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有人一苇渡江,有人悄然入城
绣冬江上刮了一场大风。 一层又一层的乌云笼罩,苍蓝的穹顶开始变了颜色,如同被黏稠的浓墨渲染了一般,透出丝丝不寻常。 然后天上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连绵不绝。 一艘小楼船乘风破浪,冒雨而行,溅起无数浪花,不知惊扰了多少斑斓的鱼儿,韩旭趴在窗边望着无数条鱼儿跃出湖面,低声呢喃:“此行真的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么……” 因为是接近星斗宫五年一度的收徒大典,绣冬江上开始热闹了起来。 雨水一场接着一场,仿佛是没有尽头一般。 而绣冬江上的船只也是一艘接着一艘出现,举目望去密密麻麻,根本无法想象其间到底有多少青年才俊满怀希望与激情而来,尤其是这只是九州之一的一处传送点。 望着甲板上撑开罡气,沐雨而立意气风发的诸多青涩面孔,韩旭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初出江湖钱塘江上横刀逐浪潮的青葱岁月,胸腔间,丝丝缕缕久违了的豪情与热血在悄然激荡。 前世,无数天才争渡,我一刀问鼎。 今生,我刀仍在,定要败尽世间英豪! 韩旭豪情激荡之际,绣冬江上忽然喧哗四起,无数的惊呼甚至将淅沥沥的雨声彻底掩盖而去。 韩天宇与龙老几乎是同时掠到了窗边,与韩旭一起望向了喧哗的源头。 待看清时,韩旭瞳眸猛地一缩。 有人一苇渡江。 白衣青年衣衫飘逸,风雨不近,一气踏苇渡江河,洒脱超群。 “这人好强,难道也是来要去临风城传送去星空山拜师的么?”韩旭惊异。 韩天宇目露异色,点了点头道:“底蕴深厚的望族子弟罢了,他们每次都会派出天才子弟出来参加各大仙门的拜师大典,实力强绝,能通过四大仙门的选拔者极多。” 龙老微眯起双眼,解释道:“江东高家的江河浮羽,一门取巧的武技罢了,出出风头倒是不错。” 作为一名百战老卒,在他的心目中,如此浮夸的技艺根本入不得法眼,军中对敌,讲究如何花最小的气力杀最多的敌人,任何花俏在战场上都是致命的。 白衣青年踏苇远去,徒留诸多或羡慕或嫉妒或自卑的少年们面面相觑。 议论之音久久不绝。 一般有些实力底蕴的高门望族子弟,都会有其独特的方法赶赴星空山。 而乘船而来的,莫不是寒门子弟,如此一番洒脱景象,如何不让他们向往。 当然,亦不排除有膏粱子弟不求那奢华之道,反而老老实实地乘船而行。 此时的一艘小船上就有数人锦衣高贵,盘膝而坐,有男有女。 有人低声呢喃:“高博居然也来了,不知道那江东胭脂榜之探花的姚佳琳有没有来?” 他的话音还未落,空中传来一股恐怖的威压,只见一抹剑光挑碎了雨帘,出现在绣冬江之上。 剑上有一妙龄女子,蓝裙束身,双腿修长,容颜绝世,一颦一笑皆令人心底发酥,媚态天成。 那女子扫了一眼先前说话的小船,笑道:“我若不来,这次的拜师大典岂不是会很无趣?” 无数惊呼响起,诸多少年抬头,吃惊地看着御剑而来的女子。 “居然是江东胭脂榜第三的姚佳琳,天啊,果然如同传说中的好看。” “仙子啊,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见。” “御剑而来,这姚佳琳该不会是踏进命泉了?”众人惊骇。 韩旭目中亦是泛起了一丝疑惑与震惊。 若是如此年纪便跨入命泉境,那天资也太可怕了。 韩天宇注意到韩旭的表情,微笑道:“借剑而已,你若是想,爹也能借你一剑入星空山。” 龙老目中有着挪揄之色,含笑不语。 韩旭摇了摇头。 自从龙老将小船转入正常的水道之后,这几日诸如这般引人注目的手段已经是司空见惯,有骑鹤而来,有御气化虹而来,有高人护送而来,气势惊人,但更多的是如姚佳琳这般的借剑御空而来,最让韩旭诧异的是有一人居然捏着一张黄色的符纸便横渡了绣冬江。 