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输不起的赌注(下)
我也很快乐,快乐到都不想写武打的场面。所以这一章要违反武侠小说的原则,纯粹以对话构成。 一个武侠小说的作者,在描写武打方面所花的功夫远比对话要多得多,可是一个武侠小说的读者,在阅读武打方面的兴趣却远比对话要少得多。 以下是本章的第四场对话。 “姑娘想知道什么?” 苏州城最大的医馆内,上官无伋掷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要求与医院主人,有神医之称的江百易单独一谈。 伙计奉上茶水之后,上官无伋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的医术很好吗?” 江百易年约六十开外,体型清瘦,和蔼可亲。她微笑道:“老夫习医数十载,虽不栩精通,倒也略懂一二。姑娘有什么疑问旦说无妨。” 上官无伋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他半晌,似乎在判断他是否可信,这才道:“对于妇女之症,是否也一样?” “姑娘请说。” “喜脉会诊吗?” “喜脉?”江百易上下打量上官无伋,微微色变道,“小姑娘,你多大了?看你未束发髻,想必还未出阁,怎么这般胡闹,让我看看。” 他说着就要替上官无伋把脉。 “什么跟什么!”上官无伋差点被他气死,“不是我!我说的是别人!” “哦,”江百易脸色稍缓,“那是哪位夫人?你要把她带来才能诊脉啊!” “把她带来?”上官无伋哂道,“要是我能带她走,我早把她带回家让我哥认了,哪用这么麻烦。” “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用管!” “既然不便前来,老夫可以上门诊脉。” “算了吧!你去不了,也见不到她。你只要告诉我喜脉的脉象是怎样的就行了,我自己去把脉。” “你会医术?” “这你管不着!”上官无伋没好气地道,“本姑娘花这么多钱可不是听你废话的,快点告诉我!” “姑娘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呢?” “我要知道她怀孕多久了,有没有办法判断?” “要判断时间?”江百易面露难色,“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还是让老夫亲自看看吧!” “都说不可能了!” “这是为何?” “为你个头啊!”上官无伋气冲冲地站起来,“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我自己翻医书去。” “小姑娘!”江百易焦急地道,“这种事随意不得,你既然不懂医术怎么能乱来呢?”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是武学高手,对经脉我熟的狠。既然是妇女脉,诊的应该是任脉和冲脉吧?” “姑娘!姑娘!”江百易忙叫住他,劝道,“如果有什么为难之处,老夫会帮你的,你急什么?不妨将事情说来听听,老夫是过来人,也能给你出个主意。” 上官无伋怀疑地打量他,“你干嘛这么好?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少打怎么歪主意。” “唉!老夫以救人为生,怎么会有别的想法?你一个小姑娘,讲话莽莽撞撞,想来做事也不妥当,老夫怎么能放心呢?所谓‘医者父母心’,万一你说的那位夫人出了什么事,那不是要让老夫抱憾终身吗?” 上官无伋沉默。他说的没错,自己长这么大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是需要有个人出个主意。 “可是……”她迟疑道,“可是她被关在地牢里啊,我也没办法。” “什么?”江百易全身一震,色变道:“明知有身孕,还要把她关在地牢里?” “又不是我关的,我有什么办法?”上官无伋无奈地道,“如果不是这样,我早把她押回白……咳!反正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弄清她是不是在撒谎。” 江百易摇头道:“你错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她从牢里救出来才是。” “笑话!我为什么要救她?她以为编这样的谎话就能骗倒我吗?反正她的话一定是假的,我只是……只是出于周全的考虑,才想再确认一下。” “小姑娘,做人要厚道啊!”江百易苦口婆心地道,“就算毫无瓜葛,你也不能看着她受苦啊!孕妇不比常人,那可是两条人命哪!” “哼!那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把她害成那样的。她死不死,与我何干?” “唉,小姑娘,你怎么……唉!”江百易无奈地道,“这样吧,你回去好好想想,老夫先弄几副安胎药给你带回去。” “省省吧!能活几天都不知道呢,还安什么胎啊!” 江百易闻言色变道:“怎么回事?她到底被什么人关起来了?我去报官,太没王法了!” “王法?王法就是他们家订的!算了,跟你说不清楚,我赶时间呢!” 她说着扭头就走,江百易焦急地拉住她。 “小姑娘,你…..” 上官无伋冷眼看着他,突然微笑道:“我被那个女人给搞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一点。” 江百易一愣,“怎么?” “你不是向我保证过不告诉任何人吗?” “是啊!” “可是我不信。” 江百易一震,松开她的手,脸色微微一变,骇然道:“难道你要杀人灭口?” “看来你还不傻吗?”上官无伋冷笑道,“既然是聪明人,为何还这么多话?你知道太热心反倒会坏事吗?” 江百易看着她,原本惊恐的表情消失不见,笑道:“有关大小姐的事,小的怎么能不热心呢?” 上官无伋一愣,“什么大小姐?” “大小姐当然就是姑娘您了。” 上官无伋微微一震,这才正眼打量眼前的老人,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您是我的大小姐,您说我是什么人呢?” “你是白雪城的人?” 