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 雾海莲灯（八）
“叶子，这不怪你，你仔细看看，这山谷。可有看出什么？”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凝望着眼前那一片荒芜的山谷。 满地的枯黄，零落着一根根折断的巨大石柱，似乎依稀可见，昔年古国的辉煌春秋。 八百里外，是茫茫的群山，而这界碑以内，却是寸草不生，仿佛是时空的断层，埋葬了千年的时光。 “青铜孤灯，鎏金皇阙，若大日临天之势，以仁德为火，燃尽红尘因果……哥哥……这里……是佛国……” 她仔细的观察着，眼中却充满了震撼。 佛国，传说中，六界最辉煌的古国，以大日之火，照亮六界苍生。以慈悲之心，不渡红尘。而今，却也在时光之下，化作一片黄土。 “走吧，进去看看……三千年了……物是人非……” 少年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挥挥手，轻轻地在石碑之上连点几下，勾勒出一盏古灯的轮廓，在虚无中，悄然裂开了一条迷蒙的青石路。 “走吧，叶子，我们进去……” 他转过身去，拉起少女的手，踏入云中天路，在迷雾中，悠然前行。 她愣了愣，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用力地握住少年的手。 不知为何，她的心，却忽然一痛， 少年的双手，没有半分的温暖，只是冰冷的，冷的如同万载寒冰。 她下意识地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少年皱了皱眉头，青袍翻飞，将双手如电般收进长袍之中，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哥哥，你的手……” 她的心一急，拉住了少年的衣角，说道。 “叶子，没事，只是风寒罢，这一路奔波，却也多有劳累，我多休息就好了，不必挂心。” 他淡淡地说着，袖中的手，却紧紧地握了起来，仿佛，想借此留下最后的一抹温暖。 终……还是瞒不过了吗…… 三千年……我又如何放得下…… 她不再追问，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长街上，遥望着哥哥的背影。 在迷蒙的青石路上， 不知为何，他的背影，仿佛越来越远，在薄雾中，孤寂地，走在这条天路之上…… 身上的青衣，沐浴着烟雨， 仿佛是来自于上一个时代的孤叶，依旧孤单地掠过历史的沧桑…… 在这个时代，他的路上，再无人相伴…… 她静静地看着这条迷蒙的青石路，不觉的有些痴了。 缥缈的白雾，在长街上缓缓沉浮，聚而不散，在柔和的光晕下，映照着昔日的时光。 那一幅幅走马灯似的光影，笼罩着山路，如梦幻般，追溯着逝去的流年…… 她看见了， 看见了，她的哥哥与她游历红尘， 看见了那个青衣少年，在群山绝颠，为她奏响着，那倾城之声。 看见了，他，为自己束发，授以长生…… 她愣住了，不知不觉间，自是和哥哥相见以来，已过了四十载春秋寒暑， 当年的玩伴……至此，怕也是子孙满堂了罢…… 她这样想着，目光却不由地顿住了。 流云变幻，汇聚成一道道缥缈的人影，伫立在青石路上，仿佛等待着异乡的旅者。 清风拂过，扫去了迷蒙的雾，那道道的人影，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的身体突然剧烈的颤抖着，伸出双手，仿佛想留下那两道虚无缥缈的身影， 触之所及，却唯有那山中的寒雾。 “父亲母亲……女儿已经长大了……你们看我一眼可好……” 她颓然的跪下，只是凝望着那两道虚幻的人影， 冰冷的泪，悄然滑落，在青石上溅起星点的泪花。 迷雾中的两道人影，始终是那么和蔼地笑着，渐渐又消逝在云海中，似乎是说些什么，到头来，却被山风吹散， 唯剩下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她的身边萦绕。 她扬起头，望向天际的云海，却又再寻不着一丝的痕迹…… “三途河畔见三生，天涯路上映故人……可笑，我此生的故人，竟唯有父母……” 少女长叹了一口气，眼中却闪过一丝悲凉。 生于俗世，长于红尘，回首，红尘中，却再无相识。 她不语，只是默默地向前走去，她想看看，自己的哥哥，所经历过的辉煌。 这个世上……怕也只有哥哥……与我是同病相怜了吧…… 她只知道，她的哥哥，活了很久很久， 凌驾于世间之外，却一直隐没于红尘之中，在烟雨山巅，看尽沧海桑田…… 却从不知，他是为何而生，为何而活…… 翻手间，可倾覆天下，却为何，居于东篱之下，笑看世间浮华…… 哥哥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俗世中，怕也有挂心之人罢……可是，那么多年，却未曾见他提起过…… 她回过神来，遥遥地望去，望向那片翻腾的云海， 那里，仿佛是酝酿着什么，再不复平时的缥缈，渐渐变得厚重如山，玄黑如墨，以遮天之势，笼罩着天涯路中的世界。 风，似乎停了，茫茫的云山，也不再翻动，只是静静地悬浮着， 这一刻，在天涯路上，仿佛再无声息,仿佛时间，也停留在那。 她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却怎么也运不起身上的灵力， 仿佛在这段时空中，一切都封冻了，只有那道模糊的身影，依然淡然的向前走去，青衣飘荡，在云间，如同一株恒古的青莲，在风中摇曳。 她知道，这是风暴来临前的寂静。 不知何时，在天边的云山深处，亮起了点点的星芒，恍若天上的星河倾泻，流落凡尘。 刹那间，这原本迷蒙的黑色云山，在星芒中轰然倒去， 云浪翻卷，在虚无中，汇成了一片无边的黑海， 她望着这片黑海，心中却忽然想起一段古老的传说，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与眼前的这片无边的黑海，完全地吻合，没有一丝的偏差。 “墨海浮星……古星海……传说中天地初开时星河的起源吗……” 她喃喃地说着，眼中，却忽然闪过一抹骇然之色。 “天涯路，映照的是过去经历过的事……可是，为什么在哥哥的过去中……映照出了，这片传说中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