青不明所以，心道，“我身上带着什么，让他们这么喜欢？”

    何青想了一会儿，脑海里突然浮出一件东西。

    这时毛小桃在那边说道：“你怎么样？那虫子赶走了么？”

    何青说：“我没事······没事······”

    毛小桃又吸了吸鼻子，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何青方才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之中，现在经她一说，倒确实闻到了一股香味。不仅如此，何青上下左右嗅了一番，基本可以确定，香味正来自胸前的这个黑球。

    “念珠······？”

    何青现在更加确认自己刚才的想法。昨夜拿到念珠时，他就闻到过一种微微的香味，正是现在这种香味，只是浓了许多。

    这时有一只虫子从黑球中掉了出来，像是从中央被挤出来的，直接掉进何青衣物深处。何青暂时不敢妄动，只好任由它进去，继续静观其变。

    过了一会儿，又一只虫子，被外圈的虫子抓起，一下一下扔了出来。何青这回看得清楚，那被扔出来的虫子动也不动，大概是死了。

    这时，黑球散发出的气味又浓了些。外圈的虫子像是等不及一样，触角拼命向里面伸，一有机会，便将里面的虫子挤出来。何青就看着外圈一只一只的虫子钻进黑球的中心，内里的虫子被一只一只挤出来。

    虫子越来越少，一只一只，都落进衣服里，黑球越来越小，逐渐露出里面裹着的东西。

    那是一颗深紫色的念珠，表面上刻着字，看不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