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四起

    栖默谷

    日初升，山中雾气正浓，劳作的人们还没早起，只有喳喳鸟语，流水潺潺，一片安宁。

    药阁竹林外，几个人影朦胧，笔直地站立在一旁，不言不语，身上隐隐沾了露水，似乎等了很久。

    问诊的时间还没到，往常这个时候萧寒还在休息，今儿却早已起了。

    “虽说这地延草能驱虫，可是驱走这虫还有那虫，来来回回，没来没了。”萧寒从木桶里挖一瓢地延草研磨的汁液浇到药田上，一边浇着一边向竹林外瞟了瞟，“烦人啊，太烦人了。”见没什么动静，跺着脚挖起瓢又向外浇了浇。

    竹林内一阵闹腾，竹林外倒是针落有声，安静得很。

    竹林外三个人一声不吭的站了好几个时辰，终于渐渐耐不住。

    “这都好几天了，这萧寒还是不肯见咱们，还要这样等吗？”一个体型魁梧的大汉问道。

    一人叹口气道：“不等怎么办？”

    “直接闯进去逮住他问问不就行了，也好交差。”说着像只猩猩一样拍拍自己的胸膛，“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说完就冲了出去，然迈了不到两步，眼风一探一旁书生打扮、模样俊秀的公子，又悠悠退了回来，冲着呵呵傻笑，“这……我不会破阵法……统领，还是你……”

    另一人听不下去，冲着大汉的头就是一个爆栗，“你傻啊，说了多少回了要智取！再说了，就算破阵进去了，你能打得过萧寒吗！”

    大汉还要反驳，那名被称为统领的人一个噤声手势，两人立马闭上嘴随他隐匿林中。

    他们藏身后不久，阿清提着菜篮走来。

    穿过竹林的步法尽数印在一人眼中……

    太阳东升，天地一片光明。

    未免萧寒担忧，菱歌速速喂饱了信鸽，携着书信一同飞回去报平安了。

    虽说菱歌素爱贪玩，但遵守信义，随着白商陆一同上了马车，打算到下一城便下去，有什么忍过去就是。

    谁知自启程起，各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各自诡异。

    白商陆先自己一步上了车，不知为何看待自己的眼神淡淡的，一股子不满的怨妇模样，秦苏也总是刻意躲避自己的目光，而灵雨却是一脸羞赧，更不明白的是，周婉儿怎么也在这里！

    车厢里，白商陆坐在榻上，灵雨周婉儿侍奉在一旁，而菱歌则是离得远远的。

    这尊贵公子神色变得太快，第一次见他就直接刀剑相向，第二次先是一副懒得管闲事的样子，然后又要自己欠人情才肯相帮，这次又相救还要一路同行，现在又爱答不理，莫名其妙的，自己可不想靠近他！

    她不理他，他也不看她。

    一时车厢内鸦雀无声，气氛甚是尴尬。

    周婉儿见状拿了块糕点递给白商陆，大出意外的是他竟接了过去，灵雨也伺机拿起一块糕点效仿，只是递向菱歌。

    有了吃食也就有了话题，未必就这么尴尬了！

    谁料灵雨刚刚伸出手，就被白商陆一声喝止，道：“她若是想吃，自会自己过来拿，你是我的侍女可不是她的。”

    菱歌面容一僵，千方百计留自己下来的是他，不可理喻甩脸色的还是他！从小到大，只有自己整别人的份，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菱歌示意灵雨将糕点放回去，灵雨自是愤懑不满，万般不愿，但还是随着菱歌的意思放了回去。

    不吃就不吃！菱歌用目光狠狠剐了白商陆一眼，不经意略过案几，这才发现自己那封留书不见了。

    这家伙是看到了？

    那还生什么气！没有不辞而别应该高兴才是，难道是那“多谢相救，来日相报。”这八个字写错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心才是似五六月的天，说变就变，风云莫测。

    菱歌索性与秦苏换了位置，兀自去外面驾车。可惜黑球被拉去一同拉车，不然便可策马而驰。

    而车厢内一片空寂，气氛随着车厢外菱歌与赤川愉悦的交谈声越加压抑……

    此时千里外，圣疆与南宣边境一家村店，铺子不大，又是小本经营，加上地处偏僻少有人来往，于是只卖些包子、白粥之类的粗糙小吃。

    “老板，来六个包子，五碗白粥。”

    这日清晨，店老板才打理好，刚刚开门，就有客上门。

    “好嘞，您请稍等，马上就来！”

    老板正揭开蒸笼看包子是否蒸熟了，雾气弥漫间模糊了视线，只见五个人陆续走进了店里，挑了一张最靠里的桌子坐下。

    没想到刚刚开门就有客上门，老板乐呵呵地捡了六个热腾腾的大馅包子，盛了粥端了过去。

    “客官，您要的早点。”

    “放这儿吧。”回话的是一名身着蓝衣的女子。

    女子抬眸的一刹那，店老板只觉眼前一亮，如旭日驱逐阴暗，清雪洗净沉沦，容貌虽不是绝色，但周身气质如一曲阳春白雪，是不同于凡尘的另一种清丽，她言色淡淡，不苟言笑，是自九天而下的谪仙。

