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院长大人的决定
张铁军老爷子今年快七十了，在电影学院当校长也快有二十个年头。 虽然看上去鹤发童颜满面红光的，但实在是岁月不饶人，身子骨早已不如年轻时健壮。到布鲁塞尔参加了一个为期一个月的“电影艺术研讨会”，让他精疲力尽，在家里歇了足足一个礼拜才缓过劲儿来。 一直以来，老爷子信奉的都是“下位者劳力，中位者劳智，上位者劳人”这一套思想，乐于放权、也敢于放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除了********等大方向的方针不能假手于人，学院里的具体事物很少插手。 很多时候，老爷子更像是个牌位，高高在上冒着仙气儿，却也只是被大伙儿供着，摆在哪里就是哪里，没什么威胁。 实际上绝非如此。 原因无他，老爷子在华语电影圈的地位实在太高了。 文化部的大佬是他的同窗好友，总局里说的算的都是他的学生，就连******里也有几个相交莫逆的老朋友。更别说现如今华语电影圈一线的诸如冯刚、陈凯、张谋这些大导演，这些人在老爷子面前，那都得恭恭敬敬的敬个礼，叫一声“校长好”。 几十年身居高位养尊处优，桃李满天下，张老爷子早已达到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的境界，再大的事儿也很少扰乱他的心境，任你雨骤风狂，我自巍然不动。 然而，很少动气的张老爷子这回终于生气了。 看到网上的新闻，听了那首最近很火的歌，打了个电话，老爷子阴沉着脸，穿戴整齐，叫了司机把他送到电影学院。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老爷子端居首位，面无表情。 一干电影界举足轻重、人前风光无限气场强大的学院泰斗，大气儿都不敢出，老老实实等着老爷子训话。 其实不用老爷子说，大多人也都知道怎么回事，就都时不时的把目光瞄向左手第二位那个“地中海”，只不过没有人替他担忧，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地中海”郑光加垂着头，掉光了头发的脑门儿汗津津的，紧张的不行。 “咚咚咚” 老爷子用食指指节敲了敲办公桌，沉声问：“那个徐子龙，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是心地一突：果然！ 却无人应声。 老爷子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指了指郑光加：“老郑，你是行政副院长，你说说。” “是。” 郑光加喘了口气，组织了一下话语：“徐子龙是导演系01届的学生，因为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 话音未落，有人阴阳怪气的插话：“开除的决定是你私人下达的，老郑，你代表不了学院……” 这话一说，在座的这才恍然，看向郑光加的眼色都是不善。 麻痹，你搞出事居然让我们大家一起跟你背黑锅？ 太特么缺德了！ 郑光加老脸一红，就听张铁军老爷子沉声说道：“说说打架的原因。” 郑光加嗫嚅两下，说不出话，一抬头，正巧看到张老爷子精光四射的一双眼睛正向他看过来，目光相触，郑光加心里一颤，知道今日只怕不能善了。 “是因为……表演系02届一个叫刘茜美的学生，出去试戏的时候跟制片方的人冲突，所以……” 他说话不尽不实，只希望老爷子刚刚回国不了解事情的内情，能蒙混过关最好了。 可他忘记了，张铁军一辈子不打没把握的仗，没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会大张旗鼓的把这件事拿到会议上说？ 他更忘记了，落井下石这种事不止他愿意干…… 又有人说话，还是刚刚阴阳怪气那个：“老郑，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在老爷子面前也敢耍滑头？据我所知，刘茜美那次试戏就是你给联系的，制片方想要潜规则，刘茜美不干，对方就要用强，刚刚好被徐子龙给撞破，把人打了一顿，结果第二天你就不顾我们反对把徐子龙给开除了。我也算是跟你学着了，为人师表啊，呵呵……” 这一番言语，把郑光加的事儿抖了个底儿掉。 郑光加恼羞成怒，死死盯着阴阳怪气的谢成章，恨不得咬他一口：“姓谢的，别胡说八道，我是开除了徐子龙，可那是因为他触犯了校规！” 四五十岁仍旧一副帅大叔模样的谢成章哂然一笑：“到底为了什么，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大家都知道，人在做天再看……” “砰！” 张铁军狠狠拍了下桌面，震得大伙都吓了一跳，郑光加和谢成章也都赶紧闭嘴。 