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
爆炸来的快，去得也快。 不消片刻，就只剩一个火球悬在荒庙中央。待到围城火球的树枝也被燃烧殆尽后，书生的藤蔓化作光点四散而开，商人的尸体随之落下。 死了？ 路灯警惕地看着化作一团黑烟消散的火焰，还有些后怕。敌人他遇到过不少，像这样打着“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路灯还是头一次见。 路灯收回树枝，暗自琢磨着。 难不成那家伙是“索灵”？ 关于索灵，路灯只有前世时从蓝溪镇漫画中了解到的那些情报，自从穿越过来后，至今都没有遇到过类似的存在——或许现在遇到了。 在这个世界，除却正常修炼提升境界外，还有一种不被待见的修炼方式，即通过吸食人的生灵来修行。 这是最快的修炼方法，而不断提升灵力的诱惑很难抵御，因此会不断索取生灵，渐渐失去神智，成为索灵。 但那位书生在动手的前一刻还在与人交谈，行为举止也不像是失去神智，战斗时也一丝不紊，唯独最后的自爆让人难以理解。 毕竟没见过，路灯也摸不准“失去神智”是什么模样，万一那玩意是一会儿理智一会儿发疯呢？ 想不明白，路灯只好暂且搁置，等今后有机会再寻找答案。 雨丝透过残破的屋顶，无声飘洒在地面，瓦砾遍地，缕缕青烟在已经熄火的火堆上消散。 爆炸过后，自然又恢复常态。屋外的马踏着蹄子挣扎，坍塌的那一半墙正好压住了它的缰绳，虽幸运地没被战斗波及，但也没法离开。 路灯摸了摸衣袖，从中取出一个小纸人，小纸人与《小木乃伊到我家》中的小伊有些相似，看着蠢萌可爱，但身材要苗条许多。 见纸人没有损坏，路灯松了一口气，将其放回原位。 这只小纸人是鲤素给他的人偶，可以用作定位，应该与鲤素的能力有关。 歇了一口气，路灯转过身，看着那篇废墟。墙壁倒塌时他用树枝帮武夫支了一个安全空间，不出意外的话对方应该没什么大碍。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树枝掀开压在上方的砖瓦木石，随后，一只手探了出来。 “你……”路灯看着从木板残片下爬出的武夫，迟疑一秒，问道，“没事吧？” 武夫狼狈地站起，被灰尘呛得咳嗽两声，回道：“没事，多谢了。” 说罢，武夫狐疑地扫视一圈，见状，路灯说道：“那人在我的围困下自爆了。” “自爆？”武夫疑惑地皱起眉。 “大约是……”路灯想了想，解释道，“想要以命换命，和我同归于尽的意思吧，不过我提前发现异常，他没有成功。” 武夫愣住，惊愕道：“这……” 路灯瞄了一眼地上残余的灰烬，无奈道：“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再检查一遍。” 武夫点点头，握紧手中的单刀，提防着四周。 路灯则是收回了方才交战时种下的几棵树，没了树干支撑，又有一部分屋顶哗啦啦塌了下去。 路灯看着惨不忍睹的费心，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后转身，沿着保护厉烛的树枝走出庙外，两人距离并不远，路灯使出全力奔跑，也就用了半分钟的时间便到达厉烛身边。 厉烛发现跑来的路灯，使劲招了招手，问道：“你打赢啦？” “算是吧。”路灯收回树枝，回复道。 厉烛绕着路灯走了一圈，上下打量，没发现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可爱的厉烛，路灯心中阴霾散了大半，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关切道：“你呢？是不是吓了一跳？明天进城请你吃顿大餐怎么样？” “切，我怎么可能被吓到。”厉烛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一副‘我见过大世面’的样子，说完，他话锋一转，“——不过嘛，饭还是要吃的。” 路灯失笑：“好。” 厉烛眨眨眼，接着有些忐忑地问道：“那个……我们的东西还在吗？” “应该还在吧。”路灯回忆了一秒，忽然有点心虚，他只顾着来找厉烛，把两人还有背篓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说着，路灯拉起厉烛的手，“走，我们回去。” 钱袋子还在背篓中放着，虽然有他在，没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终归还是有些麻烦。 原路返回，两只背篓躺在地上，由于交战及最后的爆炸都在半空中，爆炸时又有路灯的树枝护着，地面的物品几乎没有损坏，只是背篓一侧略有破损，但这背篓本就是路灯做的，他再修补一二也是轻而易举。 “呕……”厉烛忽然干呕了一声，提着背篓跑出屋外，大口喘气。 无他，商人残破的尸体还躺在地上，那模样属实…… 路灯看着也有些不舒服，便想着在附近找个合适的地方将其安葬。与厉烛说了一声自己的打算后，两人收拾了一下，走出庙门，恰好遇上那武夫迎面走来。 