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辈子的兄弟（上）

    夕阳余晖绚烂，凉风习习，校运会第一天比赛结束。

    汹涌人流往体育场外涌动，杨晨身处人流中，身边围绕307班的男男女女，四五十人，他们瞧向班长的眼神饱含佩服，又隐现忧虑，估计不差的话，学校门口已有朱家豢养的走狗守候杨晨。

    “大家散了吧，我最后走。”

    出了体育场杨晨笑呵呵止步，四五十号男女生围着，太不自在，307班英语科代表，席瑞娟，一个戴厚底眼镜留短发的龅牙女孩，满脸真挚道：“班长，我们不走，我们陪你出去，307是个能一致对外的集体。”

    席瑞娟的话引众多男生应和，一个个神情决绝，堪比即将奔赴战场的斗士，杨晨环视众人，有些感动，当班长未满月，全班同学一致撑他，就算今儿得罪整个老朱家，也值，他微微一笑，道：“既然心里有我这个班长，就听我的，全干脆利索回家去，我最后走，放心，我铁定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杨晨后半句的调侃逗笑大家。

    数十未被世俗熏染，仍保留最纯真情谊的少男少女见班长心意已决，几步一回头慢慢散去。

    “张啸，史明，慧强，你们也走。”杨晨不容置疑的眼神扫过仍站原地不想走的七八个男生。

    “班长，我们....”

    “兄弟们不用多说，我懂，这辈子能跟你们这些仗义家伙做几年同学，我高兴，话就说到这儿，都走。”

    杨晨拍拍这个肩膀，捶捶那个胸膛，包括张啸在内的一众男生不甘不愿的离开，所有这一切落入李楠眼中，假装离开的她驻足远处旁观，以前在九中，每每听人提及杨晨，总一笑置之。

    那时觉得，天天嚷嚷杨晨的家伙们太无聊。

    不就是在学校里称王称霸的浑小子，搞得好似全民偶像，至于吗。

    今天，她终于彻底领略他的魅力，短短一个月能让307各怀心思的男女生服他、敬他、爱戴他，有几个十六七岁的中学生做的到？

    李楠想着想着，杨晨的影子已深深烙入她心底，挥之不去，她想留下，但深知留下来纯粹添乱，再深深望一眼远处那挺拔身影，恋恋不舍迈步。

    其实杨晨瞅见李楠，装作没看见罢了，瞅一眼渐行渐远的柔美背影，这厮勾勒深沉笑意，小妮子正顺着他画的道儿，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爱情的深渊。

    他在校园内溜两圈，又去篮球场和几个住校生玩了十几分钟半场，等校园内的喧嚣基本散去，毅然走向校门，因为住校生宿舍楼和学校食堂离一中后门近，此刻一中正门冷冷清清。

    杨晨独自一人走出。

    晚些出来，绝非怕，是祸躲不过的道理他比大多数同龄人明白的早，而是不想扩大影响。

    朱瑞那帮人打打闹闹瞎折腾，学校束手无策，他一普通人家的孩子，没这特权，多留个心眼终归没错。

    校门外这条僻静的林荫大道边，一辆奥迪，两辆帕萨特，排成一线停路边，杨晨孤零零现身，奥迪轿车副驾驶那侧的门被推开，朱瑞狞笑下车，旋即车门砰砰作响，三辆车下来十多号彪形大汉，相貌体型各异，身上发散的气息如出一辙，绝非善类。

    为首是个戴墨镜带大粗金链子的魁梧光头，绰号豹子，跟着朱三鞍前马后跑十几年，如今虽抹不掉朱家马仔的烙印，但混社会多年已有自己的根基产业，从前亦或现在，在新丰都算号猛人。

    近两年，随身份地位变化，带人出来找场子的体力活，几乎全由下边小弟代劳，今儿瑞少爷一个电话打他手机上，不露面不行。

    “瑞少，就他？”

    豹子再次确定瑞少爷要收拾的对象，朱瑞面目狰狞点头。

    豹子漫不经心摆摆手，十几号壮实汉子围住杨晨，兴师动众收拾个小屁孩，他们真没啥兴趣，可瑞少爷在，就当活动筋骨锻炼身体。

    杨晨眯眼，双手缓缓收成拳状。

    “呦，蛋大个东西想动武？”

    豹子一个小弟咧嘴乐了，满脸鄙夷伸手去搂杨晨的头，而接下来一幕，叫这帮掉以轻心的老爷们目瞪口呆。

    杨晨抬右手拍开汉子的手，同时左脚往前滑步，直插汉子两腿间空隙，身子顺势欺进，肩头撞向汉子胸膛，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快逾闪电，蓬...揪心的沉闷撞击声使人清晰感受一股磅礴力道迸发而出。

