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林间设伏

    正因为如此，章佑灵受古怪的家庭背景所累，在村中没有一个亲密的同龄玩伴。这对于一个处于活泼好动年龄，对友谊思之若渴的少年来说，无疑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境遇。

    好在上天垂怜机缘巧合之下在一次狩猎时，偶遇了一位同龄少年，二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经过几次携手并肩渔猎，双方都觉得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分配猎物时彼此多为对方着想，虽然对方觉得章佑灵掰扯得有些过份的细致清楚了。但这也不失为一种坦荡与原则性的体现，我们与人相交，最怕的不就是那种遮遮掩掩的人心鬼域吗？与章佑灵这种毫不掩饰索取欲望的通透人相处内心才踏实，能够清楚的知心见性，对敌时交付后背给对方才真正有安全感。

    章佑灵不在乎对方少年皓首白眉的古怪滑稽模样，对方也不介意章佑灵坦率且忐忑讲述的自家古怪家庭背景。这让章佑灵大大松了一口气，瞬间觉得这个人比之村人要开明可爱许多。

    于是某个黄道吉日，在那少年提议下，掬水为酒~插~草~为香结拜了异姓兄弟。

    天生皓首白眉，白胖富态性格豪爽的少年，姓贾名海余（海腴）字仁贤（人衔）。自称居住在天玺山外贾家镇，擅拳脚奔走如风爱抱打不平。最艳羡那些上古神仙志怪传说里的潇洒飘逸神仙。平生夙愿就是跨骑神兽仗剑游历江湖。

    每每谈及于此，章佑灵都能从他高昂的头颅庄重的神情里，脑补出那副画面。恍惚间只觉此人气势磅礴，未出江湖已在江湖……

    论及年龄，二人相仿，章佑灵五月生人，贾海余四月落地。故而章佑灵亲切称呼贾海余一声大哥。

    自打章佑灵与贾海余相识结拜之后，兄弟二人时常相约一起携手山中玩耍渔猎。

    一扫以往一脸阴郁，终日喜笑颜开，话也比之前多了很多的显著变化。进山时比之先前准备更加精致的双份吃食。墙壁上少了几枚平时爱不释手的珍爱把玩挂件。如此这般自然逃不过素来见微知著老爹的法眼。

    姜还是老的辣，三十一岁便两鬓微霜容颜却依旧俊美的老爹，几番有意无意的旁敲侧击之后，很容易就拆穿了儿子的蹩脚掩饰。

    待儿子觉得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和盘托出时，原本以为儿子春情萌动，早恋结交了异性朋友的老爹，就有了些许惊讶。

    待到听闻那人的名字和古怪面相时才如释重负的露出一丝笑意。嘴里低声反复念叨了几遍：“海余，海腴！仁贤，人衔！”

    心思玲珑容颜绝美的妇人，待儿子离开后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喊了一句夫君，又小心翼翼隔窗看了看儿子的确已经走远了，这才试探性问道：“这里哪有什么能躲过你视线的外来人？”

    鬓发微霜的俊美男子闻言从怔怔中回过神，轻拂女子的秀发笑容和煦语气温柔安慰道：“不过是个贪恋你儿子身上功法气息的小精怪而已，说不好是份善缘。不用担心，它是精怪又如何？我章家又岂是寻常人家。有大阵压制它掀不起大浪。”

    由于天玺山灵气充盈，多有开了些许灵智的灵禽异兽出没。前不久贾海余就发现了一只九色鹿气质非凡，于是立即抬手将额前乱发往后一抹，两眼放光欲要擒获充当坐骑。

    章佑灵当然愿意成人之美，帮助他迈出人生夙愿的第一步。

    经过二人一番隐匿藏形谨慎追踪之后，终于发现了一些规律。九色鹿经常喜欢正午时分守在一株几百近千年份的紫芝旁，砥舔表面吮吸灵气，眼见着补益得自身皮毛上那条紫色条纹愈加鲜艳。

    于是贾海余采一种独特柔软纤细的韧藤结网，二人相约今日午时前，埋伏在紫芝上方树枝上守株待兔。待九色鹿再次前来时，二人各自扯住藤网一端从天而降罩住九色鹿，再于脖颈上拴绳将其逐步驯服。

    祖上遗留在每个章家男人意识里的功法，中卷名叫《天地功》下卷名叫《自然诀》。除了能让自己身轻体健一直未患疾病之外，就是耳聪目明相较于常人具有更加敏锐的感知力。再就是力量超出同龄人两倍有余，昆虫动物植物都对自己有些许亲近之感，其它的并未见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当然这有很大可能是自己一直没有将这功法修炼成功的缘故。

    因为整部功法分上、中、下三卷，目前已知的每卷又分九重之多。神秘的上卷至今云里雾里尚不可见。虽然自己一直在不懈努力认真修炼，但是却一直收效甚微，一直卡在下卷第二重原地徘徊直至如今。