越近星斗宫开山收徒的日子,便越能见识到更多的玄妙手段,全都让人心神摇曳,无比向往,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拥有着极其强大的修为。 与之相比,这绣冬江上顶着大风冒着细雨破浪而行的诸多寒门子弟,越发显得寒酸可怜。 但是他们亦都是斗志昂扬,若是真的能够拜进仙门修得大神通,谁能保证寒门不会崛起? 今日我冒雨乘船破浪,谁能保证日后我的子孙不会御剑骑鹤上九天? 数万寒门渡绣冬,天才无数。 布衣寒门少年懵懂,哪识得什么劳什子的长生。 他们拜师求的只是一份改变命运的机缘,修得只是一次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凭仗! 韩旭沉默不语。 他何必要借剑进山,如此慢慢走岂不是更好。 一路护送千里,挡张洪盛,扛剑阁追杀,就是为了给他铺路,而一旦进山便代表着离别。 他只是想陪父亲再多呆会,哪怕只是一天,都弥足珍贵。 韩天宇如何不知儿子的想法,也不说穿,只是脸上挂起了温暖的笑容。 龙老看着这一对父子,目光恍惚,不知道是记起了什么。
…… 临风城,一座颇有底蕴的巍峨城池,能够在偌大个云州占据三大城池一席之位,足以见得此城池之不凡。 近一个月来,城内暗流频起风起云涌,各种势力争相洗牌。 先是曾崛起于市井,以人多势众俯瞰诸多势力的鱼龙帮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散,接着连坐拥重甲寒刀三千卒的王洪盛王城主连同千余斩风卫一起离奇失踪,让人震惊。 临风城一时无主,陷入混乱之中,连传送阵都停运了数日之久,不知道阻搁了多少人的行程,抱怨四起。 直到近日,才有人从帝都接了上任命令前来。 来人修为不祥,容貌不祥,只知道新城主名为廖子龙,乃是将种子弟。 上任那日此人领了两千兵士轰轰烈烈进城,个个战甲狰狞,人人手握一柄狰狞凶狂,一看就绝非凡品的长缨枪,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似乎被镇压凝固。 新官上任三把火?不,两把足矣! 第一把,便直接点在城外驻扎的斩风卫,其过程无人知晓,只是结果传出便让城内无数人惊掉大牙。 斩风卫臣服,被其所收编。 第二把火更是点在了传送阵的阵台,传闻那日惨嚎震天,死者不可计数,鲜血将整个传送阵台都染红了。据目击者口述,那日连武者都死了过百。 一时之间,临风城内诸多势力噤若寒蝉,各种心思尽数被掐灭在萌芽之中。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都阴谋诡计,都不过土鸡瓦狗。 不过数日的时间,原本混乱不堪的城池,便骤然恢复了常态的繁华,让不少人为之惊叹与震撼,新城主廖子龙之名,彻底以一种极其强悍血腥的姿态深入人心。 一切尘埃落定。 这日,城门外来了三个行人,其中一位老人皮肤黝黑,拄着一把拐杖,神情淡漠,缓缓而行。在他身后紧跟着一位身着寻常布衣,却儒雅不凡的中年男子与一位青衫少年。三人随着贩夫走卒的人流缓缓由城门侧孔走进了城内,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喧嚣入耳,三人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望着远处战甲森森,煞气惊人的巡城兵士,拄着拐杖的老头儿小声解释道:“这是一群真正自杀戮之中养成,自血海里爬出来的战士,看来是暂时从前线抽调回来的老兵,远非斩风卫这些新兵蛋子可以相提并论。” 布衣儒雅的中年男子与青衫少年眉头轻蹙,没有言语。 而后,两人在拄拐老头的带领下朝着一处胡同缓缓而行。 夕阳西坠,光线艳红,人群摩肩接踵。 地上挤不进去哪怕一丝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