江百易点头。 上官无伋冷笑道:“你还敢点头?你以为我是白痴吗?白雪城里根本没有几个人认得我。你不会告诉我,你也是曾经教过我的某个老师吧?” 江百易微笑道:“小的哪有这个本事啊。不过我不认得小姐,却自然有人认得。” “谁?” “给我这样东西的人。”江百易说着自怀中掏出某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摊开。 平安符绣袋! 上官无伋微微一震。 寒枫那个混蛋,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别人! 上官无伋一下夺过绣袋,冷然道:“他人呢?” “小的不知道。” “他怎么会将这样东西交给你?” “寒公子要小的在苏州城照看小姐,因而留下了信物,也好相认。其实小姐每次离开李府后的行踪小的都一清二楚。” “寒枫去了别的地方?” “应该是。” 上官无伋沉默片刻,沉声道:“刚才我已经把事情告诉你了,你说该怎么办?” “小的还是那句话,先保住母子平安才是上策。” “可她在裕王的手里!” “无论多困难,小姐都非保护不可。” 上官无伋冷哼道:“如果她是假的,那我不是白忙活一场?到时候还要被她笑话。” “但若是真的呢?” 上官无伋一震。 江百易又道:“纵然真实的可能性极低,我们也只能相信。城主闭关未出,这件事就由小姐全权负责,您也要小心斟酌啊!只要没有绝对的把握确定她的话是假的,那我们就只有相信。小姐想想,那女子肚中怀的有可能是您的亲侄儿啊!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是要让人抱憾终生的。” “可是……” “就算明知是假,你又能如何呢?” “当然是撒手不管了,任她自生自灭!” “是吗?”江百易笑了笑,道。“小姐恐怕还未看清这件事真正的严重性吧!对于无法确定的事,就相当于赌博一般,看你押的是哪一方了。” “我赌她是假的!” “万一你输了呢?” “不可能!” “小的是说万一。万一小姐猜错了,后果会是什么?” 上官无伋又是一震。 “小姐应该明白,这是一场您根本输不起的赌局。我们除了相信之外别无他法。”
上官无伋沉默不语。 江百易又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也是白雪城的大事,可偏偏又插手不得。那女子是裕王的敌人,倘若让裕王知道此事,难保不会怀疑她是城主派去的。现在城主不在,我们也不敢乱作主张。这件事稍稍处理不当,就会变成白雪城的一大祸事。” “我明白,所以我才想灭口,以免传入裕王耳中。” “小姐想的未免太简单。倘若我不是白雪城的人,无端被杀,还是会有风声传入李府。那时候纵使裕王原本没有疑心,也要对小姐起疑了。” “那…..如果有人来查,你就说我是来看病的。看我肚子里的蝎子死了没有。” “这个小姐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应付。倒是你在李府里,凡事要多加小心。您刚才说什么蝎子?” “没事,我已经把它解决了。倒是唐溪梦……”上官无伋突然全身剧震。 “如何?” “我差点忘了,那女人中了蛊毒啊!会不会对胎儿不利?” 江百易亦是微微一震,“蛊毒?” 上官无伋点头。“一对很小的蝎子,是碧水洞主单楚缦用来对付裕王的,我与她每人都吞了一只。听说只能活上百日。” 江百易脸色猝变:“中毒几日了?” “七天。” “拖不得了,要马上解毒才行!属下对苗疆的蛊毒倒有点研究,你要尽快安排我跟她见面!” “我…..我没办法啊!”上官无伋脸色煞白,颤声道,“我能进地牢看她一眼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把她带走呢?就是带你去也说不通啊!” “属下倒有一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什么?”上官无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讲话都岔了声,“什么办法?快说啊!” 这回她可真是六神无主了。 “小姐刚才说,你可以去见她?” “没问题。” “属下有个孙女,精通医术,尤其擅长解毒。她的年纪跟你差不多,体型也相差不大,倒可以让她易容成你的样子…..” “那就快让她出来啊!让她装成我去帮唐溪梦解毒啊!” “小姐不要慌张,这件事我们还要再考虑考虑。要知道,再高明的易容术也很难做到分毫不差,何况声音是无法模仿的。万一被认出来,不仅是属下,就是白雪城也摆脱不了关系了。” “管不了这么多了!”上官无伋急急忙忙道,“你快把你孙女叫出来,我给她画张地图,让她直接到地牢去,除非是陆承风,否则那些守卫是不会认出来的!你的易容术还行吧?快啊!快啊!” 任她怎么催,江百易还是摇头。他沉思了片刻,断然道:“不行!这件事一定要让寒公子知道,属下不能自作主张。” “谁知道寒枫那混蛋死哪去了啊!等他来,唐溪梦都死了!总之我命令你,马上派你孙女去李府救人!听到没有?” “属下只能听寒公子的命令。” “你!”上官无伋眼中寒光一闪,气愤地道,“这个时候你还来这套,信不信我杀了你?” “杀了我,不是更没希望了?”江百易正容道,“不是属下畏首畏尾,而是小姐实在无法让我放心。你遇事如此莽撞,根本没有仔细去思考后果。如果属下因为相信小姐,而害了那位姑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日后如何向城主交待?小姐又打算以何面目去见你的兄长?” 上官无伋一震,松开了手。 “你是说,你只相信寒枫能处理好这件事了?”她低声道,“那寒枫人呢?白雪城的势力不是遍布天下吗?你只要用你们独特的联络手法,要找到他不是很容易吗?” “寒公子身份不同,就连他的行踪都是白雪城机密,只有城主知道联络他的方法。不过眼下有一个人,他应该也能处理这件……” “不,必须找到寒枫。”上官无伋咬咬唇,一字一顿道,“有一个人一定能够找到他。” “谁?” “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