    每次总是按照口诀在白天聚集一定量的真气，一夜里大梦一场之后，晨起时就感觉腹内空空，先前日间修炼积攒的真气荡然无存。

    但是即便如此，章佑灵也从没有一刻放弃过功法的修炼。原因很简单，爹娘曾说过此功是解决章家男丁寿元不过四十岁的唯一希望。但可悲的是在过去的将近万年岁月里，章家的男丁竟然没有一人，能在此功法上有所建树。

    章佑灵一边在丛林中向着目的地飞奔，一边默默暗诵下卷《自然诀》心法聚拢天地灵气。不仅是为了自己能够在将来活得更长久，还能够有希望将今年三十一岁的老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从而改变一家人的命运。

    尽管以往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但是那种眼看着死亡一步步逼近，却又无可奈何的无力感，着实是让人内心崩溃的。

    届时死去的不仅仅是四十岁的章家男丁一人那么简单。自然还有生养疼爱自己的娘亲，与爹爹相濡以沫二十余载的娘亲也会毅然决然的相随而去。章家历代先祖如何想如何做如今已成往事。章佑灵左右不了，但是如今这事儿落在自己身上，想着从小到大爹娘脸上慈爱和煦的笑容，就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这是章佑灵表面波澜不惊，却时常攥紧拳头暗暗对自己的告诫。

    也许有人就会心存疑问，为何明知章家男子命不过四十，那些女子还要与之婚配，莫非是受到了章家人的蒙蔽欺骗吗？

    其实并非如此，这就要再次提起这神奇的《自然诀》《天地功》的无上妙处了。但凡修习此功日久，男子达到弱冠之年左右时，其姿容气态便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人一般。令世间女子如沐春风，一见倾心为之沉沦忘我销魂。

    即便明明知道与未来夫君只有二十余载幸福时光，依然会舍生忘死的想要与之相伴相随双宿双飞。

    故而每每章家弱冠左右的男儿择偶之际，非但不会困难重重，反倒是门庭若市，章家挑挑拣拣如同选美一般。

    因此章家的媳妇皆都是样貌上的人中之凤，心性上的至情至性之人，在开始这段感情之初，便立志随君同度日，伴君共黄泉。

    章家人世代居住天玺山章家村，天玺山中有种植物名唤飒云萝，是一种植株矮小的阔叶植物。花呈紫白二色，种子外壳儿生有尖刺。若不慎刺伤手足立即麻痒难当，越抓挠，越发红肿胀痛。唯有飒云萝植株附近出没的一种黄腹灰背尺长小蛇，取其口中毒液涂抹伤口，可立解。

    将飒云萝种子带皮捣烂加水文火熬制成黑色浓汁，装入小葫芦悬挂在章家竹楼的棚顶最高处。极少量入药可镇静安神助眠，当夫君四十岁亡故之时，历代章家媳妇就会取豆大一块儿浓稠药膏伴着酒水服下。便可毫无痛楚的伴君西去一梦入黄泉。

    也许又有人会问这样做值得吗？换个选择混个白头偕老的结局，那岂不是会更幸福吗？

    章家媳妇们一定会告诉你，宁可与心怡仰慕之人一~夜~春~宵，也不与让自己毫无激情之人虚度百年。女子的选择和道理就是这么直白简单。因为从古至今对待感情一事，保持理性的都是男子，而女子往往都是极其感性的。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章佑灵才会早早的就把自家棚顶的葫芦替换下来深埋地下了。因为他要亲手结束这种悲哀的循环。自家的女人们也不再需要这种东西了。

    随着《自然诀》二重功法在体内开始运转，自己又穿梭于灵气充盈的林海之间，章佑灵感觉奔跑带来的疲累之感瞬间如潮水般消退。周身轻灵舒泰，恰似江湖中人的一种轻功境界唤作草上飞。体力的消耗与灵气补充的速度堪堪持平，奔跑中的章佑灵脚踏草叶顶端草叶不折不弯。轻飘飘一步飘摇三四丈，仿若御风逍遥世间游。

    章佑灵恰似穿梭于碧海林间的精灵，身后拖曳出串串残影，在一处处林间呼啸而过。所过之处带动身周树梢草尖儿迅速倒向他身影消失的方向。

    意想不到的速度提升，让原本预计一个半时辰的路程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顺利到达了。而且章佑灵脸不变色心不狂跳周身没有疲累之感。

    几株粗壮的枫香树下，章佑灵刚刚驻足就听闻头顶之上传来了呵呵的笑声和亲切熟悉的声音：“佑灵！我是想念九色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才天不亮就往这里赶，正想着来得太早要打个盹儿等你呢。你咋也来得这么早哩？”

    章佑灵仰头寻声看去，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儿来。憋着笑伸出大拇指佯装认认真真赞了一句道：“哥，还是你比较敬业，小弟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原来隐藏在树枝上绿叶间的贾海余，不仅如自己这般穿了利于隐迹藏形的绿色衣裤，甚至连露在外面的手、脸、脖颈、头发、眼眉。仰视可见的鞋底之处等等，都涂抹了与绿叶一般无二的保护色。

    若非是他刚刚开口与自己说话，章佑灵相信自己猛然抬头，他又静止不动，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这个滑稽的家伙。刚刚他瞪着一双滴溜溜转动的大眼，龇着一口小白牙儿的憨态――着实引人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