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心魔幻境
黑色的,如胶状体一般果体男人,每个人的嘴部都裂开一条弧形的缝隙,露出口腔内部更幽邃更恐怖的黑暗。成千上百这样的“黑色人形”,狂笑着张开双臂,纷纷向殷茹男飞奔而来。 殷茹男动不了,她的身子被身后最初那只“黑色人形”牢牢钳制着;她也喊不出声来,另一种东西紧攥住了她的声带,使她只能眼看着这些疯狂的黑色人形争先恐后地扑来。即便在这绝望的一刻,时间变得如此缓慢,缓慢地足以让殷茹男一一点清这些人的数量,但那可怕的瞬间终究到来,第一个黑色人形冲到了她的身前,带着猛烈的前冲力量,将她与她背后那人形一起扑倒。 摔落地面的感觉并没有任何真实感,就像倒在了一滩胶冻之中,在这样的地狱面前,摔落的疼痛对殷茹男来说早已构不成任何刺激。她只是用泪目死死地望着暗红色的天空。因为血液停止而青紫的嘴唇,无声地向天空质问着: “为什么?” 一张张疯狂的面孔,层层叠叠地挡在了殷茹男的面前,无数相同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污言秽语交织在一起,反而分辨不出任何一句,但殷茹男能听到能听到“他们”得逞时的狂喜和兴奋。 就像摔倒时没有任何痛觉一样,被无数个黑色人形压倒在地,殷茹男同样没有感到任何痛苦。 “为什么?”她只是无声地质问着:“为什么你还有让我看到?” 无数胶质人体前赴后继撞击在一起,黑色的残肢断体在一张张狞笑的脸之间飞舞着,第一批扑上来的黑色人形,从身体各个部位伸出触手,触手没入殷茹男的身体,让它们发出阵阵愉悦的尖啸。这种尖啸也让后排的黑色人形更加疯狂。 “为什么他还没有死?为什么我还不死?” 彼此撞击的黑色人形有的四散飞溅、有的被撞烂了半个身子,依然不断向最下方的殷茹男伸出触手。黑色人形们激烈碰撞着,同样颜色胶冻四散飞溅,渐渐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浓稠的胶液水坑。被压在最下方的殷茹男只是漠然忍受着一切,渐渐感受着坑中的胶液水位的逐步升高。没过多久,那些令人恶心的尖啸已经听不见了,胶液淹没了她的双耳。 “很快我也会看不见的,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好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一颗眼泪划过侧脸,融入了那滩肮脏的黑色胶液之中。看到殷茹男的泪水,那些黑色人形沸腾了,他们漆黑的巨口裂得更大,发出更狂热更放肆的笑声。殷茹男庆幸她已经听不见,否则她一定会…… “会怎么样?会更痛苦吗?我已经尝过了,已经尝过最痛苦的事情了……没有比被强抱更痛苦的事了。” “有的。”童兵的声音忽然从天空中响起。 “你?为什么你在?”正要合拢的双眸陡然睁开,殷茹男的目光穿透了一层层的黑胶人形,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确认的激动,望向那片无限的暗红。 “可能的话,我很想让你自己站起来。”原本听来很遥远的声音,这一刻却近在咫尺:“但看样子是不行了。” 原本毫无知觉的身子突然变得鲜活起来,一阵激烈的强风卷来,原本就已疯狂的黑胶人形更无状了,千万声尖厉的啸声由笑转哭,最终合并为一条无法理解的声线。殷茹男双耳被震得一阵轰鸣,上半身竟被这阵强风刮得直起。在刺目的风屏中,她努力保持着清醒和视线,然后她就看到了。 “更痛苦的事情,还是有的。” 童兵的身子如拉满的弓弦般曲着,右拳直指面前的黑胶人潮。下一刻,违反重力的一幕被这具躯体表现了出来,他右脚一蹬,身子跨过20多米的距离,范围内十多具黑胶人形被这一拳穿透,打回一滩再也成不了形的液体。他落地回眸,背后所经之处,是一条由黑色胶液组成的轨迹。 “更痛苦的事情,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在这片纯黑的世界里,童兵既没有穿着影铁甲,也不是和现实中那样的着装,和那些人形一样,童兵也维持着人类最基本的身躯,只是他通体雪白,一张流动着白色荧光的脸上五官清晰,甚至还能看清眼神中那抹责怪的眼神:“你以为造功实验的痛苦,会比这种程度要轻吗?那种每一条筋脉都被肆意玩弄的感觉,只怕是你根本想象不到的痛苦。” “丫头……丫头。”殷茹男浑身一凛,颤抖着爬起身来。 “沉浸在过去的失败里并不可怕。”纯白的躯体旋上半空,在最高处的童兵伸直左脚,让整条腿像铡刀一样从天而降。又是一整排的黑色人形惨叫着化为黏液,厚重的黑色地面裂开缝隙,露出隐约的泥土色。