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血味
“三句疯”是民间的一种说法。 据说华夏古代除了身怀绝技的炼气者之外,也有许多不懂武的能人异士,他们的身份和传承比武者更神秘,而且各自绝艺绝不相同。其中一种绝技,便是可以用说话来使一个人失去理智。据说当时有一方诸侯,他的领地囊括整个华夏的西北,算是当时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某天,一名瘦骨嶙峋的老者前来献宝,要求面见诸侯。看着宝物的份上,那人破例接见了一次平民百姓,谁知这一见后,这位诸侯从此得了疯病,整天一醒来便嬉笑不止,笑得连额头磕破也恍若不觉,连穿衣吃饭也要人伺候。 在这个典故中,那老者从头到尾只和他说了3句话,只是他话中蕴含了秘术,能使人心防骤破。平常要忍受数年痛苦才能产生的心魔,在听完他的话后能在一刻之中便肆虐脑海。 这个偏向于神话典故的故事现在自然是不可考究的,但是这种说法却一直延续了下来。 建国前多指厉害的惑心术,和典故中使人发疯的效果不同,惑心术的目的是令对方听从你的指示,或者接受你的意见。利用语言、眼神影响对方意识,在衣袖中焚烧迷香动摇对方理智。这种惑心术练到熟练时,只需说3句话就能达到效果。在那时,人民提到“三句疯”还颇为敬畏。 建国后,西方心理学逐步传入国内,催眠、心理暗示这种概念渐渐广为人知。“三句疯”成为了骗术或者迷_幻药的代名词,再被广大老百姓提及时,大多会表现成不屑一顾了。 但殷茹男与普通老百姓不同,她从小便生活在社会黑暗的一面,虽然干的是摸人钱袋的活儿,但女票赌骗盗这些本就同属于“下九门”,彼此之间多少有些同气连枝。 童兵用的是特种军事技术中专业的催眠,只是用内功气机压迫,代替了降低人体汲氧能力的药物,使殷茹男的脑部轻度缺氧,从而才达到了快速说服她的目的。 让童兵突然失去耐心的契机,主要是因为那条短信,其次便是殷茹男反常的躲避态度。 之前与殷茹男接触,不论是对抗还是合作,她给人留下的印象都非常生硬。如果乔蕾是一座冰山,那殷茹男便像极了一块石头,一颗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既不会控制速度,也没有改变方向的意志,只是不断重复着“偷钱”—“分给下属”—“再去偷”这样的滚动。如果不是庄杰绑架了她的孩子,童兵根本找不到她身上有任何正常人的感情。 “喜怒哀乐忧惧羞傲”等感情中,殷茹男好也就掌握了“怒”这一种。但就是这样一个石头般的女人,今天竟会这么明显地回避着自己。即使担心着短信上的事情,童兵仍然禁不住在意起来。 等他用气机锁人,拉近两人距离后。童兵再次留意到了不妥之处,在殷茹男原本的体香中,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你受伤了?”在殷茹男的情绪恢复之后,童兵终于忍不住追问到。 殷茹男的腹部弹孔才养了十多天,监视郑南寿,在侵入或逃出武警特战队总部时,免不了会飞檐走壁、疾奔快跑,伤口崩裂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如果旧伤复发的话,之后的任务就没法由她出面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再次打乱了童兵的计划:“不,只是旧伤的话,她的反应不至于这么激烈,她避免靠近我,是在想方设法阻止我察觉到她的伤势,为什么……” 在殷茹男面前,童兵并没有掩饰查究的眼神。不顾女飞贼抗拒的表情,童兵只顾上下打量着她黑皮衣下玲珑紧致的身形,分析着那个失血伤口的严重程度。 “她的皮肤油腻、嘴唇干裂、下眼袋突出、眼白部分有密集的血丝。”仔细观察着殷茹男的状况,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童兵心头。 “你查到了什么就麻溜地赶紧说,看什么看?”对童兵放肆目光的忍耐到达了极限,殷茹男侧身撞开他的肩膀。 童兵单肩纹丝不动,顺势伸手绞上她的右臂,在三号动作的柔韧度下,童兵一支手臂犹如巨蟒,殷茹男从右手肘部到肩部都被牢牢固定,不但手臂受制,而且身体也连带着难以动惮。 这突如其来的禁锢激发了殷茹男的本能,还来不及让大脑细想,一片薄刃刀片已经到了左手指尖。这种刀片殷茹男特地从广澳地区搜罗而来,锋刃处用的是手术刀同等材料,若是用上她最擅长的技法,一刀向对手的脉搏划下去,即便童兵身怀内功,只怕也得血溅五步。 然而她这一刀终究没有出,童兵的发力明显留有分寸,再加上他诚恳的眼神,这才没有让误会加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没有吃痛,说明右手都没有事情。