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末路

    “让一个孩子来参与这场战争，真的合适么？”

    宇皇神色复杂，忧心忡忡，这场战争不该由孩子来承担，更逞论他的父母也是因战而亡。

    这是一个饱受战乱的家庭。

    “大宇正处危际，需要新鲜的血液，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过往怎样的凄惨，我只知道大宇需要他。”

    涣之的瞳孔变得深邃，宛若一挂墨泉。

    “一个孩子能做到什么？”

    宇皇有些愤愤地逼问着涣之。

    “有人生来就握刀剑，我只不过是给了他舞台。”涣之仍是淡淡地回答。

    “那孩子的父母已经因为这场战争死掉了啊！你还想怎样？你要让这整个家庭都毁掉吗？！”

    宇皇面容扭曲，激愤地宣泄着不公。

    涣之忽然侧身看向宇皇，皎白的月华下，双眸上微弱的光点隐隐浮现。

    “可这就是战争啊！在落幕前，人命就是如草芥的东西…”

    宇皇已是怒不可遏，“你真当寡人不知道你教给那孩子的法是禁术？徐浩他不是你我用来续命的工具！如果寡人命已至此，寡人会坦然面对挂在我脖子上的刀剑！而不是去欺骗一个孩子当做寡人延命的箭盾！”

    涣之突然呆在了原地，久久没能开口。

    正如宇皇所说，他欺骗了徐浩。

    涣之早就料到两人逃出庞国的消息会立刻传到杨庆丰耳中，而以杨庆丰的老谋深算势必会猜到两人会选择洛俞作为落点。

    只是他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但徐浩的出现给了涣之答案，一个天才术师在另一位天才术师的教导下，他们势必能创造出无限可能。

    但时不可待，百万雄师当立崖头，万丈深渊横空身后，他们早已退无可退，可若是有奇军突袭，他们就还有机会走出峭壁！

    而巧合的是，涣之身为术师宗族之最，如何在短时间内训练出一名精湛的奇兵，正是他的本事。

    吸纳天地法则并将其与全身秩法铸成一道极小的极点，最后再施加一点点压力，便能绽放成一道以术师为中心的绚丽烟火，其终态威能…不可估量！

    由于身处爆炸中心，术者势必会第一时间死掉，这正是禁术爆体的机理，同时也是支付这份力量的代价。

    但作为延误战机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一次性品，而涣之，决定用徐浩的命换来他和宇皇喘息逃跑的机会。

    “自我们输给杨铁的那一刻起，陛下的命就已经不是为自己而活，您身后是大宇千千万万的百姓，如果再给臣一次机会，臣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作出选择，徐浩看得很精准，他的妄眼…像是能看到未来。”

    宇皇沉默了下来，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涣之说得很委婉。

    宇皇有大泯之心，却无赦世之智。

    徐浩一开始就隐瞒自己的身世正是为了以绝后患，避免自己的悲剧所难免引起的慈悲成为绊住宇皇两人前行的枷锁。

    只不过是涣之推动了这一切。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来岁孩童的心智，涣之对此也抱过疑虑，但每屡视及壁挂上的指骨，他还是选择了坦然接受这一切，接受这个生于战火的孩子的说辞。

    或许这是徐浩父母给他上的最后一课吧，代价……

    是他们的性命。

    宇皇静默地转身离去，每一步都是那样沉重，涣之看着他失意的背影楞在原地，稀疏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影子拉得老长。

    …………

    “咔——”

    满是疮洞的木板伴着渗人的咯吱声缓缓折开，一位身着鹿皮的强壮男性拖着厚实的皮袋猛然摔在地上。

    “哥哥！你回啦？”

    徐浩满眼金光迎接这举家仅剩的亲人。

    徐金警惕地打量着屋内的涣之和宇皇，不过此时的他们仍是易着容。

    “这两位是浩儿今日结识的善人，他们给了浩儿好几块红薯吃，他们从北方来没有住所，浩儿见天色已晚，便带两位善人来家中暂住下。”

    徐金一把搂过身旁的徐浩，皱起粗糙的面皮，严声责令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带陌生人回来么？！”

    “你忘了父母怎么死的么？！”

    徐浩呆滞地愣在原地，双眼氤氲着淡淡的雾霭。

    “徐兄，可莫要迁罪于浩儿，是我再三向浩儿请求来此避过夜间的风寒，浩儿耐不住我二人的软磨硬泡才答应让我们暂住一晚，我们明日一早就走，不会给徐兄带来麻烦。”

    涣之走上前满脸笑意地说道。

    “你们从哪来？又是来干嘛的？”

    徐金的防备之心仍是未有减弱，如利刃般的双眸仿佛是要看净涣之的内心。

    “我们是苏岭的商贩，近日三家大乱，买卖难成，我们两兄弟于是就想着往南寻觅谋生处。”

    徐金微斜着头审视着涣之，道：“此前你们是做何买卖？”

    “贩卖些皮草膏药罢了。”

    徐金满是伤疤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了一抹诡笑。

    “哦？我恰巧也对这皮草略知一二。不知二位是贩卖哪些裘皮？”

    涣之笑道：“不过是些高原寒岭的鹿皮熊裘，您当也知道，皮毛不存，毛将焉附，这苏岭的裘皮却倒是个个上佳的奇珍。奈何这天下大乱，再走苏岭只怕是尸首都会被猪熊叼走。”

    “听来不假，不过你们还是最好现在就走。”

    徐金坦言，如山鹿般警惕的瞳孔虽淡去了分毫，但依旧言辞犀利。

    “我们只需今一晚即可。”涣之站在一旁，双眸燃起淡淡的赤光，神情微微沉下。

    “是啊，是啊，哥哥，就让这两位善人暂且留宿今晚吧！”徐浩可怜兮兮地拉拽着徐金的衣角。

    徐金面容不悦，朝涣之低语道：“你们…留不下来。”

    就在这时，屋外亮起阵阵火色的涟漪，连绵的甲胄声冠绝山巅。

    涣之双眸燃起火光，上百名武装精良的兵士已经将众人包围！

    杨军！

    涣之瞬间闪身至徐金面前，一把掐住他的喉咙悬置半空。

    “你好大的胆子！”

    涣之怒目而视，眼中藏着的狮子仿佛随时都要将徐金生吞活剥。

    徐金悬在半空奋力地挣扎，可在涣之面前，这一切都是徒劳。

    “为何认为是哥哥泄的密？”

    徐浩满脸惊恐，但显然他也发觉了四方赶来的杨军。

    “这麻袋上被施了术印，源头可以凭此来监视我们。”

    “况且这杨军紧随他后，怎么看都是有问题。”

    徐浩脸色铁青，脖颈上徐徐溢出了鲜血。

    “哥哥怎会知道你们是杨铁通缉的要犯？况且哥哥走前可是不知你二人的到来啊！”徐浩痛声嘶吼道。

    涣之缓缓松下徐浩的脖颈，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自己考虑的不周。

    “跟我来，也许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