老爷子先是瞪了谢成章一眼，吓得后者一缩脖子，然后看着郑光加，面色阴沉。 “你是不是看我老了，离死不远了，管不动你们了？” 这话一说，郑光加心都颤了颤，惶然看着老爷子，似乎时光又回到十几二十年前，老爷子刚刚当上院长那时候，手段频出排除异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郑光加魂儿都快吓飞了，心说老爷子这是要下死手了？ 他之所以开除徐子龙，是因为想要攀上副市长那条线。所谓学而优则仕，郑光加的目光可不仅仅盯着电影学院这一亩三分地，他想的是在“全国影业联合会”里占据一席之地。 而要想坐上那个位置，仅仅业内的力量是不够的，毕竟“全国影业联合会”属于半官方机构，有掌握实权的京城副市长支持，把握就要大得多。 可现在他才知道，他这么干，以及触及到了张铁军的逆鳞，超越了他的底线。 张铁军目光闪烁，不怒自威：“电影学院是学校，不是官场！” 这就是老爷子的底线！ 学校就要有学校的样子，教书育人，品学兼优，别把社会官场的那一taonong进来，把一个纯洁的学术圣地搞得乌烟瘴气！ 电影学院的学生将来是拍电影演电影的，不是学着怎么当官的！ 郑光加大汗淋漓，“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慌了神，速度快带倒了自己坐的椅子，椅子“咣当”一声向后倒在地上。 他也顾不得这些，九十度一个鞠躬，涕泪俱下！ “老院长，我错了！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铁军不一定能让他坐上“全国影业联合会”理事的职位，但是要让他坐不上却是轻而易举。非但如此，依着老爷子的人脉和威望，要是铁了心要封杀他，那他郑光加在华语电影圈就再无容身之地！ 跟前生相比，脸面算个屁啊！ 满座同僚瞠目结舌。 这特么是一个副院长跟院长在说话？不看人的，还以为儿子跟爹承认错误呢…… 众人呆呆的看着郑光加，你丫的也六十多了，节cao呢？ 太不要脸了…… 但是大家不得不承认，这货既然不要脸了，想必张老爷子也不意思斩尽杀绝了吧？ 果不其然，老爷子脸上神色一阵变换，看着郑光加，终是缓缓叹了口气，那股子锋锐的气势也缓了下来。 他的初心，是真的想要把郑光加扫地出门！ 但是郑光加的这一番表态，以及那一句“老院长”，让张铁军的心软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鞍前马后跟了他十几年的老部下。 张铁军心底叹气，自己终是老了啊，心太软，这要是搁在年轻那会儿，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无奈的挥挥手：“行啦，这么大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以后注意吧……” 郑光加差点虚脱，赶紧抹了抹眼泪：“老院长放心，以后我一定注意，紧跟您的脚步，一心一意把我们电影学院建成全世界电影界的最高学府而努力……” 众人一阵恶寒。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谢成章见张铁军这么轻易放过郑光加，连个处分都没有，心底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但郑光加不处罚可以，被开除的徐子龙怎么办？ 那小子是自己的学生，表现一直非常优秀，真是太可惜了。 他还想为自己的学生争取一下。 “院长，那个徐子龙您看……” 张铁军言辞坚决：“开除了就是开除了，朝令夕改，学院的威严何在？” 缓了一缓，语气软了下来：“再招回来是不可能了，但是这孩子做的不错，有胆色有担当，把档案里开除学籍改成自动退学吧，以后若是有机会，学院里可以适当的补偿一下……” 谢成章只好点头，认可了张铁军的处理方式。 一个徐子龙不算什么，哪怕他现在有了点名气，那又怎样？学院不可能为了一个学生做出自己打自己脸的事情，知道自己错了就行，不可能改，否则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不可，到时候电影学院就太被动了。 不过有了老爷子这句话，徐子龙也算是得到不小的补偿。 只要他还在电影圈里混，那么电影学院的资源对他来说就是无比巨大的助力。以后若是有求于电影学院，只要不是太过分，学院必定竭力相助。 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只是谢成章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遗憾，作为老师，对于自己的学生未能全力保护，很是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