他抬起头,目光中开始流露出鼓励的神色:“可怕的是,你被让失败深埋在心里不管,人的心就像田地一样,感情种下去是结出果实的。” 殷茹男咬紧牙关,毫无力气的身子摇摇欲坠,脚下的胶液粘滑得令她数次跌倒,但她仍然呢喃着“丫头”的名字,半走半爬地向童兵靠去。 “恐惧和羞耻,只会种出同样痛苦的毒草。”童兵张开双臂,在黑色的人潮中飞速奔跑着,他的双手就像两把镰刀,在殷茹男心中的毒草原里肆意收割着,将这些从过去痛苦中诞生的投影彻底的毁灭:“你可以带着这种心魔活一辈子,也可以把内心最深处的感情重新挖出来。从前的不幸,其实随时都可以战胜,任何时候,只要你想。” 残余的黑胶人形仿佛被他的话所激怒,残缺的胶体三三两两拼接在一起,化作一个个更巨大的怪物,向那漆黑世界中唯一的白色汹涌而去。轻蔑的低笑从双眼中直射而出,只见童兵不带花哨地一顿足,张开双手向滚来的黑色胶团一顶,稳稳地将它们的反扑扼制在身前。然而他的动作仅此而已,在显出游刃有余神态的同时,童兵没有再挥拳将这些“心灵秽_物”彻底消灭。 这不是属于他的心魔,就算在这里替殷茹男将这些噩梦全部打碎,也只是越俎代庖,替殷茹男留下了一个值得安慰的假象而已。从此以后,殷茹男只会一味的去依赖他,逐渐失去自身的力量,成为一个在心灵上无法自主的弱者。 “我需要的,是一个可靠的战友,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童兵定定地望着远处的殷茹男:“你能做到吗?” 龟裂的黑色大地上,殷茹男纤弱的身子越爬越近。她身上的衣物刚才已被扯得只剩下碎片,被风一吹便彻底消散在虚空中,然而她宁愿用手死撑地面爬着前进,也不愿再扭捏地遮挡自身酮体。半走半爬中,她不知何时已经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单独用双足一跛一跛地走起来。
虽然脚步虚浮,但看着她从漠然到坚定的神采变化,童兵纯白的嘴角露出一抹欣慰。他收回一只手,拢在嘴边对殷茹男喊道:“现在,机会我给你了!为了让丫头不要在受到那种折磨,你这个做母亲的,要先克服自己眼前的痛苦!要不要来?” “母亲……母……亲!” 殷茹男的眼中忽然烧起一道红光,她不知哪儿来了的力量,那原本纤弱的躯体上,突然爆发出现实中结实柔韧的肌rou。她的眼角的泪花落到嘴边,却被一阵嘶吼所震碎。 那团黑胶聚合体颤抖起来,无法说出一句人话的它试着向远处蠕动,却被一只流动着白色荧光的手臂一把紧攥住。 “你跑不了的。”留给它的,是童兵最后的冷笑:“乖乖成为一段普通的回忆吧。” “呀!”在精神世界中,殷茹男指尖的刀片竟暴长至3米,带着一声怒吼,刀刃上染上了一层和童兵一样的白色荧光,笔直地斩向那一坨黑色的聚集物。 震动心灵的全力一刀,轻易地切开了这团尚在挣扎的秽_物,就连这个世界的黑色土地,都被这一刀撼动得彻底裂开。白色刀刃的冲击,引发了和之前一样的飓风,只是由殷茹男本身吹起的心灵风暴,其猛烈程度远胜于外来者童兵。无垠的黑色土地在狂风中崩裂,脱离,被卷入风眼中消弭。在脱下这层黑色的地壳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拥有新鲜泥土色的大地。 殷茹男喘息着站直身体,天空不知何时由红转蓝,整个视野中再也看不见一抹黑暗,流转着白色荧光的童兵带着微笑,渐渐沉入了这片土地之中。 ———— “!” 从一阵气闷的感觉中惊醒,殷茹男本能地想大口呼吸,却发现嘴唇仍被什么东西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将就着用鼻腔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秋夜清凉的空气被一口一口抽入肺中,将那股火辣辣的感觉冲淡降温。 “啵~”随着这声暧昧的音效响起,殷茹男的双唇终于得以解放。想要仰起头深深吸着气,后脑勺却顶上了一面墙体,她才发现自己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下半身和童兵缠在一起,两人像对虾似得蜷缩在一个空调外壳的缝隙里。 “这里是……我刚才……” “恢复过来了?”耳边,童兵的低语轻轻响起。 望着眼前这张现实中的容貌,她的思绪中闪过了那一抹白色荧光。 “你对我动了什么邪法?”听来犹如清晨赖床的慵懒声音一出,连殷茹男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是这个。”童兵再次探首,但这次他只是在殷茹男唇上留恋了片刻。 这一次,殷茹男完全没有兴起推拒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