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0返乡

    韩康挣扎着将手臂抬起，口中呐出一个字来：“追！”

    韩刚急忙抱拳禀道：“启禀大将军，城中已军马尽出，追剿残敌。现已在城北七里外的山脊后俘获敌军的马匹四千余匹，敌军抢掠的大量财物及女子、工匠也在其处。杨德义、韩有才各领一军，互为掩护，死死咬住溃逃的敌军向北追下去了，力争一举踏破敌巢，俘获的马匹已紧急分派与二位将军使用。李春带本部人马正在附近搜索残敌。此战俘敌一百二十六人，已关入军牢。斩首敌军数量还未有定数。”

    韩康缓缓点了点头，身体放松了许多。他把目光又移到芸娘脸上，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带着一些不确定：“芸娘？”

    芸娘连忙上前坐在床边，双手握住韩康的一只手，叫到：“爹，是我！”

    韩康缓缓闭上眼睛，另一只手却移了过来，轻轻拍了拍芸娘的小手：“好，好，好。”

    看到韩康还是非常虚弱，芸娘，韩刚等人暂且退出了房门，让韩康安心静养。

    芸娘回到军中为自己安排好的房间，让小青通知韩闯把那杆铁枪拿过来，自己要好好欣赏一下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首个战利品。

    韩闯将铁枪扛进屋内，背后跟着两个人居然抬了个枪架。芸娘示意他们将枪架放在自己指定的位置上，韩闯弯腰将铁枪卸在枪架之上也退了出去。

    芸娘来到铁枪之前，细细观量。这柄枪长度约有四米，枪尖就有半米多的样子，整杆枪通体用纯铁打就，黑黝黝的很有气场，尾部的枪篡虽然不是很尖锐，但也可伤人。“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想到今日在战场上自己用此枪不知害了多少性命，芸娘不禁在心中念了句佛。

    小青站在门外叫小姐，芸娘让她进来。小青进来时双手托了个木制的方盘，盘中是一大块热气腾腾的熟rou，一问之下，却是马rou。芸娘让小青把rou放下，自己也坐了下来，拿起盘中的一把小刀，割而食之。觉得虽然rou质粗糙，但已是煮的烂熟，蘸着预备好的韭菜花酱，倒也别有风味。

    第二日一早，芸娘依然方帕遮面，带着小青、韩闯就来到昨日发生战事的城门楼之上，她想看一下昨日的战场现在是什么模样。

    放眼望去，前方战场上东一堆，西一伙的宋军兵丁正在打扫战场。一辆辆马车将战死者的尸体不断向外运，还有人在收集散落的兵器、箭矢，另有一些人则忙着宰杀战场上的死马、伤马。芸娘拉住边上的一名低级军官相问，军官告知芸娘，人的尸体会产生瘟疫，必须尽快转移到荒远且远离水源的地方掩埋，而马匹身上都是宝，马皮、马尾、马鬃、马肠都是军中紧俏的物资，马rou抓紧时间熏制成熏rou干，也是极佳的军粮。

    在芸娘的前一个世界，人命大如天，为了挽救老百姓的生命，政府可以不计代价地出动所有可以使用的资源，如果哪里如果出现了发生较大规模死亡的事故，当地所有主要官员都会被追责处分，甚至坐牢。而在当下的这个世界了，人命如粪土，所有人对生命的漠视简直是到了极点。芸娘来到这个世界七年多，也见惯了一些横死的人，但真正体现人命价值的真相才被芸娘发现：人活着，可以利用，就是有价值的；人死了，就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马上就会被无情地抛弃。还不如牲畜。

    芸娘在城中转了一转，几乎所有官兵都回在芸娘路过时站住向芸娘行军礼，这个待遇让芸娘感觉真是爽到极点，但又不想让人说自己志骄意满，浅薄无形，只好把拼命把心里的得意压在心里，表面上尽量是不动声色。

    芸娘经过一处类似野战医院的屋舍，这里面收治着宋军的伤兵。听着里面哀嚎之声不断，芸娘毅然决然地走开了。这两天见够了残肢断体，血rou横飞，不再找这个刺激了。

    回到自己落脚的院落，进入正堂看见以韩刚为首的几名将官坐在屋内，皆面露不忿之色。芸娘甚是纳闷，刚才走到城内大街上，因为打了胜仗，见到的所有官兵莫不是神情振奋，士气高昂，而现在面前这几个带兵之人为何如此模样？

    几名将官见到芸娘，竟齐齐起身向芸娘作了一揖。芸娘赶快往边上侧身一闪：“不敢当。”

    韩刚冲芸娘以拱手，道：“禀小姐，适才上司传来军令，因我家将军身受重伤，无法再领军务，着右指挥使马肃，接替我家将军掌管沙河城军务。我家将军前番因战败导致番乱横行燕北，后因在敌军北窜之时大破敌军，斩敌无算，虏获军马数千匹，故功过相抵，已报请朝廷审计，我家将军可以回乡养病了。”

    芸娘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番乱之时，周边各防区、城隘的守军均当了缩头乌龟，这会儿见打了胜仗又出来甩锅，推卸责任，还顺便做个人事安排，这种不要脸的职场招数芸娘前世见得多了。

    芸娘知道以自己老爹现在的位置，对这种不要脸的招数根本就无法抗衡，但能够带老爹回家还是让芸娘有点喜出望外，便问：“我等何时能动身？”

    韩刚道：“属下的意思还是等家主再将养几日，我这里也再做些准备。还有，韩家庄里出来的人都想带封家书回去，都写成了想必也得几日。”

    芸娘见韩刚开始以家中规矩与自己说话，心中一暖，也改了称呼：“好，全凭刚叔做主。”

    过得几日，韩刚为芸娘一行人预备了三辆马车。芸娘和小青乘坐一辆，重伤的韩康乘坐一辆，另有一辆却是载满财物。看着大家平静的样子，这应该是军中惯例，没有人对此有异议。另外韩闯又带了几匹战马随行。

    芸娘让韩闯吧铁枪用布包好，绑在自己的马车之侧，为保持平衡车的另一侧也挂了些行李。

    有一件让人恶心的事：新上任的指挥使马肃借口兵力吃紧，除了赶车的马夫，不肯再派兵丁沿途护送韩康等人。韩刚等将领私下无不破口大骂。还是芸娘劝住了诸将官：“信我！”

    此际军中不断有公文传来，北方的各个部落都已聚集兵马，准备大举南犯，韩刚等人也是每日表情严肃，不断接令、发令，严阵以待。

    芸娘抽空向韩刚告了个别，带着父亲出了沙河城，向着南方，缓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