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若非群玉山头见
临近年关，各处都忙了起来，皇帝反倒有几分清闲，也不是说他久没事情做了，相反龙案上的奏折依旧堆得小山似的高，可是朝廷上只要没有军国大事，谁也不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跟皇帝扯皮，毕竟快过年了，还是皇帝继位后的第一个新年。 所以心头事少了的皇帝也有余力顾及一些后宫的事，会考校乾询功课，会看望一下已经迈开小腿学走路的乾谦。唯独不大去凤仪宫，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这个新生的儿子，而是每次去都会感觉到心累。 洛氏是她的嫡妻，但或许真的是婢妾养的缘故，洛氏颜色心智都不出众也就罢了，反正娶妻娶贤，更要紧的是她的种种做派都透着小家子气，最喜欢把人当猴耍。可是她也不想想，一个自小在宫里见惯了风风雨雨，又开牙建府领事多年的男人又怎么会看不透她那些小把戏。夫妻这么些年，他早就看透了洛氏，可是洛氏却没有看透他。 他出自深宫，没有生母养育，小小的孩子要独自面对女人间的斗争，见惯了她们人前人后两张脸，心狠起来比侩子手还狠。现在想想他都觉得后颈不舒服，可是一见着洛氏，小时候那种不舒服的感受尤其明显。他怎么会喜欢的起她来 以前她还遵守着作为妻子的柔顺，纵有心机手段都是私底下的。可是自从有了这个嫡子，她自觉腰杆子硬了，说话做事都有了底气，反而更加不讲究，阴私之余还多了些粗野无理。让他连多年间相处的那点怜惜之情都快被磨没了的，连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嫡子，都淡了几分喜爱，有些回避之意了。 这样想着，皇帝看着近在眼前的凤仪宫反而迈不开步子，转而吩咐一旁的安植，道:"走，去母后那里坐坐。" 安植忙答应了一声"是"，顺道儿还瞥了一眼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宫女，心里暗忖，皇后这回不知道又要怎么闹腾了，也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大家子主母跟个小妇似的做派，现在脾气还越来越差了，对着他这司礼太监都连喝带骂的，他安植是奴才不假，那也只是九五至尊的奴才，不是谁都能使唤的。 可是今儿实在不巧，皇帝才到颐宁宫外头，就看见停着一座青布小轿子，诧异道:"母后召见谁了不成" 那守门的道:"是靖王府的段妃来给太后请安。" 皇帝没有说话，底下的人都跟着小心翼翼起来，安植心里也嘀咕，尊不让卑，别说里头这个是侧妃，就算是靖王府先头那位从坟里头蹦出来，见了皇帝也得回避。但是皇帝毕竟是个大男人，见老娘已经和女眷聊开了，贸然进去是有些不合适的。何况两宫最近母子情分回暖，皇帝多少也顾及太后一二分。 果不其然，皇帝冷冷道:"朕过些时候再来吧。"安植正要问摆驾何处，忽然瞥见角门处有一对女眷走出来。为首的也看到了皇帝，赶紧领着人行礼道:"参见皇上。" 皇帝本来已经背过身去，听见后头清清脆脆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年轻妇人瑶红呢绒长赏，头戴赤金双碟步摇，打扮也说不上多华丽妖艳，可是生就了雪白肌肤，身长如玉，这样搭配起来就显得恰到好处。不过皇帝此刻却没什么精力来品评此女的颜色，实在是因为她隆起的小腹太过显眼，让她见了帝王也只能缓缓蹲下去见礼。 皇帝见状立马道：“免礼吧，你有身子。” 安植能坐稳内监之首的位子，自然是有眼力价的，立马跟着行礼道：“淑媛娘娘金安。” 桑晚淡淡道：“安公公不必多礼，请起吧。” 皇帝并不是粗心之人，定睛一看，桑晚穿着斗篷，后面的丫头抱着一个竖长布包着的物件。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可环顾四周，虽没有下雪，但是寒冬腊月的难免路面积冰，对于她这样的孕妇来说极为危险的。想到这里，问道：“何事要自己出门，外头不好走，叫底下人去做不就行了。” 桑晚规矩道：“左右没什么事，司制局也不远，臣妾亲自去吩咐做出来的东西也好。” 她越是这样淡然，却越叫皇帝好奇，只是帝王到底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所以他问的倒也平淡，“做什么东西？” “是做琴，臣妾准备送给长公主的礼物。” “长宁？”皇帝忽然想起了许多事，神色变幻，有些似笑非笑道：“朕只当你与她老死不相往来了。”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纵使香痕手心里都直冒汗，桑晚倒还是镇定，道：“臣妾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没有这么大气性，何况”她垂了眼眸，似有些追忆之感“往事已矣，臣妾如今将为人母，自然也盼着公主好，她何其不容易。” 皇帝淡淡扫了她一眼，却是饱含考量，桑晚倒是定力好，就在这站着，不卑不亢。这一关早晚要过，不然苦的只能是自己。 末了，皇帝终是道：“还是让下人去吧。” 桑晚没有说话，只是恭顺地站在一旁，似乎在等着目送皇帝离去。皇帝心里一哼，自己登基之后，倒还是没人敢这样不给脸面。他华语间似乎也含了几分冷意，道：“你觉得朕说的话不好使了？” 香痕听这话不好，赶紧跪下道：“陛下明鉴，非娘娘藐视圣意，实在是司制局的奴才捧高踩低，奴婢数次前去传达吩咐，都给他们推脱，娘娘眼看公主快要回鸾，这才不得不冒着严寒亲自前去。” 皇帝却道:“所以朕的话就不好使了？” 这话当真是不好答，香痕满腔的忠心要护住，却也无计可施。不料却听桑晚道：“臣妾只是不想阳奉阴违罢了。” ps:封建士大夫对妻子的尊重是有条件的，孩子先天属性就同母亲更亲近一些，虽然事实比较残酷，但是如果足够有权势，有很多个异母的儿子，皇帝这类人的情感偏向就十分明显了，子以母贵，同样也会因为母亲受到厌弃。 所以桑晚尽管是十分骄傲的，还是要放下身段缓和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