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变
“雾草！” 路灯的手悬在半空，他慢了一步，没来得及救下那人，这突然的变故让他不由得来了一句国骂。 不过，现在可不是震惊的时候。 路灯眼神一凛，看向货箱后方，那书生已然不在原地。起初藤蔓生长时，路灯就有所察觉，但他没料到这家伙出手如此之快。不过正因为对方只求速度，不加隐蔽，藤蔓的来源在路灯眼中一清二楚。 那罪魁祸首此时就站在藤蔓枝条上，在商人尸体的旁边，冷冷看着下方。杀死一人似乎并不能满足他，眨眼间，藤蔓分出几条枝叶，刺向其他人。 路灯扫了武夫一眼，确认对方的意向后，右手一挥，两道树木枝干席卷而出，其一朝着抵在屋顶的藤蔓枝叶挥去，其二撞开房门，卷起厉烛冲出门外。 站在藤蔓上方的书生反应极快，控制藤条一甩，借着冲力起跳，避过路灯的枝干，又凌空cao纵灵质，新的藤蔓从地底钻出作为落点。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书生将要落下的那一刻，十几条手腕醋的枝干冷不防从旁窜出，拦在书生与藤蔓之间后，灵活地转弯朝书生四面八方散开，以截断其退路。 与此同时，一柄长刀斜斜刺来，带起一阵急骤的风声——出手的竟是那名武夫，且与之配合的十几条枝干，也正是他所释放。 “木系什么时候也和火系一样烂大街了……”路灯控制着枝干安顿好厉烛，在心中吐槽一句。算上他，在场打架的三位全是木系，他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啊。 同系交战最恶心的一点是，敌我之间可以互相抢夺对物质灵的控制权。 若是换做其他木系妖精，压根不能安排木系物质灵将厉烛送出战场，否则但凡出一点差错，等待厉烛的只有丧命。 而路灯本体是树，直接让本体护着厉烛，不能说绝对安全，但也基本不用担心。 送走厉烛，他便可以专心战斗了。 ——刀尖几乎瞬间就到了书生面前。 书生当即凭空借力，不退反进，旋身向唯一的空隙躺倒闪避。两者一上一下，书生扬臂翻舞，又是三条藤蔓从地面钻出，朝武夫冲去，迫使对方不得不放弃斩击，错身避开。 武夫一刀不成，立即变招，运劲于腕，再次挥砍。 而这时，路灯的树枝也逼近了书生，在施展攻击的同时，将几粒种子撒向荒庙四周。如果硬要说，这种子属于路灯的分身，自不必担心控制权被抢夺。 种子落地，在路灯的供给下自行生根发芽，根系深深扎进地底，不单为了汲取养分，还断绝了藤蔓从地底速生的可能。 与木系交战时，营造一片绝对安全的区域是很有必要的，否则必须时刻提防着自下而上的偷袭，一旦因此分心，在行动上就会慢一成，有时恰恰就是这“一成”，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树木的根系隐藏在地下，仅几秒的功夫，便在荒庙下方织成一张大网，显露在地面的枝干也疾速生长，苍郁虬髯的树枝将荒庙包围其中。 另一边，在劈断四五根碗口粗的藤蔓后，武夫冲势骤减，不等进到书生身旁，便有触手似的藤条缠住双腿，登时被甩得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墙上，那木墙不堪重负，伴随一声凄厉的嘶鸣连带着墙上的半扇屋顶轰然倒塌。 路灯分出几支树枝护住武夫，其余尽数扎向书生。房檐、梁柱、砖瓦在枝干与藤蔓纠缠之下瞬间被搅碎，残渣粉末如焰火般炸开，扬起漫天尘烟。 武夫下场后，书生便将精力集中在路灯身上。然而没想到，路灯忽然身形一闪，消失在了视线中。 不仅如此，在失去路灯踪迹的那一刹那，书生眼前蓦地凭空闪现出数不清的枝叶，数枝并发，毫无喘息的机会，他来不及细想，在险险避过十几条狠厉的树枝后，才发现自己已然被困在一个由树枝构成的、密不透风的囚笼中，腹背受敌。 接着，就如同处决犯人的“铁处女”般，囚笼内侧中央伸出十几支尖刺，朝书生刺去。 书生掌心生出藤蔓，环绕在身周，又分出枝杈，试图打破囚笼。他对自己的实力有数，想要挡下这致命一击还是没问题的。 然，一条枝干视防御若无物，径直穿过环绕的藤蔓，插入书生胸口。书生惊诧万分，因为……他的藤蔓没有破损，他的身体——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是……心灵系的幻象？ 书生脸色有些难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在他惊愕停顿的那一秒，防御便出了差池，已然有数十条真实的枝干缠上了他的身体。 某种程度上来说，书生猜的倒也没错，不过，这只是路灯能力的衍生用法。 通常来说人有五感，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除此之外，妖精天生便能感受到无处不在的灵质，而经过修炼后，人也能够感知到“灵”的存在，路灯将之称为“灵知觉”。 也就是说，路灯在通感时，是六感相通，有了灵质存在，通感的cao作空间就大了许多。 而在能力的使用上，除却自己通感外，路灯还可以与他人“通感”，即让目标视己之所视、听己所闻等，亦或是反过来，让自己全盘接收目标的六感。 因此，路灯可以通过调动灵质在周围形成不同浓度的灵力源，令“通感”的自己感受到并非真实存在的事物，再将自己的感受“通感”于目标，即可达成使人产生幻觉的效果。 ——如果一团灵质，它看着像树枝，摸着像树枝，听着，闻着，乃至舔一口都是树木青涩的味道，你又有什么理由说它不是呢？ 书生就是被“自己”的感官所骗，倘若路灯使用真实的枝干去围他，即便再怎么快，也有移动时间，以书生的反应速度，不难冲出包围。但当他一眨眼发现自己已经被堵死了，就不会想着找空隙闪躲，而是得琢磨办法把堵在身周的障碍冲破，这正中路灯下怀。 看似四面皆敌，实则只有几条树枝具有真实伤害。战斗瞬息万变，当书生忙于应对虚假的幻象时，他就已经中招了。 可惜，书生现在发现异常，为时已晚。 路灯幽灵般移动到书生身后，以防万一，路灯还隔了一段距离，他开口询问：“阁下为何突然动手，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书生动了动手指，树枝死死缠绕固定着他的四肢与身躯，让他动弹不得，于是他叹了口气。 路灯沉吟一声：“你……” 话音戛然而止。 仿佛时空在此凝固，这一刹那，灼热感扑面而来，那是路灯未曾感受过的、不同寻常的火焰，以生命为燃料，肆无忌惮的光影一闪而过。 嘶哑的声音在路灯耳边呢喃。 ‘木生火者，木性温暖，火伏其中，钻灼而出。’ 路灯瞳孔一缩，回过神来。 wdnmd！这家伙要自爆！ 电光火石之间，他凌空一闪向后退去，同时挥手招来无数枝干纠缠环绕，将书生包裹其中。 …… 远处。 厉烛看着骤然升腾而起的火焰，心中一紧。 那条立在他身旁，自从将他送过来就再也没动过的树枝，忽然摇了一下，接着一条细细的新枝从中抽出，伸到厉烛头顶，用那迅速长到巴掌大的翠绿叶子拍了拍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