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抵制日货
一九三七年日本鬼子横行中国,残害百姓,老百姓恨日本鬼子,怕日本鬼子。国民政府暗中撺掇商人抵制日货,有钱的妇女聚会,号召妇女们不买日货,以不买日货为荣,一股抵制日货的暗流在涌动。 日本鬼子侵入华北,烧杀掠抢,城里很多人躲到乡下去了。工厂、作坊不开工,商店关门,百业萧条,街上行人稀少。过了一些日子,人们考虑藏着躲着也不是回事儿,总得干活吃饭。农村种地的农民陆续到田间地头侍弄庄稼,老板敦促工人回工厂干活,商人陆续开门营业。战争给中国带来重创和灾难,城里多数人家生活陷入困境,老百姓除柴米油盐生活必需品,别的东西能不买的就不买。 父亲回到商店打理生意。顾客稀少,但是日本人经常“光顾”,拿东西不给钱,明抢。商家不开门挣不到钱,开门吧,大多数也是赔本经营,老板们苦不堪言。商业半死不活的状态持续一段时间后,商人们凑在一起议论:总得想个法子呀,活人让尿憋死?找当地政府找商业局找有关部门,为寻求保护他们找疯啦。 日货大量倾销到中国,我市日货也逐渐增多,但是爱国的百姓不愿意买日货,日本人侵我中华,杀我同胞,还要赚我们的钱?不买!日本人企图以质优价廉占领中国市场,我市的商人抱成一团,敷衍日伪政府。硬性摊派代卖的日货,放在柜台最不起眼的地方,不标明价格,根本没有顾客问津,商家也就是应付应付。 百姓穷困,商业萧条。日货占着柜台没有人买,撤掉还不行。商人们找到政府要求买卖自由,进货自由。政府答应找日本人“交涉”,商人们三番五次找,政府回答:“再交涉交涉。” 看到政府软弱办事不利,商人们只好自己想办法,商量对付日货倾销的问题。不久以后又发生一件大事,日本人贴出布告,让居民办理良民证,如何对付日本人让办良民证的事儿? 商人们特别关注时局,这与他们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政府是职能部门,他的钱来自税收,当时的中国工业不发达,税收主要来自商业,就是从商人手里要钱,政府必然代表财团利益。而伪政府拿了商人的钱,迫于日本人的压力,不为中国老百姓办事,不给商人办事。这个理说不通啊!商人参与政治,美国更为典型。 美国财团控制政府,美国历史上多位总统出身于财团。就连货币发行机制都由私人财团控制。日本财团头头说:“自己不能搞政治,就让代理人去搞,有这种力量的就是财界人。”啥时候都是有钱人说话管用。 有一天傍晚,几家大商户聚集到我家,大家出主意想办法, 怎样对付日本人。这时忽然听到“砰砰”的砸门声。他们迅速地分坐在三张麻将桌前,佯装在打麻将。父亲前去开门,两个日本人,其中一个人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另外一个人腰间佩带一支手枪,还有一个瘦小的翻译跟在旁边。父亲刚要搭话,带手枪的日本人劈脸扇父亲一个大耳光,嘴里叽里咕噜说着什么。翻译说:“你怎么磨磨蹭蹭才来开门?”不容分说,三个人横闯进来,气呼呼向上房走去。上房里的人若无其事地打着麻将。日本人搜查一遍,恶狠狠地扫视着众人,又是叽里咕噜一番,翻译说:“明天照相,办良民证,统统不许开业。”说完转身到其他房间继续搜查,结果一无所获。然后他们又哔里啪啦砸坏几扇窗户,耀武扬威地走了。 搜查的鬼子走远了,父亲对在座的众人说:“我们生活在自己的国土上,我们县城民风淳朴,百姓勤劳本分,侵略者给我们办什么良民证?分明是为日占区日本人安全,强行对中国人身份管理,这是进一步奴化我们。照相对于生活极度贫困的百姓是何等奢侈!明天咱们照常营业,拒不照相。弟兄们以为如何?”众同行一致赞同。父亲向大家拱手说:“有劳各位,连夜转告各个商店同仁们。”话毕大家马上分头行动。 第二天,维持会召集十五岁以上男人照相,商人全没到场。商人大多是有钱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老百姓穷得叮当响,拿钱照相,谁愿意?何况有钱人还不照?于是到场的人慢慢都溜走了。这一天照相的事没弄成,日本人碰了软钉子。 维持会是为日伪政府当差,为日本人办事,“维持”地方治安。维持会会长名叫王源,小职员出身,为人圆滑心眼不错。会长的帽子是强加给他的,他只好硬着头皮勉强敷衍。关于照相办良民证的事,王源想:“照相要钱,照一张相的钱是老百姓一家人几天的饭食钱。老百姓吃了上顿没下顿,去那儿弄钱?再说良民证是什么?是给奴隶脖子上再挂个牌子。