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瘦尽灯花又一宵（1）
高朋雅士云集，霓虹佳酿流彩。 四临之人的高谈阔论声中，雍澈把玩着手中一根做工精巧的芙蓉簪。簪子映着灯光和酒色，散发出闪耀而柔和的暖光。 这是他为连闻歌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这里是连府为二小姐精心筹办的生日舞会。 舞池里的秋丛一如既往的潇洒风流，他绝不是连家舞会上最显赫的客人，却永远是舞池里最耀眼的少年。 雍澈瞥了他一眼，这小子又换了个舞伴，这已经是今晚的第六个了，而此时也不过刚刚放了十来支舞曲，在小姐们的盛邀之下，他似乎永远都不会疲累，永远都不会技穷。 而今晚当之无愧的主角连闻歌小姐，直到此刻尚没有跳过一支舞，她刚刚又拒绝了一位年轻公子的邀请，稳稳的坐在三位优雅的女士中间。 雍澈向她们望了望，他识得那三位女士中的两位，一位和连闻歌生得一般模样，自是她刚刚成亲的孪生jiejie连凝香大小姐。一位三十岁上下，虽云鬓花容，衣着却颇为素雅，正是东北大学的才女教授黎微音先生。 单是连氏姐妹和黎微音先生，早已足够让任何陋室熠熠生辉，何况她们三人同时坐在一间辉煌的舞厅之中。而独有一个人，那位俏生生坐在小圆桌旁，目光始终游移在舞池里诸人身上的那位小姐，雍澈唯一不识得的一位，让这间辉煌的舞厅和所有笼罩在华彩下的人们黯然失色，唯独她一人散发着足以掩盖辉煌的璀璨光芒。 那是一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袭简单的白色连衣裙，一件合体的短裘衣，一头瀑布般柔顺的秀发。她的美足以俯瞰众生，而她尚显稚气的表情却似乎传达了一个信号，她对天赐的美貌并不自知。 雍澈隔着两三张桌子，悄悄看着这位绝世的佳人，她的美貌和气质，让他想起生命中最不愿想起又决不能忘却的一个人，他的青梅竹马，他的毕生心结，那个已被所有人遗忘了的洛英华。 洛英华的美符合所有人对美的想象，那是倾世之美，正因为倾世，冥冥中似乎便早已注定不能久于人世，她并不属于这纷纷繁繁、熙熙攘攘的娑婆世界。 那位裘衣白裙的少女虽已极美，却仍是南国的精致之美，生动自然，饱含生命的律动，这种美，才真正属于人间。 雍澈正自顾自的将那少女和洛英华在心中暗暗比较，不觉秋丛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怎么，礼物还没送出去？”秋丛取出手帕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赶紧去吧，连二小姐可死等你呢，一晚上谁也不曾理会！” 雍澈反复下了几次决心，这才哦了一声，起身向连闻歌挪步。他确定今日之星连二小姐一定看到了自己，可她却偏偏将头转向黎微音，不知二人说了什么。 雍澈在嘈杂中轻轻咳嗽一声，以期引起连闻歌的注意，可她偏偏没有听到，还是大小姐连凝香推了推meimei，这才缓了雍澈的尴尬。 “雍社长来了？”连二小姐冷笑道，“贵客啊，玩得可开心？想和哪家小姐跳舞，我帮你介绍www.shukeba.com。” 雍澈不顾连闻歌的奚落，先向连凝香投以感激的一笑，这才答道：“小菡，生日快乐！”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备下的那根芙蓉簪递给连闻歌，“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那一直坐在桌边的美貌少女见了簪子，眼睛不禁一眨，赞道：“好漂亮的簪子！”她又瞧了雍澈一眼，向连闻歌问道：“这位便是你说了好多回的雍社长？真的像你说的那么能文能武吗？” 连闻歌见了雍澈送自己生日礼物，虽远不及家里和旁的客人送的贵重，可心里着实喜欢，此时听了那少女取笑自己，却也不如何生气，只是笑嗔道：“小霞你少毁我，我几时提过他了？” 那小霞莞尔道：“还说没提呢，一整晚都指给我们看！”她再打量雍澈一番，“说真的，雍公子斯斯文文的，真不像是习武之人，眉眼倒像极了我那整日死读书的大哥！” 连凝香大小姐见雍澈还杵在席边，忙止住她们，“别让雍公子站着，赶紧坐下说话。”雍澈坐下道谢，又听连凝香柔声道：“你就是小泠的大哥？” 雍澈点头道：“是，大小姐也识得舍妹？” 连凝香神色微一恍惚，慌张笑道：“只是一般认识罢了，来来来，我介绍这几位太太小姐给你认识。”她向黎微音指了指，“这位便是才名满天下的东大黎微音先生，和我家是世交…” “不用介绍了，小萏。”黎微音浅笑道，“我和这位雍公子有过一面之缘。” “哦？”连闻歌听了奇道，“黎jiejie你才来沈阳没多少时日，这小子怎么会有机缘能见过您啊？” 黎微音抿嘴讥笑道：“小菡，jiejie我早就成亲了，你可不许吃醋！雍公子是我一位故人的朋友，因此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连闻歌疑道：“故人？他还有朋友和黎jiejie你认识？” 黎微音点了点头，再不多言。连凝香见她和雍澈认识，便向那位被唤作“小霞”的美貌少女指了指，介绍道：“这位是天津的赵绮霞赵小姐，也是小菡的同学。” 雍澈心里合计，这少女既然是天津人，又怎么会是连闻歌的同学了？连闻歌不是在奉天的同泽女中念的书吗？ 雍澈此时并不知道，短短几年后，这位赵小姐的芳名会誉满神州。他也不会料想到，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世人会将“红颜祸水”的恶名冠在她和相貌一样美丽的名字之前。他更不会远见到，日后的自己，竟会不顾旁人的流言，渐渐的敬佩起这位美貌而纤弱的女子，不为她冰瓯雪椀的容颜，只因她高贵的人格和坚毅的品性。 赵小姐已起身向他伸出了芊芊玉手，雍澈忙起身轻轻的握了握，只觉那只素手温软细滑，和她的容颜一般完美。 赵小姐又向他细细打量一番，笑道：“小菡，你别说，这位雍公子越看越像我大哥！雍公子，你老家是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