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八章 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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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身边已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只余我一人。眸光微眯扫过轻薄如蝉翼的鲛纱,只见帐外映着一个淡淡的人影,逐道:“谁在外面?” 一阵脚步声后,鲛纱帐被人掀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竟是月心,只见她含笑扶起我道:“王,妃,娘娘你醒啦?” 我微微一怔,想着这丫头也明白了什么,就着她的手坐起后抚一抚脸颊振起几分精神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心麻利地往凌若身后塞了两个绣花软枕,口中回道:“今儿个天还没亮,万喜便叫奴婢来这里候着。” 我点点头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月心看了眼天色道:“快过卯时了。” 听得已经这么晚了,我顿时着急起来,一把掀了锦被披衣下床道:“快替我梳洗更衣。”随后又有些埋怨道:“你也是,明明就在外头怎的不早些叫醒我?我昨夜宿在延禄宫本就不合规矩!” “奴婢冤枉,奴婢来的时候,皇上特意宣了奴婢去吩咐奴婢不许叫醒王妃的,说让王妃好生睡上一觉,所以奴婢才一直等着不敢出声。”月心委屈地解释。 听得是他的意思,我一愣,旋即心底生出一丝暖意与欢悦来,不为其他只为他无意间流露出的那一点关心。 “王妃洗脸。”月心将绞好的面巾递到凌若手上,然后取来一早备下的衣裳服侍她换上,喜孜孜地道:“王妃您可是自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在延禄宫过夜呢,昨夜万喜来跟奴婢们说的时候,奴婢还都不敢相信呢,王妃,奴婢现在是不是不能称呼你为王妃了,王妃现在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回王府了?!” 我欲言又止,摸了摸月心的头顶:“好丫头,你跟着我受了那么的苦。好丫头,你要记得,辰王妃已随辰王去了皇陵,现下长安城中再无辰王妃。” 月心点了点头,笑颜逐渐开绽来:“那咱们这可是进宫了么!奴婢看王烟然还能嚣张多久!”月心一提到王烟然,我眉心皱了皱,看着月心额头的伤,有些愧疚,月心将我扶在镜子前:“主子别生气了,快些坐好让奴婢帮您梳妆打扮。奴婢进宫的时候已经听说了,昨晚皇上连夜收回了咱们嫦府的府邸,主子放心。” 象牙梳齿划过头皮有轻微的酥麻,月心的手极巧,不一会功夫便将一头长及腰际的青丝盘成一个飞燕髻,待将散发一一掖好后,她从带来的梳妆奁中捡了一枝纯银缀雨过天青色流苏并几朵暗蓝色珠花插在发间,燕尾处缀了一串银吊穗,耳下则是一对垂金耳坠,一支七宝玲珑簪,那只簪子以赤金打造而成,镶缀翡翠、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珍珠、猫眼、天晶石七种宝石,奢华夺目,乃是宫中赏下来的珍品。 我将七宝玲珑簪取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后将之放回妆奁中,簪子固然华丽奢美,但太引人注目,我在延禄宫过夜的事此时必然已为众人所知,若再带着这枝簪子四处招摇,只怕会引来祸端。 正思间,月心已经打扮停当,放下手中的脂粉道:“主子你看看可还好?” 我仔细端详了镜中的自己一眼,装扮清雅矜持,当即颔首起身扶了月心的手道:“很好。” 言罢,便听到身后江海笑言道:“给娘娘请安,请娘娘跪接圣旨。” 该来的还是来了不是吗?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嫦氏之女嫦绾,深得朕心,选入**,故封为婉妃,赏黄金千两,并赐予昭阳殿,即日进宫,钦此。” 我听着句句言言刺耳,从今日起,我也是这宫里的一位嫔妃了。不过皇上顾忌我的身份,特意另外赐名,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的悉心,嫦绾,长发绾君心不是么?我双手接住圣旨,江海就着手将我扶起,叹道:“娘娘大喜,奴才在此恭贺了。” 我强硬笑了笑:“替本宫转告皇上,皇上有心了。” “是!是是!” 不过特赐我住在昭阳殿,我深深感知有什么含义,自从璃贵妃故去之后,昭阳殿从此无人所有,可每日便有人打扫,可谓是依旧富丽堂皇。 封妃圣旨一下,便表示着此事六宫皆知。 