左手出刀的动作也和以前一样快。”不知不觉中,童兵换上了一副和新兵蛋_子谈心的语气:“那你是腿脚受了伤吗?” 面对童兵的质问,殷茹男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将弹到袖口的刀片不动神色地压了回去。 “你在监视郑南寿的时候,是不是被他发现了?”童兵的声音严厉起来:“所以才又受了伤?” “记得你说过,因为看中我的身手,你才拉我入伙的。”殷茹男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你觉得我会无能到被郑南寿察觉吗?” “如果潜入武警基地的人是你,当然不会被人发现,但如果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我记得你还有四个兄弟。”童兵面色不愉地推论着:“他们的潜伏水平和你比起来怎么样?如果他们被发现了,你肯定会现身接应的吧?” 殷茹男甩着右手,往远处走了几步:“你太小看了招财进宝四位兄弟。再说,出门做没本的生意,是赚是赔都算自己的。当初第一次跟你照面,毛荣新被你打断两只手,十几个兄弟当着我的面被拷进去,老娘不也是没有意气用事吗?” “那是因为你很清楚,这十几个人犯的是盗窃罪,关进看守所没多久就放出来了。”童兵紧跟在她身后:“跟郑南寿作对的话,那就不是一个性质了,就算被当场击毙也是正常的。” “外行人,破例教你一件事。”殷茹男冷笑道:“做扒手,每人会替你挡事儿的。就算‘机器’被人摁在地上切掉手指,做‘天线’也只会拍屁股就走,没人能说他错。” “但你不是这种人,就算是不认识的同伙要被切断手指,你至少也会扔块石头过去。”童兵毫不犹豫地摇头:“你首先是殷茹男,然后才是一个扒手。” 殷茹男脚步顿了一顿,但依然错开了这个话题:“行了,既然大家时间都很紧,你说有查到那个神父的路子,就别浪费时间了。” “走这条路子,我需要一个健康的搭档。”童兵完全没有放过她的念头:“我必须弄清楚,你或者你的兄弟,是不是真的被郑南寿发现过。如果引起了他的警觉,后面所有的计划都要重新想过。”
“你这男人怎么这么狗?你每一件事情都喜欢这样咬着不放吗?”厌烦地低吼了一句,殷茹男又忍不住辩白道:“不管是我还是我的兄弟,都没有暴露过,郑南寿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监视。” “那你身上的血腥味怎么解释?!” “老娘削苹果划破手了!” “你手上并没有伤口。” “我划破的地方是肚子!怎么,不信?要我脱了给你看吗?” “你是在隐瞒受伤的事情,我要知道为什么。” “你管的未免太宽了,童教官大人。” 殷茹男刻意将“童教官”三个字咬得很重,扫向童兵的目光中满是煞气。虽然此刻空着手,却比刚才握着刀片时更敌对。 周边的空气忽然变得凝固起来,大约2分钟的时间里,始终没有任何一方再开口说话。秋天的夜风艰难地挤进这片沉重气氛中,在夜的凉意下,静止不动让殷茹男的身体渐渐降下温来。她脖子背后那一块变得尤其冰冷,这种特殊的凉意令她感到极不舒服。 “看来我们的合作还是太勉强了。”记挂着那条短信的内容,耗尽耐心的童兵取出手机,仓促地用语音回复了一句“我马上到”。他抬起头来,在转身之前,用隔阂的目光最后打量了她一眼,随即干脆地转身离开:“后续的调查,我会亲自去做,只要你不对外透露我的秘密,我保证那些人不会在找上丫头。” 他的步子不快,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殷茹男愣了片刻才叫住他道:“等等!丫头不需要你替我护着!告诉我那个调查路子到底是什么?我亲自去查!” “你不需要知道。”童兵脚下停也不停:“跟不同心的人搭档,比一个人单干更危险。” “你当兵当疯了吗?老娘身上流血你cao什么心?” 童兵仍然没有回头,只是抬头望向墙外,无边广垠的夜空中浮现出巨大的黑影,他似乎冷笑着望着童兵,但这张脸上的五官却又是模糊不清。 “在我心里,你已经这么庞大了吗?看来长时间不做心理疏导,就算是我也维持不好自身的状态。”童兵心中无奈地冷笑一声:“A1,我追在你后头才一个月而已,可是越查下去,我就越动摇。即使是随时可以被你放弃的小卒,都已经让我觉得棘手了。茹男,想要绊倒这样的庞然大物,只有最完美的队伍才有成功的可能。互相带着隔阂的人,是做不到的。” 一抹苦涩的笑容被心中的刻刀印刻在童兵的嘴角,融入楼梯口的那片黑暗时,他的步子越发沉重起来。 殷茹男忽然对着那片黑暗吼道:“老娘这两天来大姨妈你满意了吧!?” “砰!”黑暗中传出什么东西撞到的声音,几秒钟后,童兵慢慢走了回来。看着他的步子,殷茹男总有种感觉,和刚才相比,这人的骨头一下子轻了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