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拜山
入职手续办理很顺利,并且很快,整个公司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四当家又收徒啦! 四当家?许静悄悄问旁边的同事:“一共几位当家的?” “四位啊。”那胖姑娘嘴巴里塞着点心,乐呵呵地回答。 她叫乔东燕,是个胖乎乎、开心的湘妹子,英文名Apple,结果就被叫成“大苹果”了。 见她皱眉,忙开导说:“四个人里,大魏是最年轻、英俊的,不像那三位,一个比一个老气横秋。你就知足吧!” “可,怎么是老四呀?”许静很不满意这个排名,不吉利。后来见到大魏她鬼使神差地喊了句“四爷”,一口咖啡呛得他立即加了第六条规矩:不许给师尊乱起外号! 不过“四爷”确实是合伙人里最年轻的。经营合伙人赵唐年龄较长,英文名托尼,他是经管委员会的负责人。 顾名思义,他应该是唐山人,退伍军人,快四十的人起立坐卧依旧腰背笔直。 退伍下来在某大公司做到招聘总监,后来不知怎么和公司搞僵了,于是被智亚的老董事长说动跳槽过来。 据说此人业绩曾经伴随着本行业的一个又一个传说,一度属于天花板那种,在公司合伙人里好几年占据着第一把交椅。直到做公司经营心思转移,个人年度业绩才被娄总占了第一位。 听乔苹果介绍,似乎赵唐最近和董事会关系还有点紧张兮兮。 “军人风格嘛,不太会拐弯。”她这样评价说。 魏东带着许静去拜山,那老兄似乎很忙,在电梯间正要迈步进入电梯。 他听魏东匆匆介绍两句,就满腹心事地点点头,仅仅说了句:“很好,不错,小姑娘继续努力。回来咱们再细谈” 看着关上的电梯门魏东抱歉一笑:“他就这样,最近成天不知道忙啥,难得见到本尊,要说今天你还算运气呢。” 管理合伙人孙瑶,英文名莎莉,全公司的御姐,看墙上照片猜测年龄三十靠后,可有人说她实际已经四十了,许静打算见过真人自己再判断下。 她是赵唐从原公司人力部门挖来的老部下,赵唐上位就提了她做搭档。 但是他们来找时本人恰好不在,小秘书艾米倒是蛮周到,眨眨美瞳大眼清脆地保证:“等大姐回来我一定知会你!” 后面还加了句:“放心吧,她人很好的……。” 魏东出来就摇头,轻声说:“你可别信,莎莉那人是只母刺猬,要拿住你错处会整死你的!” 那……,一般不都叫做“母老虎”,为啥是刺猬?许静腹诽,却没开口问,乖巧地点点头向师傅表示:YesSir,收到了! 三爷俗名娄大胜,这家伙名字土人却rou,非让人叫他安东尼奥。年龄嘛肯定过四张往上了。 这老哥是合伙人里在本公司资格最老的一位,据说竟还是老董事长生前留下的创业班底之一呢。 留个八字胡,上身穿麻纱混纺的汉式对襟,下面是深蓝色夏布的裤子,脚上蹬的是双筋厚底布鞋,手里拎着串水沉木念珠,正面对几页文档做深沉状。 办公室推开门迎面而来浓厚的香气,有柑橘、荷花……似乎还有松柏,间或携带着缕缕茶香。 “娄总,”魏东探进去个脑袋,笑嘻嘻地:“我新收个徒弟,带来您给把把关呗。” “哟,大魏呀,有三、四天没见了吧?进来、进来。”那是个温暖的男中音,在略显空旷的房间内柔和地回荡。 “我这在外面飘着忽然心有所感,所以回来看看家里发生了什么,感情是你小子又收徒了。”娄大胜边说着边饶有兴味地瞅跟在后面的许静。 “瞧您说的,”魏东打个哈哈:“您老不在家,我就是想事前汇报也找不到烧香的地儿啊。”见对方面带不悦,他赶紧给介绍许静。 “嗯,这面相,有气质,有上进心,是棵好苗。也不知道什么运气被你撞到了。” 娄大胜说着语气一转:“姑娘,呃……,朱莉是吧?我告诉你,这小子本事有、心也花,你得防着点儿。