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山外青山

    桑晚了解继母，倒是安慰她，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母亲哭个什么？对了，母亲来的怎么这么早"宫门开锁下钥都是有时间的，外命妇若想入宫，若非早有明旨，只能早早在门口茶房等着，得到太后或者中宫的谕令才能进来。洛氏怎么也不可能来这么早。

    洛氏果然给转移了注意力，止了泪道:"真是天恩浩荡，昨天太后宫里的女官大人来家里，告诉你的大喜事。你知道我是个素无主意的，你爹爹这几日又去庙里清修去了，太后索性是今日回宫，就把我一同带进来了。"

    桑晚微微一惊，道:"太后娘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洛氏笑答道:"你生下小殿下，太后娘娘自然欢喜的紧，早点回鸾又什么奇怪的"

    桑晚却没有答话，她为皇家添丁，自然是大喜事。可是别忘了，六皇子出生之日，正好是嫡皇子百日之际，太后也没有打断自己的礼佛。这两厢对比，在有心人眼里可就有点看头了。

    母女两个正说这话，香痕就进来禀报道：“太后身边的唐姑姑到了，说是代太后娘娘来看小姐同小殿下，问您是否方便？”

    桑晚哪里能说不方便，忙说请进。唐姑姑进屋之后先是跪拜道喜，方才说道：“太后听闻娘娘一举得男，无比欢喜，本是想亲自探望娘娘与小殿下，奈何刚从庙里回来，怕有冲撞，因此派奴婢过来，权当慰问。”

    桑晚也知道有这个习俗，并不为怪，只道：“叫太后费心了，等洗三之后，臣妾就教人抱他去与太后娘娘请安。”

    唐姑姑道：“娘娘有心了，只是太后娘娘也是一片慈心，可否让奴才讨一个彩头，看看小殿下，也好回去跟太后交代。”

    桑晚又叫人去抱新皇子，洛氏忙道：“我也跟着去。”说罢就急匆匆地出去了，生怕别人同她抢宝宝似的。

    小婴儿就被抱来了，依旧使用用明黄色火龙襁褓套装，却是被抱在洛氏怀里。洛氏凑近了唐姑姑，笑道：“姑姑请看，咱们小殿下多好看。”

    桑晚嘴角一抽，刚生下来两天的小婴儿，哪个不是皱巴地跟老头似的，哪怕她是当人亲娘的，也不能违心地说自家孩子“好看”，可洛氏就是能一派认真地跟献宝似的。

    好在唐姑姑人老成精，十分配合道：“是啊，老奴看着殿下也是个精神的，看着眉毛嘴巴，

    洛氏闻言大喜，其实她哪里见过皇帝刚出生时候，只是看着如今的皇帝，觉得自家小外孙肯定差不了就是了。高兴之余，还不忘补上一句:"是极了，姑姑请看，小殿下的眼睛，还是像桑晚的。"

    唐姑姑看着小婴儿眯成的两条缝，"......"

    桑晚:"......"母亲大人，您确定不是在损我。

    好歹等到唐姑姑告辞了，桑晚才问洛氏道:"母亲此番入宫，必是要停留几日的，家中事物如何安置"

    洛氏不以为意，道:"有刘嬷嬷在家看着呢，肯定没事。"

    桑晚不得已，提醒她道:"难道母亲还不知道青山阿兄升迁为贵州守备，不日将离开京城。难道家中不能做些准备吗？"

    洛氏一听，笑容就有几分往下落，要说她这一辈子，都有人疼有人护着，可谓是顺风顺水。要说还有什么遗憾，也就是没有亲自生儿育女了，当年她咽下无数苦药，和娘家嫂嫂拜遍道宫宝刹，却抵死也怀不上孩子。

    等到桑晚满了九岁，洛老太君终于忍不住，为女婿准备了通房妾侍，她怕女儿左性儿，还惇惇劝道:"女婿专心待你，极为难得，奈何你的福气实在差些，总是无法为他们许家添丁，若是桑晚是个男儿，也还好些，总是香火有继，你们也有人养老。可是如今女婿年过三十，又是独子，迟迟不见子嗣，你可知道外面人说的有多难听吗？外人言语就算不听，你也要想想老来如何还是趁着现在你还有精力，借丫头肚子生一个孩儿，抱在身边养大了，才是正理。"

    洛氏自然不快，但是老母强势了一辈子，她也习惯于听娘的，最终还是按她说的办了。不过洛老太君没想到的是，女儿答应了，女婿却不答应。许其确道:"有无子嗣本是天命，何必强求。若是我福薄，再纳多少婢妾都是无用的。再说妾乃乱家之源，晚晚年幼，娘子又单纯，我实在不敢将她们置于此等险地。"接着就把人都给推了回去，洛老太君做的了女儿的主，却勉强不得许其确，长叹一声只好作罢。

    洛氏那时的幸福感爆棚，走到哪里都会收获贵妇的羡慕，只觉得自己一生能嫁夫如此，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可是，林青山的出现，打破了她稳稳当当的幸福。

    她永远都记得，那是一个大雨倾盆的下午，许其确刚回家，连官服都没有换，就把一个半大小子召到她面前。

    洛氏吓了一跳，仔细看那男孩子，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头戴蓑笠，身披麻衣，脸上布满了雨渍，看不清面目。足登一双土皮底子的麻鞋，走过时带出污泥浊水，很是不堪。

    许其确随后又道:"这孩子新进亡了寡母，恐怕要在家中寄住了，劳娘子多加安排。"次后又吩咐人叫来桑晚，说是与他作伴玩耍。

    洛氏这下再也忍不住，道:"老爷，男女七岁不同席，晚晚如何好与这位...小哥在一处。"

    许其确混不在意，道:"都是些俗谈罢了，小孩子何必讲究这些酸腐规矩。何况他们是小兄妹呢，无妨。"

    洛氏被声"兄妹"吓得白了一张脸，说话都要颤了，道:"老爷，老爷，这是何意"

    许其确看妻子如此，明白她是误会了，可是眼下又解释不大明白，只能含混着说:"我们无子，我有意将此孩子收为义子，以防孤老，娘子不需惊慌。"

    这话是极为说不通的，就算许其确无子，又是独苗一根找不着叔伯兄弟过继个儿子给他，也不能随便从外面领回个孤儿就当义子吧。时人重宗法血缘。这样的事情万万说不通的，就算洛氏性情柔弱反驳不得丈夫，别人却也不是傻子。所以当时最流行的一种说法就是，此子是许少卿婚前风流留下的，因为后来两任老婆都养不成儿子，只好厚着脸皮接回来了，毕竟，养外室子名声不好，可是也比绝后强啊。

    于是，以前对洛氏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贵妇们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看着洛氏的小眼神也分外有神，天下男人都一个德行，你也没什么好牛气的啊。

    洛氏哪里受得了这个，当下就哭哭啼啼地跑回娘家去了，这次别说洛老太君了，就是一向温厚的洛大太太---现任洛皇后的嫡母，都劝小姑子道:"此事尚无定论，你且不要跟妹夫闹，否则站不住脚的。"

    洛二太太更加直白，双手一摊，道:"就是他真养了外室，我和你二哥打上门去不难，可是你总不能不过了吧。真撕破了脸皮，谁也不会帮着咱们的，谁让你无子在前，这就是没理了。大嫂你别瞪我。meimei，二嫂是粗人不会说话，可是理就是这么一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