    一百五六十斤的魁梧汉子，直接被撞飞出去。

    杨晨双脚不丁不八，傲立当场，似乎从未动过。

    被撞飞健壮汉子差点带倒两个同伴，轰然跌坐地面，捂住胸口，神情扭曲的说不出话来。

    太极？八极？

    年轻时练过几天野把式的豹子，瞪大眼一瞬不瞬盯着杨晨，任由含嘴角的中华烟耷拉着袅袅燃烧，显然被突然发生的一幕刺激的不轻。

    在场的人，倒是属朱瑞淡定，这货亲眼见过杨晨一挑一群，马上提醒豹子“这王八蛋是个练家子，你们一起上，不行就cao家伙。”

    豹子回过神，苦笑，本来亲自带十几号老爷们收拾个高中生，他已经觉得小题大做，挺跌份儿，哪准备家伙。

    其余人呆了呆，倒没因为同伴痛苦倒地而害怕，仅仅惊诧，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儿他们干太多，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哪能一下震住他们，不待豹子吩咐，十来号人凶相毕露，要群殴杨晨。

    恰在此时，机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且不止一辆。

    突兀声音引人侧目，一中门口的气氛陡然凝固，豹子这帮人以及杨晨下意识寻声望去，二十多辆大排量机车仿佛飙车，你超我赶直逼过来，旋即爆发接连不断的刹车声，在路面留下触目惊心的刹车痕迹，霸气迫人。

    二十多辆400重型机车围成大圆圈，圈住杨晨豹子朱瑞在内所有人。

    为首的机车猛男单脚撑地，一般人推都费力的重型机车，在他胯下如大玩具，可以想象体型魁梧到何种程度，这人双手摘掉头盔，朝杨晨嘿嘿笑着，原本粗犷凶悍的面目顿时显露几分憨厚。

    “机车党”一出现，杨晨便知谁来了，石头。

    发小现身，他没高兴没雀跃，今天的事压根不想石头知道，他一贯如此，自己遇上哪怕天大的事情，自己扛，绝不拉兄弟朋友蹚浑水，自己倒霉，想方设法拉朋友垫背，充其量是个心思狭隘的小人，难有大出息。

    “小鱼打电话说你惹着厉害人了，我着急忙慌带人赶来，看样子没迟到。”石头简单几句交代事情原委，而后冷眼打量豹子这伙人，虎目锋芒毕露，其余机车猛男纷纷抽出别在机车皮座侧面的空心铝合金管，这玩意硬度高，分量轻，打人正好，不用担心打死人，比砍刀来的顺手。

    豹子皱眉，眼底浮现一抹凝重，都道上混，自然认识，石头，谭建国的头马，心狠手辣，和他们这些功成名就的老江湖不同，这愣头青俨然光脚不怕穿鞋的，敢把脑袋瓜别裤腰带上，去玩命。

    冲这点，惜命的大哥遇上这厮，气势上少说矮三分。

    “石头老弟，好久不见，我那家夜总会的妈咪天天念叨你，看样子除了你胯下那杆枪，别人满足不了她了。”豹子率先开口，纯粹江湖人的口吻。

    石头冷笑道：“那娘们儿跟你一样*，说说这是怎么个事儿吧？”

    “没事，没事，一点误会。”豹子打个哈哈，有息事宁人的意思，朱瑞一听急了，黑着脸瞧豹子，豹子歪头贴这小子耳边，小声说“瑞少，一旦动手，我们人少，没带家伙，肯定吃亏，而且这个石头是谭建国的人，动手了事情肯定闹大，大哥那边....”

    谭建国，朱瑞听过，据说这些年的风头直逼自己老子，静心琢磨琢磨，咬咬牙认可豹子的话。

    “误会？”石头笑意更冷，转脸瞧杨晨道：“杨子，你说怎么办吧。”

    杨晨点点头，盯着朱瑞豹子，道：“今天咱们小事化了，朱瑞，以后再打我主意，我肯定不死不休，信不信由你。”

    杨晨撂了句狠话，指在吓住这小子。

    毕竟被人惦记不是好事，何况这小子是新丰太子爷。

    身为老江湖的豹子笑了笑，拽着不甘不忿差点憋屈出内伤的朱大少上车，剑拔弩张的纷争消弭于无形。

    三辆轿车远去，石头略微不甘道：“杨子，这帮人不收拾收拾，他们很难长记性。”

    杨晨淡然道：“能小事化了就小事化了吧，再说，你是我兄弟，我杨晨怎么能带兄弟闯祸捅娄子。”

    石头沉默，心里暖暖的。

    这么多年点点滴滴，杨子始终视他如亲兄弟，宁愿自己吃亏，也要替他考虑，人生得此知己，足矣！

    躲在暗处的小鱼现身，用校门对面书店的电话通知石头后，他一直守候，当杨晨孤零零面对十几号凶猛老爷们，他心急如焚，当石头带人赶来，他又如释重负，此刻边走边满含愧疚道：“我真看不起，没胆子跟你俩并肩面对困难。”

    杨晨凝视快步走来的小鱼，摇头，使劲儿摇头，他比任何人清楚，比他家庭条件还差的小鱼用另一种方式诠释义气二字。

    “少说见外的话，我们是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杨晨说着话，率先高举手掌，石头、小鱼跟着伸手，三只手紧握，天地为证，他们发誓做一辈子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