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二部）
十月的光景，秋光美好。午后的空气清新怡人，手中的茶杯里绿色的茶水在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清光。 三角阳台，深深梧桐，向下望去可以看到泳池中的水荡漾着蓝色的水光，旁边是鹅卵石铺出的小路，绵绵长长通向不远处的白色大门。 这别墅的豪华程度完全可以和海蓝的别庄媲美。 两个少女坐在阳台上的青绿色藤椅上，阳光透着树叶的缝隙，斑斑点点得落在两人身上。 [吐血？？！]面前的少女猛的凑过来，皱着眉盯着颜夕的眼。 [嗯。]颜夕些微局促的点头。 [昊宇知道吗？] 颜夕摇头，又立刻扯住少女的衣角，有些惊慌，[你千万别告诉他~] [我知道我知道，]少女点头，[我一定会告诉他的！] [别！！]颜夕更慌，[千万别让他知道，我不想他担心。] [你确定？？] 颜夕死命得点头。 少女撇撇嘴。又靠回竹编的大藤椅中，抱着手中的橙汁吸了一大口，[这可不是小病，都到了吐血的份上了！要去看看医生。] 颜夕皱眉，点点头，转头望向远处，那侧脸在阳光中呈现出些许些落寞的剪影，[昊宇为我担惊受怕的，已经够多了。] 想起那次茶叶蛋事件，当时他颤抖着抱紧他一滴滴掉眼泪的情景即使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痛得要窒息…… [真是！两个人一模一样……]少女叼着吸管咕哝起来。 [什么一模一样？]颜夕敏感得转过头看，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得看着他。 [啊，没什么没什么。]少女赶忙摇摇头，把头埋了下去。 良久，才又抬起来，[颜夕，两个人在一起，是要彼此坦白的，一旦有了隐瞒，有一次就有第二次，瞒得事情越多，距离就会越远……吐血的事，不管是什么原因，我觉得你还是要告诉昊宇……] 颜夕愣了愣，长长的睫毛在午后的眼光中轻轻微颤，[我知道了，瑾姗你真好。] 瑾姗一愣 [你这两天眼睛怎么了？怎么肿得那么厉害？]这次轮到颜夕凑过来。 瑾姗别过脸，声音细小了下去，[没事，没事……] 我只是……把昊宇没有掉的眼泪，替他掉干净了…… 良久，瑾姗才又转过头，看到颜夕撑了下巴，扭头看着远处的蓝天。 微光中他的脸被阳光铺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弥散开来一片柔和的浅黄，有细小的发丝，在颈边蜿蜒着打了个圈，轻轻贴在她白皙的颈部，那画面竟是如此的沉静美好。瑾姗愣了愣，却什么也说不出。 为什么你把他害成这样，我还是一点也没办法恨你？ [我联系下医生来替你看看吧？配点药，可能也不是什么大病，说不定只是天气干燥有些上火而已。] 颜夕转头，手依旧撑着下巴，看着瑾姗的脸，然后微微一笑，[嗯，好。] 瑾姗的眼却突然眯了起来，猛地放下手中的橙汁，一改刚才的安静乖巧，跳起来就要往下冲，[他奶奶的！！！死凛彬！！你还敢来！！！] 颜夕一愣，就看到那白色的大门口，一辆黑色商务车正在缓缓驶进来，苦笑了一下，便也跟着瑾姗往下跑。 冲下大厅的时候，刚好看到昊宇走进门，一张晒黑了的脸显得尤其搞笑，莫名其妙得被冲下来的瑾姗撞了个正着。 瑾姗本要往外冲，看到昊宇的脸，愣愣的忘了冲下来的目的,[你脸怎么搞成这样？？] [嘿嘿，]昊宇挠挠后脑勺，[去做监工了。] [你那是室内装潢吧？？？不就换几块玻璃吗？怎么晒得跟龙虾似的？] 昊宇还是笑，往沙发上一坐，看到站到楼梯口的颜夕便招招手。颜夕走过去坐下，拉过他的脸仔细得看，[都晒伤了！！一会沾了水疼死你！！] [舍不得啊？] 颜夕立刻红了脸，[谁舍不得了！] 这时停完车的凛彬双手叉兜从门口进来，长腿一伸，跨过了要拦他的瑾姗，动作优雅，语调清冷，[别拦我，不是来找你的。] 瑾姗本来要发飙，被他一句话咽得半天说不出话。 [昊宇！]凛彬一步跨前，一甩手将一份文件摔到茶几上，刚想嚷什么，看到眼前的人，却不由得一愣，[你脸怎么黑成这样？]嘴角带上了笑意，叉了手坐到沙发上，[插几根羽毛都能冒充土著了。] 昊宇也不以为意，[我房子在装修。] 凛彬敛了敛神色，翘起二郎腿，长腿一伸，将茶几上的文件推到昊宇面前，[你有时间把自己晒成这样，干嘛不给我好好呆办公室？这份东西干嘛不签？] 昊宇的脸色突然有些发白，[我说了我不会签的！] [会上说的很清楚了！