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悲喜2

    桑晚的贵妃册封是同贤妃丧事几乎同时下来的旨意，竹枝等人都觉得不吉利，桑晚岁月已长人倒是看得开，反劝他们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多年来的淡然加上尽心，已经让皇帝认可了她，贤妃一去，她本就是后宫第一人，这位分一升，反倒有些打眼，贵妃又不是皇后，贵虽贵矣，却仍是名不正言不顺，白白是让柳婕妤等人有些眼红。

    果然，端王太妃辈分在那里，乾询上来就同他开火：“许贵妃，你虽然是贵妃娘娘，但也是庶母，请恕我不能给你大礼了。”

    这话是当着一屋子的人说的，人皆变色，只怕换了别人，脸都要挂不住了，无奈桑晚早年就已经被这妾妃身份刺的够呛，年近三十了，到也能淡然处之，温言道：“本宫无事，只请二殿下节哀。”我自有亲生儿子，用不着你侍奉。

    乾询跟着朝臣学士习读多年，自然对后宫机锋不熟，只是看桑晚不动如山的样子，对半大小子来说火上浇油，他眼睛似乎都有些泛红了，恨恨道：“听说婕妤秦氏去世，娘娘尚且请封陛下，追赠嫔位入殓。我的母妃，在偏邸时即为第一侧妃，废后无道，她协理后宫多年，为何生前以贤妃位八年，身后也是贤妃，连追忆也无，贵妃娘娘如今为后宫之首，倒是说说这公平吗？难道我的母亲还比不过一个宫女出身的无子嫔御？”

    他说别人还罢，一想到最后湘雨咽气时，那皮包骨头的惨淡模样，桑晚一口恶言冲到嗓子眼，又生生忍下去，无论贤妃做了什么什么也好，她总是二皇子的生母，死都死了，何苦再说是非，因此她只说：“我的妃妾，皇上什么旨意，我就怎么做？”

    竟是把乾询刚才说她名分的话还了回去。

    乾询当即被噎了个半死。

    端王太妃滑氏本来事不关己不开口，但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深宫妇人别的不行，打嘴仗乾询哪里是对手，真的闹大了，还是她那当宗人令的儿子受罪，不过她平常都是乐呵呵的，如今只好把笑意收敛，换了一副低沉的样子开口，道：“殿下，听老婆子一句，我也是当娘的人，贤妃这孩子生前要强是不假，可她最看中的可是殿下您，只要您健康，出息，她去也是含笑九泉，不然死后再多哀荣，又有何用？”

    她既开口，少不得有人呼应，昭仪段氏就出来道：“殿下，太妃说的是。再者说了，秦jiejie位分在那里，贵妃娘娘向陛下求个恩典也应当，贤妃jiejie本来就是二品，贵妃能说什么？这着实怨不得她。”

    本来乾询听得端王太妃好言，愤懑之气已经渐有平息，但是段昭仪的话却句句刺在他的身上，是啊，母妃多么高贵的身份，今日却要被许桑晚给压住，别以为他年纪小就不知道，宫人们说起她入王府时总是言辞闪烁，听着就是不规矩的，她凭什么？

    桑晚听了，却是淡淡扫了段昭仪一眼，这么多年了，果然果然。

    再看乾询时，本来风仪俊美的少年，血红的眼睛死盯着她，既有仇视又有怨毒，不禁心里皱眉，皇帝当初怕贤妃引坏了儿子，才生隔了他母子，但观二皇子如今，怎么觉得还不如他生母素日呢？

    乾询却不容得她多想，冷言道：“我自然怨不得娘娘，可是您都是六宫之首了，只怕日后还有更大的福分，我母亲去的委屈，我自然要问娘娘，此事你管还是不管。”

    这话果然是过分了，连柳婕妤王贵人等都变了颜色，更大的福分，这在宫里哪能是当面说的话，二皇子这不是要置贵妃于碳火之上吗？

    就连一直被香痕抱着等在外殿的乾谧，也忍耐不住，挣脱开来跑到灵堂里，质问道：“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须知不是只你一人有娘的。”

    乾询一怔，看到这个只有七岁的小孩子，一身月白色箭袖长衫，生嫩的脸蛋上已经有明显的怒气，他长于外庭，与这些幼弟并不相熟，上次见乾谧还是元夕入宫领宴时，那时只觉得几个黄毛小子，rou乎乎的根本就是毛孩子，但是这次近处看，这个六弟虽然还小，但是眉目渐已分明，怒极反倒是阳刚之气毕露，全不同于这年纪的孩儿该有的雌雄莫辩。

    但是一怔之后，他当即怒了，竟是被这样一个黄口小儿质问起来。

    可是他好歹也读了十年的圣贤书，跟一个黄口小儿争执，他好像是做不出来。

    气氛仿佛有点僵，桑晚往前一步，素色舒广袖子往前一甩，首先把儿子护在了腋下，乾询这样冲动，她自己倒也罢了，怎么能让儿子在前面，她赌不起，当下便低下头，训斥道：“母妃不是让你好好等在外间吗？你这样不听话，扰了贤娘娘身后清净，回去我要罚你。”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乾谧小朋友一听说回去要挨罚，小脸立刻就垮了，但他是很有骨气的小朋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母亲讨价还价，撒娇耍赖，只能沉痛地答道：“是。”

    乾询看着她母子一副母慈儿孝，端的刺心，这是在他亲生母亲的灵堂上啊，这怒意真是再也忍不住了，又要开口，不想这时候却有人大刺刺道：“我的爷，您在这儿，陛下有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