    少有女子有此气质，一眼看去竟舍不得转移目光。

    “老板，我们这边不用招呼了，你去忙吧。”旁边一身着青衫的男子掏出一锭银子，老板笑呵呵的接过，见到男子样貌又是一愣。

    竟不知自己是何时来到柜台旁的，老板呆愣愣的揉了揉眼，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今天不但一下子来了五位客人，而且其中两位，那样貌…着实让人移不开眼。

    “勍，怎么一下子要了六个包子？”女子语气淡淡，问道。

    澹台勍将包子与粥一份份分好，道：“蓝儿，你应该叫我五哥，来来来，快吃吧。”说着将其中一份留给自己，其他分给众人，

    澹台勍抬头笑笑，拿起筷子就要开吃。四条视线齐齐聚在他身前碟子里那两个包子上，分外灼热，别扭的他放下筷子干笑道：“怎么都不吃，一会儿还要赶路呢。”

    “勍少，您一个人吃两个…”

    “您不是总说要保持身材才有女子喜欢吗，那多出来的还是给属下解决好了。”

    “早上多吃不太好，容易涨肚，您出了什么事可不好，还是我们来吧。”

    三个部下你一言我一语道。

    “呵呵，这个没关系，我来就好，我来就好。”某人厚脸皮道，一手牢牢护着那两个包子，以防被人抢走。

    “还有脸吃这么多，因为你的错，我们才跟丢了人。”蓝蓉依旧一副冰冷冷的表情。

    澹台勍一僵，怎的又提这茬？这一路上不知说了多久，怎么还……这一提不知要教训自己多久，开口还没来得及制止，就被一口截断。

    “圣疆之事非同小可，公子将这等重任交付于我，你却因些琐事耽误行程，以致如今我们丢失对方踪迹。”

    “云苍一族是追寻帝皇蛊的重要之人，现在丢了，天高海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万一公子问下来，这罪责谁担当！”

    澹台勍：……

    澹台勍默默用内力封住听觉，同时将包子移到蓝蓉碟子里，筷子刚落，同时间，蓝蓉训诫声一止。

    余下部众三人：……

    几口下肚，碟碗两空。蓝蓉用帕子擦擦嘴起身道：“好了，该赶路了吧。”

    余下四人刚勺起白粥的三人急忙饕餮般解决了剩下的食物，却由于吃得太快有些撑，忙忙顺了下肚子，猛吸一口气才把鼓出的肚子收了回去。

    蓝蓉斜瞟一眼，默默摇了摇头，领在前面走了出去。

    其后众人磨磨蹭蹭跟在后面，嘀咕问澹台勍，“勍少，怎么六姑娘这是好久没吃饭了吗？”

    另一人打断道：“瞎说，我昨天还看她把剩下的干粮都吃了呢！”

    “可不是嘛！那天打来的野鸡有一半是她吃的！”一人奋奋不平，“我就抢到了个鸡屁股，饿了好些日子呢。”

    “胡说，不就那一顿少吃了吗！之后你不都吃回来了？”

    澹台勍深叹口气，目光落在蓝蓉平坦的小腹上，又望了望前方漫延远方的道路，有些忧虑：多久能到繁华点的城镇，不然干粮可就…

    身后叽叽喳喳吵杂声不断，蓝蓉回头一看，四个人竟然还在店铺门前，喊道：“你们怎么还在那里，说些什么？”

    说坏话的几人一惊，纷纷向澹台勍投来求救的目光，还好他机灵，回道：“这不是没干粮了吗，买些包子路上吃。”

    “哦。”蓝蓉似是信了，淡淡道，“多买些。”才安心的转过身，原地等待。

    三人向澹台勍作揖道谢。

    要知道，直由公子管辖的皌玖七人，虽说奇人居多，但是最“奇特”的可是这位六小姐！

    排行第一的赤川，身着一身红衣，外表张扬似火,实则心思细腻，沉稳内敛；第二、三人颇为隐秘，恐怕只有其余五人和公子才知其身份；

    第四位则是北邺北羽之首，其名律染，擅易形伪装之术，对奇门遁甲亦有研究，他所统领的北羽更是北邺最强堪比斥候的组织，多年来除一件事外，他们可以打听到任何你想知道的事！

    再说这第五位——澹台勍，是最亲近于人的，不过沾花惹草的本事也是不容忽视，部下私底下都叫他勍少，传言每行百里便会有一位红粉知己，虽与以易容伪装的律染隐匿之术不同，但却也不在话下，有危险往红颜哪里躲一躲，也是再好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传言说，勍少学有掌控迷幻人心之术，能摄人心魂！起初还有些畏惧惊怕，但后来相处久了，再听到这种话只会大笑一声：怎么可能！

    要说到蓝蓉，第一眼见到她的人直呼是下凡天仙，并不是说容貌多倾国倾城，而是那周身散发着的气息，清丽淡雅，似乎不食人间烟火，但不久就会发现这和澹台勍的谣言一般荒唐！她不仅食人间烟火，而且吃的比谁都多！除此之外，还有更加奇特，甚至匪夷所思之处，蓝蓉说话时大多淡淡冷冰冰的，不带什么感情，旁人都会以为这是位冰雕美人，有谁知道，这美人不仅是热腾腾的，而且竟然还是个话唠，平时最爱说教！平日里受灾最多的就是澹台勍。自然那三位部众耳濡目染，也格外不敢招惹。

    最后一位，虽是听说过，但并不详细，只知道其名秦紫，与公子同拜师于九华天门，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