东边的场子一定要清！死些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昊宇脸色更苍白，猛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反正我不会签的！一个字就要那么多人死，我办不到！] 凛彬皱眉，嘴角邪气的上扬，冷笑道，[哼，杀几个人就怕成这样怎么当会长？叫你签字又不是叫你亲自动手，何况你又不是没……] [凛彬！！！！]话没说完突然被瑾姗惊叫着打断，一颗心慌乱不堪，瑾姗斜眼小心看了眼颜夕的反应，冲上前便揪住凛彬的衣领，[你这个死人呆头王八蛋！大白天的有完没完？！！！一天到晚杀人杀人，你以为昊宇和你一样吗？？？滚！！叫你以后别出现在我家里你听到没有？！] 凛彬笑笑，似乎对瑾姗的大发雷霆早已习惯，起身双手撑到茶几上，凑进昊宇的脸，[事情的利弊你考虑清楚，就算没你这个字，底下的人还是会动手，但是以后谁还会来服你？？你想清楚我可是为了你好，要么动手签个字，要么……] [凛彬！！！] 屋子里的阳光太明媚，导致凛彬抬头，看到那光晕中惨白了脸色的人儿，有一瞬间的微愣。 那一声不是揪着他衣领的瑾姗发出的，而是那头从他进门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小鹿。 [昊宇说了不签就不签！！他是会长你才是副会长！！]那身影颤抖得厉害，像母鸡护小鸡般把昊宇护在身后，小鹿般的眼睛，睁大了狠狠瞪着眼前的人。 凛彬一愣，随即又恢复了神色，冷冷得和他对视，[没错他是会长，会长就要尽会长的本分，麻烦会长，把文件签了我也好交差。] 昊宇站在颜夕身后有些为难，颜夕却猛得要往凛彬身上冲去，[我说了昊宇不签就是不签！！]昊宇和瑾姗连忙把他架开，颜夕挣扎，伸腿就趁着混乱往凛彬身上踹上一脚，[你算老几？？凭什么要昊宇签这个签那个？？！！！] [颜夕！别乱来！]昊宇赶忙把人拽开。 想不到平时温温吞吞对谁都乖巧善良的小鹿竟然会发飙，凛彬愣愣的低头看向自己裤脚上那浅灰色的脚印。 [昊宇才不会替你们杀人！！！他又不是你！！！他干干净净！才不会杀人！！！！]颜夕还在张牙舞爪得要冲上前，瑾姗见颜夕红了眼，一副想扒了凛彬皮的模样，拉着他的昊宇却猛然间惨白了脸色，连忙上前拉住颜夕，[凛彬！你还不给我走！！] 凛彬摸摸鼻子，提了文件转身往外走。 大门打开，门外阳光甚好，两指拎着那薄薄的文件，凛彬苦笑着走到阳光下，原来温顺的小鹿也会变狮子，抬头看蓝色的天空，那一瞬的落寞无遮无掩得呈现在他脸上，[昊宇才不会变成你！！！]你又知道……我没开始杀人前，手上有多干净？昊宇……总有一天会变成我。不，他会比我，更可怜。 夜凉如水，光滑的地板上月光有些惨淡，瑾姗端了杯水站到昊宇面前，[上去看看他吧，生了一下午的闷气了。] 昊宇接过杯子，闷闷得点头，却还是不动，[上去不知道说什么。] [你知道颜夕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吗？] 昊宇仰起脸，[为什么？] [因为……他怕你变成凛彬。] 昊宇微愣，默默得点头，[我知道。] [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比较好，我叔叔的手段，你还没有全部见识到。那十个人对他来说……] [别说了。]昊宇痛苦得闭上了眼睛，[有机会我会告诉颜夕的。] 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他知道，他眼中干净善良的昊宇，手上握了多少条人命，又即将染上多少条人命…… 卫生间的光线有些许的暗淡，颜夕往自己脸上扑了点水，抬头看着自己微红的眼，白天嚷嚷的太大声此时喉口还有些发烫，刚想转身去倒杯水，却突然有什么东西痒痒的要从喉咙处爬出来，猛地张嘴，[噗！！]得一声，竟又是满眼的鲜血！！！！ 艳红艳红得喷洒在白色的镜台上，肺叶剧烈胀痛，呼吸都开始困难，整个胸腔绞痛得难以忍受，颜夕惨白了脸，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他呆呆得看着这鲜红鲜红的液体蔓延在眼前，仿佛要将他吞噬掉一般缠绕滑动！！脑中一片空白！回神过来时，就听到卫生间门外有走动的声音，[小颜？] 脑中一个激灵！！颜夕猛得爬起来，跪到镜台前用胳膊肘扒住，抓了袖子使劲去擦那些颜色可怖的液体！！！鲜红鲜红的血，染红了洁白的袖口。