我给日本人当鞭子,抽打自己的同胞?不干!”第三天王源自己吃了巴豆,拉稀不止,裤子都提不起来。王源自己找罪受,脱水瘦了一大圈,称病请假。他说:“自残?我愿意!总比丧良心为日本人办事好。”照相的事暂时放一边。 本市有一条商业大街,叫新华大街,东西长数百米,大街两边聚集几十家商铺,门挨门,甚是繁华。自从来了日本人,生意难做,街上萧条多了。日本人无孔不入,商家们没有油水可赚,喝口稀菜汤,日本人也来抢一碗。 日本人在商业街开了几个店面,有瓷器铺、绸缎铺,把当地老板的买卖挤兑得不轻。我家商店对面是一户卖瓷器的半老头,老板姓郑。郑老板发愁多日,灵机一动,想出一招。一天早上开门营业,郑老板店铺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一台留声机,正播放着喜庆的乐曲。老郑商店里迎门的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红色英文字“CHINA”,引来不少人观看,也吸引不少顾客,大家不明其意,老郑说:“CHINA的音是昌南,瓷都景德镇的旧称,翻译成中文是瓷器,中国的意思。瓷器产自中国!小日本从中国偷走制造瓷器技术,那是盗版!看看旁边那家日本瓷器店,他能比上我的瓷器好吗?”老郑振振有词,大家听着是理,口口相传,老郑的CHINA火啦!旁边那家日本瓷器店关门了。大家说:这是智斗! 这条街上有两家丝绸店,一家是日本人开的。另一家是中国人开的,店老板姓万。一日他在店里高高的货架上方挂一条红绸子横幅,条幅上四个大金字“丝绸之路”,行人路过能看见店里的红条幅。有人顿足向店里张望,有人好奇地进店看看,老万像解说员一样解释:“中国丝绸一千多年前已经非常发达,出口西域,商人用骆驼运输,走出一条古道,人们称它‘丝绸之路’。中国人发明养蚕、缫丝、纺织绸缎。中国的丝绸谁比得了?正宗的丝绸在咱这店里!”人们点头称是:“老万懂得多,他的货源来自苏杭二州,上好的绸缎。那家日本丝绸店的货差远啦!”之后老万的商店生意兴隆,另一家日本丝绸店门前罗雀,被聪明的老万比下去啦。 爱国的商人们抵制日货,挤兑日货,国人以不用日货为荣。有的人家把以前买的日货烧了,砸了,大家认为用日货就是不爱国,可耻。日本人也有招术,他们政治上高压,价格上压低,想着法跟中国货竞争。 我市成立地下“反日货协会”,大家推举我父亲做会长。这是个秘密的民间组织。协会的人都是商人,旨在团结全市商企老板,暗地里进行反日货宣传,当然实质是反日宣传。他们深入民众,用最通俗的道理宣讲为什么抵制日货:买日货就是给日本商人手里送钱,日本财团转手把钱给日本政府,政府用来买枪炮子弹,然后对着中国人开枪放炮,说不定哪颗罪恶的子弹,就有你买日货的钱。子弹又没长眼,说不定那颗子弹,就落在你的头上,能买日货吗? 商家们商量好,日本人来买东西咱们推说:没货!咱们给他来个困兽犹斗。商量归商量,见钱眼开的人还是有的。 在这条商业街的西头,有一家糕点作坊,老板是个中年人,外号“钱眼”,买卖精,是个见钱眼开的jian商。日本人经常去买他的糕点,他专门增加了日式糕点,隔几天做一炉。他不仅仅在作坊卖糕点给日本人,还趁天黑的时候到日本人住处去兜售,当然他也有所顾忌,全民都在抗日,他也不敢犯众啊!白天怕人看见,他只好鬼鬼祟祟晚上行动。日本人在城里圈两处大院,带家眷的几户住在里面。晚上“钱眼”挑着担子,担子两头是两个木制食品盒,盒子里分层放着日式糕点。进了日本人住的大院,大院灯火明亮。“钱眼”放下挑子,打开点心盒子,糕点很快就卖光了。日子长了,有人发现他的行踪,背后戳他脊梁骨的、吐口水的都有,他老婆说:“你忌讳点吧!”“钱眼”一边沾着唾沫数票子一边说:“我这是外卖,送货上门。”老婆:“你把货送给谁了?你那是亲日行为,国人不齿。”钱眼:“你看,这大把的票子,谁不见钱亲呀,我富了先盖座小洋楼!”后来那小子真在作坊原址上盖了小洋楼。小洋楼住上啦,可是老婆觉得亲日丢人,不敢出门,抑郁死啦。 像“钱眼”那样数典忘祖的人少见。爱国的民众团结一致,日货在这个城市没有市场,日本人在这个城市不好过,抵制日货,对付日本人,成了全市民众一致行动。父亲在商界算不上富豪巨贾,但是他有学问,有人缘,有凝聚力,有出众的文才口才,他振臂一呼,响应者众。以父亲为首的赵都市地下反日货协会因运而生,它符合民心民意,参加协会的人越来越多,工作搞得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