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螽斯衍庆
三月残春，即使是地处北地的京师，也已经彻底洗去了冬凉。未央皇城里随处可见皆是绿意盎然，宫女子们纷纷换下了厚重的棉袄皮裘，着各色轻盈的春衫。连鸟儿也多了起来，多有听到云雀黄鹂，鸟鸣啾啾。 桑晚正是在这样一个天气，拜别太后，迁往曾经的丽夕阁，如今的衍庆宫。 太后神色淡淡，倒是没有给桑晚脸色，只是抱了抱乾谧，眉眼间流露地不舍痛惜，真与一般农家的老祖母无异。 乾谧是个很奇特的婴孩，每每有人抱，多也不哭，只是拿眼睛盯着人家，有时还乌溜乌溜转上两圈。那黑白分明的莹然，哪里有人看了会不喜欢的？ 太后抱了好一会，连唐姑姑都劝道：“太后，六殿下壮实地很，您抱了这么好一会了，当心肩周炎又发作了。” 太后斜了她一眼，道：“这老货就是扫我的幸。”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把乾谧交给了一边的乳母，复又看向桑晚，道：“衍庆宫新建成，只有你一个嫔妃，你不是个折腾的，好好带大乾谧，福气自然在后头。” 桑晚听罢，不由道：“承蒙太后一直的关照，臣妾感念于心。” 太后道：“不过是人助者自助罢了，你做的事情哀家都看到了，何况，你还年轻哀家却已经老了，难保将来有什么事，还要向你讨还呢。”语意淡寡，并没有什么打趣凄苦之感。 桑晚抬起头来，认真而恭敬道：“来日若有机会，在能力之内的，桑晚一定报答太后。”这是她的真心话，对于太后，无论感官如何？她都必须承认自己受惠于人。知恩图报，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她懂得。 只要不让她用儿子来报答，就好。 太后这一辈子，阅人无数，能在她面前耍心眼的人真的不多，她自然能看出桑晚说的话一片真挚。她的脸色缓了一缓，正想说些什么，外面却有人过来传唱“汉成王妃递牌子求见。” 这倒是叫人有些惊奇了，别人不说，桑晚在这颐宁宫一住就是小半年，可就没记得汉成王妃什么时间单独来拜会过太后，不知道怎么地，想起这位贵妇富态的模样，她脑子里顿时想起了一句话“无事不登三宝殿。” 还是少掺和别人的私事为妙。 桑晚道：“既然如此，臣妾就先告退了。”太后却是道：“不忙，总是遇上了，打个招呼再去也不迟。” 桑晚无奈，只得重新坐下等候。 不过片刻，汉成王妃就已经进来了，她看见桑晚在这里先是一惊，旋即就反应了过来，笑道：“臣妇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见过仪妃娘娘。” 非是她拿大，不愿意称呼太后为婆母，实在是汉成王业已出嗣，叫着一声“母后”也没道理。 太后却是淡淡一笑，既不疏离也不亲密，问道：“三郎媳妇怎么有空来了？” 汉成王妃面上有些发热，索幸是皇家媳妇当了小二十年，养性功夫不错，才没有显现出来，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实在是和这位皇太后疏于走动了，关系本就生疏，想要拾起来自然不容易。 生出皇帝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傻的？ 可巧，许氏也在，汉成王妃灵光一闪，道：“太后恕罪，老大媳妇去年才进门，臣妇教导家事实在脱不开空，昨儿遇见了仪妃娘娘，才知道她即将移宫。想着六殿下不在跟前，您虽然未必寂寥。咱们虽然出嗣，到底老大家的也是您的孙媳妇，理该来孝敬您膝前。” 唐姑姑在一边没说话，心里有些好笑，这汉成王妃也不是个傻的，哪有当着人的面，拿人当梯子使的道理？ 果然，桑晚亲热的一笑，道：“王妃想的真是周全，二殿下四殿下五殿下六殿下都在宫里，您尚且担心太后寂寥，巴巴从永康坊赶过来，这等孝义臣妾实在佩服，只怕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也是要赞您一句贤妇的。” 这话就不大好听了，你一个出嗣的庶子媳妇怕当婆婆的寂寥，是不是说人家正经的儿子媳妇不孝？ 汉成王妃脸色的笑容差点就挂不住了，本来看着这仪妃温吞寡言，想不到脾气还是像以前一样，尖锐至极。 当了小妇你还这样嚣张！汉成王妃心里气急，她不过就是借个台阶下，也没有把你踩在脚底下，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论，你想结仇不成？ 她可不知道，皇后前些日子哦就拿这个说头，挑衅了桑晚一番，成功在太后心里下了结。桑晚每当想起来就有些恼意，更别说汉成王妃还当着太后再提！ 再说了，人谁愿意被利用？我又有什么地方欠你的？ 或许是母子连心，本来好好的乾谧忽然“哇”地一声，大哭特哭起来。 太后皱眉，看向奶娘，不悦道：“好端端的，哀家的乖孙哭些什么？” 奶娘心里也莫名其妙，结巴道：“可能，可能小殿下尿了，奴婢这就下去处理。” 桑晚一听见儿子哭，哪还有心思理汉成王妃，站起身来，为难道：“太后，臣妾...。”太后道：“好了，你带着儿子先下去吧，哀家也好久没见三郎媳妇了。正好说说话。”总归是给她留了面子。 桑晚正巴不得这句话，立即告退。 只不过原本的好心情也给折腾的差不多了。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汉成王妃身后，除了她府上的大奶奶，还有一个多次带来，却没有给人引荐的少女，低眉俊眼。白净如玉藕，只有在桑晚走过时，才敢悄悄抬起头来，惊羡一瞥。 原来这就是皇妃，这样威风，连王妃的话都可以顶回来。 王妃果然没说错，宫里有宫里的好。能进来是福气！ 好在乾谧被哄了一会，就安稳睡过去了。 桑晚看着儿子娇嫩的模样，越发怜惜，抱着他一直到的衍庆宫。 虽然大清早的被汉成王妃弄得有些扫兴，但是等到了衍庆宫门前，探出幔帷一看，还是有一种豁然开朗的喜悦。 皇帝以前同她说过，虽然是改了名字，但是丽夕阁这里的建筑群不会大动，一是耗费银钱，朝堂上说不得要有牢sao，二来也是因为一旦动土，就不是个把月能住人的，桑晚这边明显不能等这么久。 所以官方版本是，丽夕阁加上周围两个小抱厦，一排后罩房，合体而成了现在的衍庆宫。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仔细的亲应该猜到汉成王妃想的是什么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