越是惊慌，眼泪却越是掉得汹涌，他一边低着头奋力得擦，一边抬手去抹眼泪。 [不要哭，颜夕你不要哭，坚强点……不要哭……] [小颜？]昊宇的声音突然隔着卫生间的门近近的传来，颜夕浑身一僵，惨白着脸更用力得去擦那红色的血迹，好多，好多，怎么也擦不完…… [小颜，你在卫生间吗？我进来了……] [不要！！]不要进来！求求你，不要，不要进来……我马上就擦干净了，马上…… [你声音怎么了？你哭了吗？？]门外的声音更加焦急，下一秒，门被猛地拉开，眼前出现昊宇晒红了，显得异常焦急的脸。 [小颜你怎么了？！！！] 低头，就看到颜夕跌坐在地板上，小鹿般的眼睛，瞪大了，眼神惊恐得看着自己。 [我没事，昊宇，你先别过来。]颜夕往后缩了缩，将手臂藏到身后，[我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我先抱你出去！！你别坐在地上！]昊宇更慌，跨进来就要俯身。 [不要！！]往后缩到浴缸旁，颜夕用力在身后揪住那染血的袖口，[我想洗个澡，昊宇你先出去，我没事。] 昊宇狐疑得看了一眼颜夕，转头又看了看镜台，那里已经被擦干净，却留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你流血了？？] 颜夕一愣，心脏猛烈跳动起来，[没，没有，是，是……] [牙齿这么不好。]昊宇呢喃了一声，转身往外走，[改天要换个牙膏，不对，要多喝牛奶……] 全身无力，颜夕呼了一口气，扒住浴缸的边缘刚要站起来，昊宇却突然猛地回头，[有了！] 颜夕立刻僵直了身体，跌落到地上。 [我去叫瑾姗买些草莓牛奶，补补钙~] 绽放一个苍白的笑颜，颜夕点点头，看着昊宇回身拉上浴室的门，再也无法动弹得跌坐在地板上。 草莓牛奶啊…… 一个小时过后，孩子终于吃了药安安静静得睡着了，颜夕的手有些酸，却怎么也不想放它去床上，便半抱着坐在沙发上看瑾姗收拾残局。 [怎么会有小孩在这里？] [唔……我说了你别一甩手把它丢出去，虽然我是很想这么做。]瑾姗蹲在地上抬起头说道，[这家伙是凛彬的儿子。] [什么？？！]颜夕震惊了，[他结婚了？？] [没，不知道在外面和哪个女人搞出来的，自己不好好带，还扔到我这里来自生自灭！] 颜夕彻底哑然了，低头，小孩睡得香甜，一只手揪着他的衣角，呼吸里还带着奶香。 [反正我明天就给他送回去，他爱要不要！又不是我的小孩凭什么扔给我？！！！]越说越气，干脆叉腰站起来，[我是他家保姆还是什么！？？！还大半夜睡不成觉伺候这只小家伙！！！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嘘！]颜夕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指睡熟的小孩。 瑾姗一愣，赶忙闭嘴，吐了吐舌头。 [瑾姗，我看不要送回去了，我反正也没事情做，不如跟着张妈照顾照顾他。] [你要帮凛彬照顾孩子！！？？！！]瑾姗一下跳起来，[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颜夕笑笑，抱起孩子朝自己房间方向走，[可我喜欢他的小孩……] 季节渐渐进入深秋，气温跌落的厉害。 这日天气有些阴霾，起了风，泛着凉意，看似要下雨的样子，昊宇坐在办公室，边打着哈欠边扫着手中的文件。 [困了？]瑾姗凑过来。 [唔……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眼皮都要开始打架。 [都是很重要的合约订单啊！笨蛋！白鹭会是要做生意的你懂不懂？都十点了，你才看了这些吗？！] [十点？！！！]昊宇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这么晚了？！！小颜还一个人在家！要赶快回去！] [昊宇！最起码把这些东西看完！] 七七八八穿上衣服，[明天再看不行吗？？] [我管不着，到时候凛彬找你麻烦别怪我，我又不是白鹭会的人，过来帮忙已经很不错了。] 昊宇的脸垮了下来，[你替我顶顶嘛！] [明天要开会的是你吧？！] 昊宇还想说什么，窗外却突然间雨声大作，哗啦啦猛烈拍打起窗户。 [轰！]一道闪电之后，雷声巨响着轰击耳膜。昊宇猛地一惊，表情有些着急，[我要先回去！小颜怕打雷！]急急得拉了门往外跑，[瑾姗！那些东西拜托你了！！我先走了！！] 说完人便消失在了走道上。 [轰！]