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内鬼作祟

    母亲婚后第二年，夏日闷热的一天，家里突然丢了东西。奶奶的金戒指和银手镯不见了。平时她每天晚上由贴身丫鬟帮助洗漱，在盥洗之前，她习惯把手上的首饰摘下来，她说：“让皮肤松快松快。”然后顺手将首饰放在桌子上，就寝睡觉，次日早晨再戴上。而这一天晚上同样要洗漱，却发现手上并没有首饰。都怪这一天天气闷热，热昏头了，竟然没有顾得戴首饰。

    奶奶四处寻找，没有踪影，问丫鬟，丫鬟回答：“我可没有看见。”奶奶：“难道不翼而飞啦？”于是她在屋里仔仔细细地回想：这一天我在哪儿呆过？一早晨丫鬟陪着到院里乘凉，东阴凉挪到西阴凉，除了搧蒲扇没有干别的。中午厨娘将饭送到房间，午饭后照例午睡小憩。一直在屋里坐着没有出大门，不可能掉在哪儿。也没有外人来呀！啊哦，下午管家来汇报过采买东西的事儿。

    奶奶闭目思索，梳理一天接触的人：今天和我接触的有三个人。丫鬟？她和两个女佣住在一个房间，偷了东西往哪儿藏？再说，她每天在我屋里转悠，我首饰匣子里有的是值钱东西，她怎么不检值钱的拿？厨娘？她中午来送过饭，可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怎么拿走的？管家？他负责采买，每月经手多少钱，稍做手脚比这首饰的钱多去了，他不至于吧。儿媳妇？不会，她不是那样的人。

    奶奶挖空心思想了一天，第二天晚上把父亲叫到上房，关起门分析丢首饰的事情。父亲安慰道：“可能你放迷手了。不着急，再慢慢找一找。”奶奶：“我问了丫鬟，她说没有看见。”父亲提醒：“东西丢了，不要随便问人，没有根据怀疑，会搞得人人自危。不信任是人际关系中的大忌，这事先放一放吧。”这件事奶奶闹心了几天，慢慢放下了。

    半个月之后，又出了一件事。平时父亲悄悄给母亲几块银元，算私房钱，让她手头方便些。母亲攒起来不舍得花，她有自己的打算。一天晚上，她对父亲说：“你给我的钱，我都攒起来了，想给老爹老娘买一两亩好地让人给代耕，等爹不能再打工糊口时，生活有个来源。”父亲问：“你攒了几个钱？”母亲把藏的钱找出来，那是用三层布紧紧包好的五十六块银元。父亲惊喜地说：“你真仔细，一块两块都赞起来，积少成多啦。你想得对，改日给老人家送去，让他们斟酌着办吧。”母亲说：“那我明天就去了。”她把银元放在桌子抽屉里。

    俗话说：门里说话，门外听，隔墙有耳。父母在屋里商量事儿的时候，正好有一个人从门前经过，那人从门缝看到屋里面的动静，凑到门旁，听到了屋里的小声谈话。

    第二天下雨了，母亲一早晨就忙乎给丈夫和孩子们找雨伞雨鞋。防雨的物件找齐了，打发大人孩子吃过饭，老天爷还不放晴，雨仍然在淅淅沥沥地下，母亲原本打算去娘家，她想：“下着雨找什么借口给婆婆请假呢？再说也没什么心急的，改日再去吧。”

    下午她想把钱放回原来藏匿的地方，打开抽屉一看，钱不见了。她顿时傻呆了，呆了一会儿，嘴里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脑筋飞快地开动，第一件事，她想到保留现场。她在屋里仔细观察，寻找蛛丝马迹。她看到桌子旁边的地毯上有一片水印，另有一只带泥的脚印，仔细辨别，是一只尖鞋印，她用一张纸把鞋印拓下来。她想告诉婆婆，去报告官府。可是又一想，婆婆知道我有私房钱小金库，还不得彻底查办呀？！让管家佣人帮助查找，他们漏了口风，老太太知道，我不是自己惹火烧身吗？她左思右想，还是等丈夫下班回家再说吧。

    母亲六神无主捱到晚上，她给父亲说了丢钱的事，说了自己的想法和担心。父亲说：“你做得对，丢钱的事不能让我母亲和李家上下人等知道。你观察那个鞋印可能是谁的？尖小的鞋印说明是女人的。家里接连发生丢窃的事，内鬼作祟可能最大。这事要保密暗地侦查。”母亲发愁地说：“找个私人侦探？”父亲：“私人侦探能绝对保密？再说雇佣侦探要花几十两银子，不是大案，没有人舍得雇佣。”母亲坐卧不安，突然她眼睛一亮，试探着说：“让我弟弟秋生帮忙出出主意？他脑瓜灵活，看他有什么主意？”父亲：“好，秋生有勇有谋，应变能力强，让他当回侦查员！试一试吧。记住保密工作要做好，千万不能让老娘知道，倘若她知道了，就不单单是钱的事，我们百口难辩啦！”