要是有什么不对劲,来找娄叔,我掩护你!” 魏东哭笑不得:“好歹我们是来认门的,哪有你这样,开口就挖我徒弟是不?” “我这是给人女孩子打个预防针……。” “谢谢您啦,只盼着你老人家以后多多照应,小子感激不尽。” 娄大胜白了他一眼:“护犊子的玩意儿,滚吧!小心点哈,好苗别养歪了。告诉你,若再弄出农鑫源那等事情来需要贫道帮你去擦屁股,我还得要三成!” “得,谨遵法旨!”魏东躬身作揖,忙示意许静告退,跟着自己迅速出来。 “什么意思?没听懂。”等转过墙角估摸对方看不见了,许静拽住大魏低声问。 魏东看她一头雾水的模样,叹口气,直走到茶水间停下,拿个纸杯给自己倒水,观察了下周围,轻声道:“这老狐狸,我早知道他没憋好屁,一来就给上眼药!没什么,他说的是你那前任师姐。 农鑫源的人力总指定了要挖某家公司销售总监,我把手机给了你那师姐让她打个电话过去问问那哥们想不想看机会。那哥们上来就问:‘工资给到什么水平呀,能涨30%不?’ 一般来说新人如果觉得自己拿不准,肯定不会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会说‘我只是奉命和您接触下,有兴趣您可以面试时直接沟通,或者我让我经理和您深入交流’等等吧,用这种方式来化解。 可万万没想到那大姐直接来了句:‘这不可能,一般行情跳槽涨幅都是15%-20%。’人家一听,那没必要谈了,直接挂断电话。 我们觉得不妙,赶紧换其他人打过去试试,结果他只要听说农鑫源仨字根本不谈!” “这个……,和娄总有什么关系?”许静更莫名了。 魏东把水喝干,捏着空杯的手一根手指朝某个方位指了指:“农鑫源是董事会关系介绍来的首次合作客户。 这单属于定向挖掘,如果搞砸了,没有其他备选方案! 等于农鑫源这个上市公司大客户,才第一回合我们就失分了,那以后还怎么合作?” “这事怪你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敢分配给新人?” 魏东苦笑:“你倒是直言不讳尊者之失啊?不错,这确是我疏忽。那大姐是已经做过招聘总监的,所以我过度相信她,大意了!” 他停了下看着许静问:“单子做到这样的困局,要是你,觉得有能什么法子破解?” “要么派人设法和人选解释清楚,要么劝说农鑫源改主意。”许静回答完又犹豫了:“不过,哪个方案都挺难!” “我们当时都这么想。”魏东点头,又问:“你知道最后怎么解决的?” 他微微一笑把纸杯揉成一团,准确地抛进纸篓:“我们专门开了个会议讨论这案子,大家都觉得棘手。 这时候娄总发现农鑫源的股东之一是他客户,就试着打电话过去问可否请他帮忙约到农鑫源的董事长,没想到真的可以。 娄总就找了个道士隐居的山洞,请他们去吃斋饭、品山茶!时间定在三天后。 那三天里,我们部门像疯了似的把农鑫源竞争对手的销售总监、副总裁等摸了个遍,合适的尽量约出来谈。 谈了大概五个人吧,最后敲定了其中一位周某。 山洞品茶那天娄总带着这个姓周的去了,现场参与的总共只有四、五个人,相互认识、参观茶园,吃斋饭。 聊了三个钟头,大家尽兴而归。当天什么也没提。我们心都到嗓子眼了,娄总挥挥手说该干嘛干嘛去,没事! 隔了那个周末过去,农鑫源的人力总监打电话过来,问我们可否帮忙问问周先生的意向。然后……,一切水到渠成。” 魏东打个响指说完,微笑着看许静。 许静目瞪口呆:“猎头,居然还能这么做的?绝对属于高段位啊!” 魏东点头:“要不,你以为他穿着一身麻纱土布在这五星级写字楼里,价值何在? 你以为人家拎串念珠凭啥就能做合伙人? 你以为他成天瞎晃,为什么我最后心甘情愿把这案子利润的三成分给他?”
