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知音寥寥（5）
郭心阳机智过人，已想到这里定有梨园技法，便躬身向宁老板请教道：“请恕晚辈愚鲁，这出戏如何练法，还请宁老板赐教！” 厨房里已传出宁母召唤众人吃饭的声音，宁思从房里出来，向雍澈微一点头，便默然的走进与厨房紧邻的饭厅，背影有如院中尚未吐芽的梨树一般，熟悉且陌生。 宁老板听见夫人叫吃饭，便要引着二人先进饭厅，郭心阳见状推谢道：“不敢叨扰，我和子澄还要回学校，改日再来请教，这便告辞了www.shukeba.com。” 宁老板随口说了句请便，便慢悠悠的向饭厅踱去。郭雍二人刚要出院，却听身后宁老板扯着嗓子道：“回去试试把眼睛蒙上，慢慢练个十天八天，差不多了再来找我！” 郭心阳听了茅塞顿开，忙止步回身，朗声道：“多谢宁老板！” 院里已无一人，哪还有人与他答话？ 郭雍二人骑车到校之时，天色已暗，他们匆匆将车存放妥当，赶忙到饭堂去吃最后剩下的饭菜。 饭间，郭心阳见雍澈执箸不语，便问道：“怎么了？从宁家出来就没个动静。” “没啥。”雍澈随口答道，“只是见宁和叶有些反常，他今天见我没有平日里的亲热，听说我俩找他爹学戏，又啥也没说。唉，愁人啊…” 郭心阳将碗里的米饭吃的一粒不剩，这是他的习惯，永远对食物充满敬意。他将筷子放下，淡淡道：“宁和叶这人城府颇深，心气又高，估计他是对我们去找宁老板学戏有些不痛快。” “我就说吧，都赖你，非撺掇我去！” 郭心阳微笑道：“事情已经做了，再说那宁和叶如若真是那么小心眼，我又有啥办法？” 雍澈冷道：“你根本不懂，他宁古塔家本是名门，和叶他平生最大的心结就是他爹不顾身份，入了梨园行…” 郭心阳扬手止住他，“民国无贵族，哪来那么多臭讲究？赶紧把饭吃了，吃完咱俩还得去练戏呢！” 雍澈无奈摇头，胡乱吃了饭，之后便随着郭心阳去了礼堂的正厅。这时已是周末傍晚，大厅里早无人影。二人有了下午的经验，便事先套好招式动作，这才各自用手帕将眼睛蒙住。 大厅之内，两个少年依着套好的招式练习起来。雍澈使的自是身法最为写意的拂兰指，而郭心阳为图美观，使的却是最为普通，也最为舒展的大长拳。 正所谓“丑功夫、俊把式”，郭心阳所练的拳脚功夫里，若论精深，首推吕祖纯阳掌法，可这路功夫他绝不轻易示人，而其他自学的百家拳法，又均不如最朴实无华的长拳更能够体现他的身姿雄伟。 二人如此拆了二十多招，饶是之前套好招数，此时蒙眼使将出来，难免还有些磕磕绊绊。他们不理会偶尔触到对方，勉勉强强练完一遍，停手时，二人早已是汗流浃背。 如此这般蒙眼对练了五个晚上，第六日时，终于能做到蒙住双眼而互不触碰，两人喜不自胜，找来梅修秋三人，当着他们的面演了一遍。 修篁秋丛看了拍手叫好，只有梅清讥道：“人家戏园子里演这出儿，可都是睁着眼比划，可没见谁戴着眼罩的！” 郭心阳笑道：“我们蒙眼都能行，睁眼怎有不行的道理？”说着转向雍澈，“来，子澄，咱俩这回睁眼试一试！” 三人注视下，郭心阳和雍澈按着套好的路数，头一遭睁眼练了一回。可他二人蒙眼对练惯了，这一睁开眼，难免便要去看对方。二人功夫底子都不浅，这一看之下，又都难免有所反应，出招之际反不如刚刚蒙眼时流畅自然。 梅清见了讪笑道：“我就说吧，黑毛狐狸、扁毛畜生，你们这对禽兽练的是瞎子功夫，睁眼见亮便不成了！哈哈哈！” 修篁强憋住笑，宽慰道：“不妨不妨，还有小半个月功夫呢，我瞅着没啥问题！现在就已经很不错啦，噗…” 郭心阳听了叹道：“扁毛畜生的拂兰指不仅好看，而且攻守兼备，我一瞧见了便不自觉的还招。唉，还是得放空心性，不理不顾才行。这不是旦夕之功，明儿再练吧！” 郭心阳当先悻悻的走出礼堂，余人便也各自散去。 回宿舍的路上，秋丛搂过雍澈，悄声道：“明儿是周末，晚上连闻歌家有舞会，没请他们，单请了咱俩，你可不能不给连校花这个面子！” 雍澈冷漠道：“她要请我，自会跟我来说，你总当什么传话筒？” 秋丛笑啐道：“你别狗咬吕洞宾啊，我哪知道你俩背着我怎么回事？你就给句痛快话，去还是不去？” 雍澈无奈道：“去也得有个由头啊，上次是她jiejie订亲，这次是啥？她也要出阁了？” 秋丛故意挖苦道：“她要出阁了你还能不知道？” “我还真就不一定知道…” 秋丛碰上这油盐不进的主儿显然无计可施，“好好好，我的雍副社长，你装无辜的样子还真是欠揍…” “别扯那没用的，但凡你要能打过我，上回我不让你和小池见面你就该揍我了…” 秋丛叹道：“好你个扁毛畜生雍子澄，得，我算服你了！明白告诉你吧，人家连大校花明儿过寿，这你得给面子吧？” “她过生日？”雍澈问道，“那，那不妨去一下吧…” “瞅你那得了便宜卖乖的熊样！”秋丛笑嗔道，“妥了，明儿晚上下课以后，咱俩悄悄儿的出去，给连校花庆生去！” 冬尚残，春未至，在这个残冬的冷夜里，忽的起风了，那风虽仍有寒意，可已有了泥土湿润的气息。 雍澈被秋丛揽着肩膀，在残冬的冷夜里，不知为何又理所当然的想起了隆冬时节，那个飘着雪的午后，送自己围巾的那个美貌少女，那个富有神秘魅力，万众瞩目的官家小姐。 他已有些后悔，当初自己为何会辜负人家一番心意，没有收下那条绣了自己名字的围巾。也许，那只不过是一条围巾，会给这北方名城漫长且寒冷的冬日带来一丝暖意，那正是自己所需要和渴望已久的。 现在，寒冬将尽，悔不当初似已再无意义。 然而，初春又已发出邀请，干硬的大地似乎无法拒绝融雪的浸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