雷声更加猛烈，办公室的日光灯猛得闪烁了几下，突然整个办公室暗了下来。 瑾姗手里还拿着纸张，呆呆得对着门口处黑暗的一片，缓缓将自己蜷缩到沙发上。 你的小颜会怕，你又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在办公室，也会感到害怕？ 台灯散发着橘色的光亮，钢笔在纸上滑过，沙沙作响，颜夕伏在写字台上，安静得写着什么。 窗外雷声大作，房间里却异常静谧。昊宇匆匆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温暖得让人想流泪的画面。衬着橘黄的台灯灯光，颜夕的背影看上去有种让人淡定的气质。缓且轻的呼吸，让肩侧有些微的起伏，昊宇觉得自己听见了时光流动的声音。 内心慌乱不堪，颜夕按住胸口跌跌撞撞要冲出去，却腿软得如何也站不起来。 右眼完全没有办法睁开，左眼只能掀开一点缝隙透过血色朦朦胧胧看着眼前的橙黄色灯光。 [不要！！！不要！！放开我！！！]瑾姗的哭喊猛然间刺破这夜空，[你们放开我！！！] 颜夕奋力爬起来，蹒跚着沿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昊宇……昊宇……救救我……救救瑾姗…… 一切都禁止了，当他看到眼前的情景，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什么……都完了…… 血色浸染了一切，那灯光下的情景让人如何也止不住心口的抽搐！男人的yin笑像是刺一般扎进耳朵，一根根穿刺过耳膜。 [哦！这美女真是太爽了！！] [那个给跑掉了！怎么办？！！] [先干了这个再说！！！] [快点快点！！换我上！！！] [可是人没抓到回去怎么交代？？] [切！没抓到人，我们jian了这个也是功德一桩！凛彬那家伙没少让我们老大穿小鞋！老大铁定高兴我们这么做！！] 他们要抓的是我…… 他们要抓的是我…… 瑾姗的哭喊已经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呜咽，[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开我……] 颜夕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窒息得疼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歪歪斜斜站起来，颜夕双腿发颤得向前走去，要救瑾姗，他是无辜的，要救他，他是无辜的…… 这时，袖子突然被猛的扯住，颜夕一个踉跄，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进了一个拐角，太昏暗，眼睛睁不开，颜夕想挣扎，却如何也挣脱不开，[不要动！！] 耳边的声音低哑，刻意压低了，胸膛被另一个胸膛顶着，手腕被抓住按在墙上，颜夕想挣脱，却没有一点力气。 [不要过去！]声音是贴着耳边传来的，看不见，但感觉的到眼前的人要比自己高大许多。他是什么人？？他要干什么？ [我要去救瑾姗！] [你救不了他！过去会被他们一起……] 声音渐渐变得朦胧，颜夕一动不动得被压在墙上，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那些刺耳的声音终于停止了，男人们叮叮当当得系着皮带，然后是错乱的脚步声，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压在身上的人呼了一口气，[没事了。]他说，声音有些熟悉，但颜夕没有时间细想，跌跌撞撞冲向瑾姗。 隔着血水，灯光下的场面刺眼的让人无法睁开眼睛，颜夕一下跌倒在地上，奋力想要看清眼前的情况，血，他只看到满眼满眼的血，从他的手臂，他的口中，他的双腿间不断得流出来，怎么也止不住的鲜血…… [瑾姗……] [瑾姗……] [呀呀，颜夕好厉害！我对小孩可是一点都没辄啊！] [两个人在一起，是要彼此坦白的……不管是什么原因，我觉得你还是要告诉昊宇。] [我联系下医生来替你看看吧？可能也不是什么大病。] [颜夕你放心，我一定逼凛彬让这孩子认你做干爹！本小姐一句话，他凛彬敢不听吗？？] [送医院吧，你朋友可能要不行了……] [等以后我做了mama，也让颜夕替我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