而我,今日的第一件事,按理,应当去向皇后请安。 至于当今圣上的皇后,名为傅吟风,我不是很了解,只晓得她是太后娘家那边的亲戚,而太后,当年德妃娘娘,她不争不夺,平日里吃斋念佛,很是温和,而她的母族傅氏随着自己的儿子登基,也正真的攀升了上去,所谓风光无限,便是如此吧。 从延禄宫到皇后住的华清宫尚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纵使我紧赶慢赶走得一身是汗,也花了近一盏茶的时间,而此刻早已过了卯时。 有个内监守在华清宫门口,远远看到我过来忙迎上来打了个千儿,笑道:“这位主子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吗?” 月心在后说道:“我们家娘娘是婉妃。” “哟!原来是婉妃娘娘,奴才失敬了。” “皇后娘娘可在里头?”虽然说眼前这内监说话得体,可我也能说得上是阅人无数,也从这内监的面上看出一丝的尖酸刻薄。 “在呢。”他一边引了我往正殿走一边道:“不止皇后娘娘,静妃,柔妃她们也来了,此刻正在里头说话呢。” 此刻正值芍药盛开的季节,是以一进华清宫便能看到开得如火如荼的芍药。或红或白或粉或紫,花朵独开在细细的茎端,也有一些我未见过的稀有品种,两花或三花并放,且色泽不一,甚是好看。 可说是华清宫大变,格局虽说是没有什么变化,可装潢焕然一新,处处色彩缤纷,与从前回忆里的暗沉截然不同,这就是年轻的皇后有所不同。 “皇后娘娘,婉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内监挑了帘子进去回禀,屋里放了刚从冰窖里起出来的冰块,是以一进去便有一股清凉迎而而来。 我飞快地抬起头扫了一眼,只见除了坐在主位的皇后,还有其他妃嫔等,但都是我不识得,坐在皇后之下的两个身穿不凡的女子,想必就是刚才内监口中的静妃与柔妃,此刻见我进来,目光皆齐集于我身上,可见她们来此绝不仅仅是为了请安那么简单。
我捺下心中的凛然,不以为然,双手搭在腰间端端正正朝正当中的那拉氏行了一礼,脆声道:“臣妾嫦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和善地示意她起来,又命人搬来绣墩嘱她坐下,刚要说话,忽闻有人轻笑道:“jiejie,您看看,这婉妃meimei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就婉妃meimei这张脸蛋啊,就足以让皇上倾倒,要不然婉妃meimei怎在延禄宫留宿呢。” 这人的话是故意想拉开我与皇后的间隙,自皇上登基以来,除了皇上与皇后大婚,宿在延禄宫之后,我,是第一个人。 我看着皇后之下的粉衣宫装女子,看打扮便知身份贵重,话中有话,皇后只是佯装不知微笑道:“柔妃meimei爱开玩笑,婉妃meimei可不要见怪。” 柔妃弹了弹青葱似的指甲道:“还是皇后娘娘了解臣妾,婉妃meimei不会见怪吧?” 其余诸女对我的乍然得宠或多或少怀有几分忌妒,此刻听得柔妃这话,皆是一阵解气,在那里掩唇暗笑。 我欠了欠身谦恭地道:“臣妾见不见怪柔妃娘娘想必不会在意。”早在来此之前便已想到会有人借故针对自己,是以对柔妃的发难并不意外。 “不会在意?”柔妃轻飘飘地横了她一眼,勾一勾嫣红的唇角道:“也就是说婉妃心中其实还是见怪的喽?” 我见皇后微微一怔,正出声打圆场,我朝柔妃扶了扶身,气若幽兰的说着:“刚才臣妾说,臣妾见不见怪的,柔妃jiejie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可皇上会不会见怪呢?啊,臣妾差点都忘了,皇上刚刚还给臣妾出了一件考题,他知晓臣妾忘性大,便让臣妾今日来请安,能记住宫中哪几位娘娘的外貌与脾性。”我扭头一笑:“柔妃jiejie,臣妾记得很清楚呢,一定会回去一句一句回禀皇上。” 我只见柔妃脸色一白,气势暗淡了下去。我唇角勾了一勾笑容,只听到柔妃笑道:“婉妃meimei好一张巧嘴。” 我无意间对上皇后的眼,只见此女子,他头带凤冠,白臂无暇的脸上薄粉敷面,更显得红艳美丽,唇色朱樱一点,微微露齿一笑,那两排雪白的贝齿称得唇红齿白,十分美好,清秀而扬长的柳叶眉下,一双妙丽清眸流盼,含着情意绵绵,似秋水盈波,让人心醉至极。 可就在我与她四目相交之时,她眸中仍映着惊愕,一双妙丽清眸流盼迟疑的说着:“柔妃与你说着玩呢,没事的快坐下吧。” “谢皇后娘娘。”我有些纳闷,皇后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柔妃悠然一笑,低头拨着臂上的绞丝银镯不言语,恰巧有下人端了新鲜刚开的芍药进来放在窗台下,屋中更添清香。皇后唤人上前折了一朵花色嫣红开得正好的芍药在手中把玩,于端庄之中凭添一份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