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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训话

    一双粗粝的大手掀起了眼前松花色帷幔,侍监弓着身子低眉顺眼的,讨好着谄笑着:“薛主子,到了。”

    白净如玉的柔荑至帘内探出,薛湄在秋扣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不过半个时辰,她却仿佛过了大半辈子,像是黄粱梦一场。

    薛湄已记不起母亲哭红的眼眶,父兄不舍的脸庞,只有耳畔犹回荡着花炮鼓乐断断续续的轰响声。仅是新妃入宫,京都城里的锣鼓便敲得震天响。

    薛湄眼中情绪繁杂难辨,有对离家的落寞,有对振兴家族的坚定,也有对良人的期盼,但更多是对往后宫闱生活的迷茫与不安。说得好听些是她们皇帝的女人,往后将会荣华加身,富贵一生,但说白了也不过是个妾罢了。

    宫城脚下,各地的贵女陆续到场。薛清也下了马车,站到了她的身后,玉指青葱攥紧了帕子,显得有些焦灼。

    眼前的所在便是那恢弘磅礴的九重宫城了,打眼望去满目的富丽堂皇。耀眼、富贵、祥和,好似蛰居的盘龙。层层叠叠的宫墙望不见尽头,黄墙红瓦,极尽奢靡。

    作为妃妾,她们是没有资格从正门进入的。由侍监指引于宫门口下了马车,再由曾经身为秀女教引的姑姑领路,走了一刻钟左右,方才到达北偏门。

    比起正门,北偏门的规格要小上许多,但也是足够恢弘了,不由得叫人心生仰畏。由此入,便算了真真入了皇家的门。

    薛湄跟随着众人走在冗长的宫道上,嬿行佻佻身姿袅袅。薛清垂眸跟在她的身侧,小心翼翼的,竟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了。

    九曲回廊,只见得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她抬起头望着那四方天空,秋日的暖阳折射在黄的绿的琉璃瓦上,澄亮晃人眼。薛湄眯了眯眼睛,以手遮阳,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皓腕。

    敛衽收手,不多时便到了景阳宫。

    领路的姑姑告了一礼便兀自离去,景阳宫里自有接引之人。也不知上头是何意,薛府一门出来的两个姑娘分别分在了两个不同的宫里,一个东一个西,倒不知是巧合还是旁人有意为之了。

    在一望无际的碧蓝之下,飞檐卷翘,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鎏金大字‘景阳宫’。

    景阳宫坐落在九重宫西南方向,并不大只称得上是中等,正中央是正殿,上悬太祖题匾“柔嘉肃敬”,旁侧分别有一座院落相对,为左右侧殿以轩命名。另有四座偏殿称之为阁,分别在东南西北四角。

    薛湄缓步入了南偏殿明辉阁,于正中落座,宫娥齐誋。自有宫人奉上茶来,随后三名侍监三名宫女各自磕头问安,一一报名。

    “奴才周欢/李满/王大叩见薛美人。”

    “奴婢绿腰/绿浓/绿蔓叩见薛美人。”

    薛清娆起了茶盏,香气氤氲扑鼻而来,玉指执盖轻轻拨弄水面浮沫,阖眸深嗅,粉颈乌鬓,明眸皓齿。

    茶并不是薛湄一贯喝的六安瓜片,长黛微敛,浅呷几口便搁置一旁。眼波流转,余光打量着几人,只瞧得人汗津津,半响方开口:“起来说话吧,你们都说说曾儿个都是在哪些地儿当差的。”

    周欢:“奴才原是乾清宫洒扫的,因着贵人们入宫方分配到此处。”

    李满:“奴才一直便是景阳宫里的。”

    王大:“回主子的话,奴才曾在御花园当差,如今被分到明辉阁服侍主子是奴才的福分。”

    绿腰:“奴婢原是在慈安宫当差”

    绿浓:“奴婢本是浣衣局的宫女”

    绿蔓:“奴婢一直跟着嬷嬷学规矩,当前不曾分配过。”

    最左边略高些的是周欢,三十不到的模样,倒还算不卑不亢,瞧着倒是稳重。站在中间的是李满,他始终低垂着脑袋,叫人看不清神色。至于名叫王大的,瞧着是一脸精明,两只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转,满脸的谄媚讨好。

    另三名宫女站得靠后些,绿腰教另外两人都要年长些,但左右不出二十,鹅蛋脸儿,杏眼薄唇,长相并不出挑,只通身的气质叫人容易亲近。

    那个唤作绿腰的,十六七岁的年纪,倒是好颜色。绿蔓应是三人中年纪最小,还未长开,脸蛋儿圆润润的,带了些婴儿肥,分外讨喜。

    薛湄颔首以示明了,眸光冷睨:“自今日起,你等便是在明辉阁当差了,我对手下人没有大的要求,你们可以不聪慧,可以不伶俐,但必须忠心,若是谁有二心”,顿之,荑指轻叩桌案,一声又一声,直落得人心肝上,继而冷声道:“不如趁早收拾铺盖投奔你原主子去。”

    酥手拂钗,勾唇,盈盈浅笑:“当然,只要你们忠贞不二,本主自然不会吝啬,本主过得好了,才会有你们的好日子,可听明白了?”

    底下人直听得胆寒心惊,两股战战,一壁儿磕头一壁儿呼喊:“奴才/奴婢定全心侍奉主子,绝不敢生二心。”

    敲打够了,薛湄吩咐秋扣赐了赏,直至众人谢恩告退。这般打一棒再给一颗甜枣,恩威并施的手段是大家族惯会用的御下之道。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却觉得疲累极了。

    薛湄斜倚软榻,素手支颐,由着秋扣轻柔按摩,唏嘘长叹,倏尔思及什么,支起身子,使秋扣停下手上动作转至眼前,轻声嘱咐:“我如今这一招也不知能否镇得住他们,他们好些个都是浸yin后宫多年,是老油条了,你日后还得仔细注意着点。”

    秋扣应了是。

    薛湄卸下伪装,撅唇嘟囔了声:“秋扣,我倦得很。”一声如莺啭,带了几分小女儿的娇嗔,再无先前威严气势。

    “主子,您如今的殊荣也是旁人艳羡不来的。”秋扣听得心疼不已,半天也答不出话,只得意思着劝慰了一句。

    “是啊,有付出才有回报,任何事都该有其代价,谁又能不劳而获呢!”秋扣宽心劝慰,薛湄原也只是抱怨几句,顺势便止了话头。

    “也不知道jiejie如何了,翊坤宫主位乃是明妃,素来听闻明妃性子张扬跋扈,也不知jiejie能否适应。”薛湄抬眼,乌眸水汪汪的盯着秋扣:“我想去瞧瞧jiejie。”

    秋扣思索了片刻,答话道:“西偏殿的花更衣许是不多会儿要来拜见主子,花更衣毕竟是比您先入宫,若是不见怕也是说不过去,不如等其拜见之后再去探望薛更衣,主子您看可好?”

    薛湄亦是赞同,倦意上头,眼皮都似撑不住了,迷迷糊糊的吩咐了几句:“我眯一会儿,花更衣来了你再唤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