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语成谶
章佑灵双手掐腰憋着笑，佯装严肃，仰头打趣调侃道：“哥！我左看右看你这装扮还是有漏洞呀！” 怀里抱着藤网坐在树杈上的贾海余，低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手脚衣裤。俯视着树下章佑灵的眼神急切疑惑问道：“哪里？哪里？佑灵你快说，我知道你心思细腻。趁着现在时辰还早，计划有漏洞如今弥补还来得及。” 章佑灵忍着笑意故作认真道：“哥！你一张嘴说话那一口雪白的大板儿牙雪亮雪亮的贼显眼。要不你考虑一下，弄一把树叶子叼在嘴里如何？” “还有你那一对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珠子炯炯有神，睁那么大干啥？大老远一眼就看到了。我看不如把你那一头新染的绿毛散开遮了眼睛才最好。” “滚你的蛋！”贾海余就是再憨实，也听出了章佑灵话中的调侃之意。抬手把额前乱发往后一抹，笑骂了一句催促道：“佑灵！你还不赶紧上来，可别等那头畜牲一会儿来了，被你傻傻杵在那儿给惊跑了，那我们之前的准备就都前功尽弃了。” 章佑灵闻言立即收敛笑意，他深知自己这个大哥对江湖梦的执着。对这头骑在胯下很拉风的九色鹿甚是喜爱势在必得。 于是寻了一支树叶细小繁密的树枝，开始耐心的清理地面上二人先前留下的脚印。扶起因踩踏而弯折的杂草，捋直穿行时带歪倒地的蒿杆儿。忙活了足有半个时辰，确定没有留下明显的纰漏和细小的蛛丝马迹后，一边清理自己的足迹，一边倒退到十丈开外，灵猿一般攀爬到一棵高大的树木之上。再经过几次树冠上的轻灵跳跃，期间没有踏落一片树叶一根纤细枝条。这才轻飘飘来到贾海余潜藏的枫香树上――平稳心跳屏气凝神。 贾海余微张着嘴，瞪着大眼看完章佑灵这番~cao~作皱眉挠挠头。有种细思极恐之感，暗道若是二人有朝一日沦为敌对，那最终死翘翘的一定是粗心大意的自己。歪头仔细端详着斗笠下那张只有十二岁，还尚显稚嫩的脸。疑惑问道：“你确定真的只有十二岁？我咋觉得你的严谨缜密沉稳老练和你的年龄不大相符呢。就像，就像一只横草不过的老狼。” 章佑灵闻言伸手摸了摸贾海余额前染绿的乱发，面无表情压低声音问道：“哥！你确定自己还没有娶媳妇是吧？” “滚！……”贾海余翻了个白眼，拉长了语音骂了句滚！还不忘抬手把额前的乱发潇洒的往后一抹。 “看来大哥也是个合格的猎人，居然也知道横草不过的说法。” “啥叫也是呀？哥本来就是个合格的猎人。常在林子里转悠，和动物们接触久了就知道，有些动物，如果它们的所经之路上横放上或者横躺着一根草或者木头，它们就不会过去了。这就是动物的小心、谨慎、怀疑和不冒险特性的充分体现。” “所以刚刚看你在树下忙活的那一套应对措施，哥在心里是暗暗给你小子竖了大拇指的。一会儿那畜牲来了你可给哥机灵点，别整个虎头蛇尾，开始看着挺专业最后翻了车。”贾海余对九色鹿是真上了心，对自己的合作伙伴也是甜枣儿加鞭策无所不用其极。 偶尔的鸟啼蝉鸣衬托出周围的宁静，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章佑灵和贾海余隐藏的这棵树叫做枫香树，准确说是几棵扎堆儿生长的枫香树之中最~粗~壮的一棵。这堆儿树中有一棵不知因何从半人高处断折倒伏于地。而折断的茬口处便是紫芝最佳的生长根基。 灵芝种类繁多，其中尤以紫芝最为名贵珍惜。野外断折的枫香树茬口处，则是能够最大概率滋生出紫芝。 普通紫芝便是世间极其稀有的天才地宝，似这般菌丝从茬口处蔓延爬行，生长到倒伏树干上，最终形成长长一排紫芝的情形更加罕见――是极难自然形成的无价之宝。 再加之几百上千年的生长期，致使这株千年紫芝已经略有了几分神韵，泛着莹莹微弱紫光。本体更是坚韧如铁石一般。 九色鹿开了灵智自然识得此宝，但它却不能，也无缘直接啃食消化掉此宝。一则是未必能够抗得住那磅礴的药性，二来它也没有那副好牙口嚼得动千年紫芝。 章佑灵则更倾向于相信畜牲之流无德无福享受这份天大的福缘。既然此生沦为畜牲道，必是前世德行有亏，此生应是还债而来，因此获得天大机缘也就不大可能了。 但是这并不影响它舔舔上面的露水，沾染一些微弱的灵气之光。 “等会儿事成之后，我俩把它取下来带走吗？”贾海余看着章佑灵盯着紫芝两眼放光，于是压低声音试探性问道。 章佑灵闻言愣了愣，然后偏头咧了咧嘴却没有笑出声儿，低声反问道：“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你现在很需要它吗？” “咋了？我看你看它的眼神儿都不对了，我就想要九色鹿，你要拿这灵芝随你，我不会和你争的。”贾海余起初声音较大，然后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四下打量了一圈儿，又偏头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定九色鹿没有出现后，这才压低声音把话说完。然后意味深长的静静注视着章佑灵，等待着看他如何回答。 