“嗯,给人家三成确实是应该的!”许静明白了,忽然想起来,问:“那师姐后来怎样了?” “她走了。”魏东一脸无所谓,忽然很意境深远地说:“不愿意承认并擅长从错误中汲取营养的人,在任何职场都难以找到自己可以生根的土壤。” 公司管人力行政的是位三十出头、微胖的“大叔”——陈兰,大魏介绍此人英文名叫沃尔夫,不过他打招呼的时候可没用这个称呼。 “兰花儿亲,我带新徒弟来办入职手续。” 许静听了这个称呼有点懵,但一看对方扭着屁股走过来顿时明白了。 “讨厌!在新人面前你喊什么喊,故意的是吧?”兰花儿说着,抿嘴一笑对许静道:“别听他的,老不正经,不知道他带坏了多少人家的好女儿!你叫我陈叔就好。” 呃,啊?这家伙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许静一时不知该怎么叫了。 “拉倒吧,就你这岁数还想当叔,占我徒弟便宜是吧?”魏东不干。 “天地良心,都说师徒如父子,对吧?咱俩前后脚进公司,同级又同期,该是平辈的不是?我可没占便宜。” “你也是合伙人?”许静吃惊。 “嗯,你看呢,”陈兰骄傲地挺起小胸膛:“咱不像么?” “呃,像!”许静赶紧回答,扭脸困惑地小声问:“师傅,不是说只有四大当家么?” “没错,三个经营合伙人,托尼、安东尼奥和本人负责公司日常运营,其中又以托尼为首,经营上的事情他最后拍板。 莎莉是管理合伙人,负责一切后勤管理事务。 沃尔夫主管人力行政、财务总监安迪高,还有法务的刘坤、IT信息的伊凡,他们几位都是归莎莉管辖。”大魏告诉他 “哦,这么回事啊。那财务、法务还有IT的这几位也都是合伙人?”许静又问。 “职能这边是按总监、经理、主管、专员定级。沃尔夫和财务高总是总监级,法务和IT是经理级。哦,还有个负责安全的孙主管。 不过沃尔夫业务上不弱哦,他原先专做职能类项目,是先成合伙人然后被任命负责人力行政的。”魏东耐心解释。 “合伙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咱现在有空也还参与做单、谈客户。” 陈兰笑盈盈地捻了个兰花指,指着外面的写字间道:“这么多助理、顾问,哪个不梦想做合伙人啊?可那得有业绩、有客户,一级级打通关一样做上来。还得缴纳足够的入伙金才行。” 明白了,许静恍然:“做了单子、攒够钱才有机会申请做合伙人?” “非也。”陈兰让魏东先去忙,他带着许静找到自己的助手朵拉。 一边给她办入职手续,一边继续解释说:“首先,想做合伙人的必须业绩上让其他合伙人信服,能达到一定标准才行。 然后把申请提交给合伙人会议,他们通过背调,会看其他助理、顾问有啥意见。 如果没有违规、违法、背德的行为,业绩属实、品德良好,那合伙人会议才进入讨论和投票程序。 这中间如果发现存在问题的话,申请肯定要被驳回的。” “那么麻烦?”许静惊叹:“我还说一年就出师,两年赶上大魏呢。谁想这里面好多讲究啊,这下子说出口的大话可收不回来了!” “哟,可是我多嘴了。”陈兰连忙捂嘴笑起来,轻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女孩般道:“没事、没事,你也别想象得过于复杂。 只要你自己行端立正,我相信你一定实现目标。追上大魏又怎的,他也不是遥不可及嘛!” 许静不由自主地缩紧身体,觉得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对方却自顾自说着,似乎早已对别人这种初次见面时的不习惯习以为常,他根本也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