    父亲找借口让秋生暂时住在李家，以便卧底。被盗的事情过了十天，一位保姆请假，要回家收割麦子。母亲姐弟俩，早就注意上那个女佣。她刚被李家雇佣两个月，她家离城五里地，三十多岁，五官长得不错，动作敏捷。她跟人说话不抬头，偷眼看人。她的脚裹缠的不到位，不是三寸金莲，与母亲拓下的鞋印比较吻合。女佣临走的那天，让管家检查她带的包裹，这是规矩。包裹里有两件换洗的衣服，并无它物。道别一声，她轻松地走出门去，秋生悄悄跟踪在后。

    女佣走出家门，松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赶路。秋生跟踪了三里多地，女佣突然钻进一片麦子地里，秋生以为她要小解，他躲在麦子地的另一头。过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女佣喜滋滋地从麦子地里钻出来。她偷眼看看四处无人，欣赏起手上戴的银手镯金戒指来。秋生一下子窜到她的眼前，女人吓了一跳。女人很快镇定下来：“你干什么？抢劫？”秋生不说话，打量她挎着的包裹，那包裹沉甸甸，远不是出门时候的样子。秋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揣摩她的心理，秋生不说话，不说话是智慧，是无声的震慑。那女人被盯的心里发毛。她口气软下来，说：“兄弟，见一面，分一半，给你一只手镯。”秋生喝道：“打开包裹！”那女人不肯，秋生一把夺过来解开，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元。女人壮着胆子问：“你是谁”秋生答：“捉贼的！”那女人瘫坐在地。秋生说：“是拉你见官，吃官司？还是坦白交代，物归原主？”女人连声说：“我交代，我交代。”可是她迟迟不开口。秋生断喝：“不从实招来，见官去！”女人只得从实招来：“最热的那天，东家老太太在院里乘凉，我去她房间打扫卫生，看见桌子上金戒指和银手镯，我见物生心，顺手牵羊拿走了。过了十来天没有人追问查找，我胆子大了起来。下雨前一天，我路过东家房门口，门缝里窥见两口子在往抽屉里放洋钱，第二天早饭时候，我乘下雨大家忙乱，溜到屋里偷走洋钱。”秋生追问：“东西为什么在麦子地里？”答：“偷了东西没有地方藏匿，想拿回我家，怕主家发现，追到我家查找。这片麦子是我家的地，埋在地里做了记号，别人不可能找到。”秋生问：“愿意通过我的手，让物归原主吗？”女人问：“你是谁呀？”答：“我是失主的亲戚，是否给你打个收据？”女佣：“不用，不敢！”秋生问：“还想去东家做工吗？”答：“我哪有脸进人家门呀，谁肯雇佣我这三只手，以后连城我也不进啦！”秋生说：“是呀，东家丢了东西，着急上火，查张三，问李四，你进城一旦被东家人看见，能不拉你去见官？如果佣人看见，你让大家背了黑锅，能不揍你？”秋生说这番话就是为了把事情砸死，免得以后她多嘴多舌，传到李家老太太耳朵里，留有后患。

    秋生拿着银子直接回到家，把银子给了爹娘，说：“这些钱是姐夫给jiejie的零花钱，她一分不舍得花攒起来，让你们置买一块地养老。不料钱却被女佣给偷了，是我给破的案子。”姥姥高兴地说：“在我娘家买块地，让我侄子给代耕，收获粮食他得一半给咱一半，老年不愁没饭吃。”姥爷心事重，不说话。儿子放在炕上的银子一眼也没有看。沉默半晌，他叹息一声，说：“我糊涂，让闺女当了五个孩子的后娘，她受累受苦受刁难，我闺女攒这几个钱太不容易！这银子我拿着心里难受！”姥姥说：“生米做成熟饭了，后悔什么？闺女给你银子还不高兴？”姥爷：“你懂什么？”秋生：“姐夫人不错，关心照顾jiejie，爹你放心吧！”

    秋生把首饰给了姐夫：“怎么样，手到擒来吧”姐夫：“请你去万宾楼吃一顿，犒劳犒劳。”秋生：“不必，不必！只要你心疼体贴我姐，就是对我最好的犒劳。我在你家卧底破案，观察每一个人，发现你母亲派头大，你孩子难伺候，我姐忍辱负重啊！”父亲：“多亏你姐贤惠，我心痛她。”接着半开玩笑地说：“咱这小舅子可不是等闲之辈呀！”

    父亲回家说了秋生追查首饰被窃之事，把失而复得的首饰交给奶奶，当然银子的事儿只字未提。老太太看着镯子满面笑容地说：“没有承想我喜欢的首饰能找回来，秋生有勇有谋，替我谢谢他。让他到你公司上班吧，多能干的小伙子。”后来秋生在父亲的商店当了一名职员。

    秋生事情办得漂亮周全。被窃的人，东西失而复得喜出望外，连小偷都感谢被他放了一马。原本棘手发愁的事儿，他一出手马上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