武夫挠了挠头，讪讪问道：“您是妖精吧……能否请您帮个忙？” “嗯？” …… 听过武夫的解释后，路灯若有所思。 武夫来自一个类似于镖局的组织，唤作长门镖局。与寻常镖局不同，长门镖局中的保镖或多或少都能够使用灵力，与妖精也不无接触，因此规矩也有所差别。 譬如，长门镖局中有一法宝，或是某位的能力，总之，也不知是用的什么法子，在雇主留下定金、登记之后，包括雇主的模样、年龄、货物体积、出发时间，以及所雇佣保镖的信息会瞬间发送到目标地点附近的分局。 待到雇主到达目的地，需由本人前往分局验证，同时交付剩余费用。 武夫正是知晓妖精有变幻模样的能力，才提议让路灯扮作商人去交差，事成之后，货物两人三七分，他三路灯七。 路灯问厉烛：“你觉得呢？” 厉烛思索两秒，不确定道：“感觉不太好？” 闻言，武夫连忙说道：“我跟他有一个月了，他孤家寡人一个，那些货物都是从打仗的地方偷来的，赚的是不义之财。” “所以你也想赚不义之财咯？”厉烛吐槽道。 “这……”武夫语塞。 “风险太大。”路灯摇摇头，看着武夫，“倘若有人看出端倪，我岂不是得不偿失了？况且，这些货物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什么，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没想到，武夫听完路灯的话后，哈哈一笑，抱拳道：“这我就放心了，在下陈生，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路灯早已凭借通感察觉出对方并无此意，所以现在也不惊讶，只是笑笑：“哪里，陈兄如此行事，也是为了保下那些货物吧。” 陈生点头。按照规矩，人死了货可不能私吞，就算雇主不在，他也得保着货物赶回分局。 大约是他看到路灯走了，又寻回来，担心路灯对货物起了心思，自己又不敌对方，这才出此下策。 首先自报家门，让对方知道自己有所属势力，这时候路灯要是打算杀人越货（尽管陈生并不认为那些东西值得杀人越货，但保险起见，还是警惕些好），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杀了人之后，能否经得住长门镖局这一组织的调查或是报复。 毕竟人与妖的能力都千奇百怪，各不相同，通过尸体追寻凶手的能力并不少见。 如若路灯本就对货物不感兴趣，选择拒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如果路灯同意了，陈生大可以依照计划，将他带到长门镖局罗城分局，那时，就算再出问题，陈生也是主场作战，人多势众了。 说到底，陈生这主意有些坑。毕竟如果有人本来没那打算，结果听了陈生的话，一琢磨觉得可行，就转了心思，到时候跟去分局免不了一顿麻烦。但陈生作为对修行世界有所了解的人，且前不久才目睹了商人被地底藤蔓偷袭致死，又知道路灯实力在自己之上，那当然是——先保命要紧啊。 风雨逐渐停息，云消雾散，可惜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才刚刚露面，就被黑暗吞没。 虽然庙没了，但路灯与厉烛都没有在夜晚赶路的兴致，况且才刚下过雨，两人决定原地过夜，对于他们来说，露宿荒郊野外算是家常便饭了。 路灯在附近找了一片安静的地方，挖坑，将商人的尸体埋了进去，没有立碑。 陈生也不打算离开，他换了个地方拴马，将货物搬上马车——比起货物，反倒是马车的损坏更为严重，车壁直接破了个大洞，好在车架、车轮都没有残破，还能走。 路灯清理了庙内的残片，空地上重新燃起火堆。 不一会儿，陈生也来到了火堆旁。 三人沉默着坐了一阵，气氛有些微妙，陈生忍不住朝厉烛身边挪了挪，低头小声问道：“你们也是去罗城？” 他这纯属没话找话，因为这条岔路只通往罗城…… “不然呢？”厉烛对陈生没什么好感，呛了一句。 陈生拿起水壶喝了口水缓解尴尬，提议道：“不如明日一同出发，也好搭个伴？” 路灯侧头看了一眼陈生，随意道：“又有事？不妨直说。” “是……”陈生脸一红，神色间带着羞愧，“您于我有救命之恩，奈何我现在身无长物，无以回报，倘若您不介意，可否一同行路，等我回到镖局，就取来全部家当奉上！” 路灯沉吟片刻，回道：“如果你真的想报恩，可以带我去镖局中逛逛，其余就不必了。” 路灯觉得，这家伙真的给了他全部家当，那才是麻烦……他对陈生口中的镖局有些好奇，原著中不曾见过有类似的组织，趁这个机会去探一探虚实也不错。 陈生没想到路灯的打算，面露愕然，好一会儿才点头，面露难色：“这……我需要先向掌柜请示。” “无碍，倘若不行，就当是缘分未到了。”停顿了片刻，路灯接着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厉飞羽，这是我弟弟，厉烛。” “不是亲的。”厉烛补了一句，而后又被路灯拍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