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节 心理学会

    雨下了一整夜，早上起来时，窗外的天仍是阴阴的，仍然飘着细细的雨丝。走在人行道上，法梧树的叶子落了一地，黄色的，红色的，被人们的脚步踩着脏兮兮，路边的草丛也被吹打得东倒西歪的。大雨过后的校园，处处凌乱，一副衰败萧条的景象。

    上午上完课回来，宿舍楼底下，张贴出了奖学金获奖名单。程志永、莫虹一等奖，何子群二等奖，李洋三等奖，还是许多不认识的名字。奖金分别是六百，四百和二百。上楼后，听到各个宿舍都有人在叫“兄弟，拿奖学金了，什么时候请客啊”。上楼的时候，遇上李洋被他们宿舍一群人围着，“走啊，去哪家餐馆”他们叫嚷着。李洋的脸色似乎并不好看，他的奖学金请完一顿估计剩不下多少，但碍于情面，又不得不割rou。

    看到了我时，李洋低声说:“林建平，吃饭没，要不一起去。”他的语气很平和，脸上也没有笑容。我知道他只是出于礼貌，于是我也礼貌地回复：“谢谢啊，我刚刚吃过了。”我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脸，然后低头回到宿舍。其实我压根没吃饭，也没有心情吃饭。别人拿奖学金，你挂科，这样鲜明的对照，我实在没有心情去吃他的饭。

    这天上午上完第四节课，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我收拾完东西，正准确离开。“林建平，你别走，找你有点事。”莫虹轻声叫住我。我有点受宠若惊，她怎么会找我，她找我能有什么事？我回头一看，莫虹微笑着走近我，她今天穿一件天蓝色的卫衣，头发束成两把，从白晰的颈脖两边垂下来，活泼可爱。她向我走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似乎浑身沉浸在一种喜悦之中。

    走到我面前，她俯下身，在我面前展开一张A4的打印纸，然后将笔指到某处，轻声对我说：麻烦你交一下重修费。

    我的心嗖地凉了半截，原来如此。不过我也暗地赞叹她的细心，她知道这是一件难堪的事，所以等到教室没人的时候找到我，顾全我的面子。我看了一下那张纸，上而写着我的名句，后面跟着1.5个学分，75元。原来一个学分是50元。我匆匆掏出钱交给了她，心里真些不是滋味，幸亏挂的这科学分少，否则真是交不起呀。我一个月生活费才二百元呢。交完钱，我低着头，背起书包匆匆离开了教室，“我有事，先走一步了。”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只是我想尽快逃离这个场景，这个令我自卑的场景。我不知道身后可爱的莫虹，对狼狈出逃的我，有什么感想。

    离开教室后，心烦意乱的我，一个人在校道上晃晃悠悠，去哪呢，回宿舍吗？没意思。去食堂吗？好像也没胃口。走着走着，看到有人扔下个红色易拉罐，我用尽全力奋脚一踢，伴随着一阵噼啪的声响，罐子飞入草丛，不见踪影。烦恼能随那易拉罐而去就好了。

    来到两条校道相交的一个十字路口，这是平日交大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平时各种宣传活动都在这里举行。这天路口摆着几块五颜六色的展板，有几块被雨水冲刷后，上面的贴纸掉一来，扭成污黑一团。一张漂亮的新展板显得很特别，上面用艺术字体写着“成都金年区敬老院关怀行动”，这行字下面是几张卡通画的儿童笑脸。正低头看着那展板，一张白色传单递到我手里，递传单的手臂似曾相识，天蓝色的卫衣，抬眼一看，竟然是莫虹。我们相视一笑。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参加，这是我们心理学会举办的公益活动。

    “你们这活动是什么内容呢？好不好玩。

    当然好玩啊，和老人家聊天，做游戏，还有文艺表演。

    可我不会文艺表演呢？

    不会可以学呀？

    我这天份，估计学也学不会

    那你陪老人家聊聊天也行呀，他们常年封闭在那里，有人去看望他们，他们会很高兴。

    他们没有子女吗？

    有的有，有的没有。敬老院的老人，孤寡老人比较多。有的一生没有结婚，有的子女在外地，或者不愿意和子女一起生活。要不怎么会来敬老院呢。所以他们特别需要心灵的关怀。

    原来这样啊。

    你有没有兴趣嘛，可以报个名。我们这周周六去，咱们熟人，我可以替你插个队的。

    哇，这种事还要插队啊。

    那当然了，交大热心公益的人很多呢。

    好吧，那我报一个。盛情难却，况且有美女陪着，我干嘛不报。

    莫虹笑着扭过脸去，随后她把我引到旁边一张桌子旁，问我，要不要加入心理学会。桌旁坐着几个同学，桌上铺着的一张纸上写着：校心理学会招新。他们告诉我，心理学会依托学校的心理咨询中心创建，每年都有许多学生活动，除了敬老院关怀，还有公益助教学、公益讲座等等，他们还有自己的会刊，还排演心理话剧等。“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心理学会呢？”他们异口同声地问我。

    我第一次发现除了读书之外，这大学还有这么丰富的课余生活。看看我自己，整天就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如同自己给自己画了一个牢笼，压抑，单调呢。于是我接过他们递来的招新表，填写了自己的个人资料。填完表时，我发现莫虹还在忙碌着，她不停地在十字路口走动，将一张张传单，送到一个个陌生人的手中。有些人不太乐意，把手缩回去，或者摆摆手，莫虹却依然坚持着。她甜美地笑着，轻声细语温柔地解释着：我们是公益活动，不是商业广告。于是，每一个经过十字路口人，低头端看手中的传单。

    那一张张传单，传递的是一份份善意，一份份温暖，在这个寒冬里，让人觉得不那么冰冷。“同学，欢迎参加我们的活动。”她的银铃般的声音在空气里流动着，听上去那么悦耳。看着她那跃动的蓝色身影，我忽然生出一种温暖的感动。

    我正要转身离开，“林建平！”

    莫虹叫住了我，今天晚上我们在女生宿舍旁边的露天排球场排练手语，你能过来吗？

    手语，我不会手语呀。我来做什么呢？

    很简单的，学一会就会的。我们手语队现在缺人，你能不能帮忙撑个场呢。

    还要上台表演吗？我怕我学不好，到时候影响整体水平呢。

    还没学怎么知道学不好呢，你呀，要对自己有信心

    你个子这么高，手也挺长的，做起手语来很好看的。

    谢谢夸奖。你要是不嫌弃，我就过来吧。不过能不能上场我不敢保证哦，我怕我练得不好，上台影响舞台效果。我自己也很难堪。

    别说这么多，晚上七点，露天排球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