章佑灵此时敏锐的感知到，贾海余流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异样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暂时看不透，理不清。 既然如此章佑灵也就懒得多想，看看日头所处的位置，自觉距离午时尚且有段时间。于是换了一个姿势，舒缓一下被坚硬树杈垫麻了的双腿。 然后将头偏向贾海余，以极低的声音发自本心的阐述了一番自己的观点。如喃喃细语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我家世代行医略懂药理，经常外出采集各种药材，其中不乏极其名贵之属。因此得以了解一些道理，那就是无论你的保护手段多么高明，名贵的药材一但被采摘炮制收藏，那么它身具的药性药效都会大打折扣。” 贾海余一眼不眨的凝视着这个仿佛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一字不漏的侧耳倾听着他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呢喃。 缓了缓章佑灵继续碎碎念道：“举个例子说吧，一个人病入膏肓，这枚在此处生长的鲜活千年紫芝的药性，恰好足已挽救这位病人。但是，若是紫芝被提前采摘收藏起来了，那么由于药性的流失，它的药性强度就不足以挽救病人的生命了。也就是说，它虽然暂时满足了某些人收藏占有的私欲，但却失去了治病救人的最大化价值。” “所以我一向都认为，不管是什么，都应该让它呆在最能体现它自身价值的地方。而我们这些外因，最好不要因为自己的好恶和私欲去无端打破某些平衡。损害或降低事物本该拥有的自身价值。” 贾海余闻言仿佛暗暗松了一口气，那股意味不明的情绪瞬间被化解。庆幸自己交友的眼光还是很高的。和这样有原则能够把控自己私欲的人交往，自己的安全应该也是有保障的吧。 见他还在那里若有所思，时而抓耳挠腮，以为他还是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 于是章佑灵继续解释道：“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简单说一只雄鹰它是翱翔在云端好？还是被架在自己手臂上好？要让我来说，我更喜欢看见它自由自在的在天空展翅飞翔。” “就像眼下这株紫芝，我就觉得它在枫香树墩子上就挺好。也许某天机缘巧合之下它突然开了灵智，变成一个水灵灵的貌美女子，念及今日你放她一马之恩，以身相许做了你的媳妇也说不定呢！”一边说着戏谑之言还不忘一边用手指戳了戳贾海余的额头。 下方树墩上的紫芝仿若听到了章佑灵的戏谑调侃之言，竟然在那一瞬间紫色毫光暴涨了十倍有余。奈何由于日光较足，树上二人又沉浸在畅聊之中，那种瞬间异象竟然没有被谁捕捉到。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谁能料想今日章佑灵一句戏谑之言居然一语成谶。 贾海余听得入神，章佑灵讲的来劲儿，还一把抓住贾海余的手道：“据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故事说，有个人参精机缘巧合幻化了人形。不好好在山中老老实实呆着，失心疯般去找人类交朋友。结果一时不慎被有道之士一眼看穿了身份。结果你猜怎么着？” 贾海余闻言蹲在树杈上瞬间一个激灵，差点儿一个脚下不稳从树杈上跌落地面。 被眼疾手快的章佑灵一把扶稳并打趣儿叮嘱道：“小心抓稳了啊！哥。九色鹿还没来呢，你就急着往下扑？” 由于露出的皮肤都被贾海余涂满了绿色，因此章佑灵没能及时的看清他此时的神态变化。依然兴致勃勃的继续讲述着那个他认为极其有趣的故事。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个有道之士也是个不求积善积福多管闲事的，本着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心态，就把人参精的身份告诉了它的朋友。他的朋友自然不信这种自认为的无稽之谈。于是那位高人就授意他在人参精的衣服上，别了一枚穿了红线的缝衣针。之后就尾随着人参精进山，最终在人参精身形消失之处，很容易就找到了植株上别着针线的老山参。” 章佑灵觉得自己握着的手随着故事情节的进展而不停的颤抖。很自豪自己的故事居然具有如此非凡的感染力。于是继续讲述道：“人参精的朋友在高人指点下早有准备，将系有一串铜钱的更粗红绳拴在人参植株上。据说这样就能镇住人参精的真身，防止它利用法力逃走。” “至于结局那就简单了，人参精被他的人类朋友挖出来放入盒中珍藏，奉为至宝。殊不知那幻化人形的人参精，随便拔下一根头发丝的药效，都比他盒中整支干瘪的死人参要强。” “哥，你说那人是不是愚不可及？哥！哥！哥！你倒是说话呀！你咋出这么多汗呀？哥你是不是中暑啦！不应该呀！我们这高高在上风风凉凉的又躲在树荫里。哪里至于热成这样呀？” 此时此刻贾海余吓得是呆若木鸡汗出如浆。被章佑灵拽着的手也虚弱无力，甚至不敢强行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