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最長的一夜（四）

    萊德塔普爾號甲板上。

    「基修！」

    「馬魯科盧姆！」

    一個金髮小胖子跟基修淚眼汪汪地相擁在一起，對於還能活著見到學校同學而打從心裡感到高興。

    格拉蒙中隊與龍騎士小隊則是上船後，因為安心而導致身體放鬆下來，東倒西歪地躺在四周。

    另一方面，謝絲妲正拎著自家弟弟朱利安的耳朵訓著話，原因是因為朱利安未經家人允許便離家出走跑來當少年兵。至於露易絲則是找上了朱利奧，想詢問一些事情。

    「我會……暈船……」

    某個倒楣的小販正趴在船邊欄杆上，臉色鐵青地說著。

    「那你現在下船？」

    從疲勞狀態中稍微恢復過來的歐萊恩，摩拳擦掌作勢準備扔人。

    「呃，我覺得我還可以再忍忍……」

    除了萊德塔普爾號之外，其他船艦則是繼續前往桑達戈斯城支援。

    此時，在萊德塔普爾號甲板角落的才人，正在與德魯對話著。

    「德魯你說……那些蜘蛛是被控制的？」

    「是啊，我也是不久前才發現的。」德魯劍鍔不停開合著：「但有一點很奇怪，這些蜘蛛不應該會出現在這。」

    「難道哈爾凱尼亞沒有巨大蜘蛛？」

    「有，但是數量不可能這麼多。像這種體型龐大的生物，一個族群裡面有個五、六隻就是極限，不可能整個族群都是如此，這樣食物鏈會完全崩毀。」

    「有沒有可能是基因突變？」才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基因突變？」

    「像是有毒化學廢料外洩污染，或者是尤里的基因突變器……算了當我沒說。」

    才人長嘆一口氣，他也知道這類東西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哈爾凱尼亞世界。

    【真的被尼歐那傢伙荼毒太深了……】才人心想。

    「……說不定真是這樣。」

    「咦？我剛剛是隨便說說的耶。」

    「很久以前……實際上多久我也忘了，曾有著一群人，成功地將某種生物利用魔法，轉化成為另外一種生物。若是利用那種技術的話，僅僅把生物巨大化並非不可能。」

    「這麼說，那群人就是巨大蜘蛛的幕後主謀嘍？！」

    「不是他們。」德魯馬上否定才人提出的可能性：「因為那一群人們與文明，早已被六千年前的尼歐徹底殲滅掉，當時的尼歐可沒現在這麼好說話，所以我確定不可能有人活著，但是那份技術卻很有可能流傳下來。」

    德魯繼續說道：「但是，要將如此龐大的蜘蛛數量全部巨大化，這絕對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到的事情，少說也要數個月以上。」

    「那麼將蜘蛛巨大化的人，與控制蜘蛛的人，應該並非同一人。」

    一個陌生的聲音從才人身後響起，才人回頭一看，一名精悍的壯年男人正在站在才人身後。

    「你是？」

    由於萊德塔普爾號的成員都是聯軍成員，所以理論上不存在著敵人，因此才人並沒有多加戒備那壯年男人。

    「忘了自我介紹，我是亨利.伯伍德先生，是這艘艦的教導士官。同時也是前萊克星頓號艦長。」

    「萊克星頓號……啊！」

    突然聽聞萊克星頓號這名字，才人不禁失聲叫了出來。

    「果然還是有很多人在意我的前阿爾比昂軍身分呢。」伯伍德苦笑著：「不過現在的我，確實是隸屬於聯軍的一員。」

    自從托里斯汀決定對阿爾比昂用兵後，聯軍便雇用了許多被俘虜的前阿爾比昂空軍士官，讓他們作為阿爾比昂附近空域的引航者乘上船艦。雖然聯軍雇用者僅限於對阿爾比昂的現政權感到不滿的人，但依然還有許多人對這些空軍士官感到不信任。

    當然，也有許多人是因為『對於我國航海術沒有自信，就向前敵人低頭求助』這種事情感到憤怒。尤其是年輕貴族們，他們認為高層用這些阿爾比昂人，是代表著自己這些托里斯汀的貴族靠不住，而馬魯科盧姆原先也是這群人當中的一份子。不過等到認識到戰爭的殘酷後，馬魯科盧姆等人就放棄了這種想法。

    「不是那樣的……」

    才人尷尬地說著，先前之所以喊了出來，是因為才人想起了萊克星頓號的墬落就是尼歐一手造成的。所以從某方面來說，眼前的伯伍德跟才人自己一樣，都是尼歐無厘頭行為的受害者。

    一想到這點，才人不禁湧起一種同病相憐的感受。

    「伯伍德先生嗎？剛才你說的並非同一人是怎麼回事？」考慮到對方可能對尼歐心有怨恨，才人連忙轉移了話題。

    「控制蜘蛛的人，大概是克倫威爾身邊的秘書謝菲爾德。萊克星頓號上的遠程巨砲，便是由她所設計鍛造。」伯伍德將目光轉向才人背後的德魯說道：「這把應該是智慧之劍吧？能夠在戰鬥中以言語輔助以及提醒使用者。」

    「看來這位先生真是識貨，搭檔你要多向他看齊阿。」

    「吵死了。」

    「不過我想確認一件事情。」伯伍德接著說到：「若是先前智慧之劍所說的技術被流傳下來，要將如此龐大數量的蜘蛛巨大化，大概需要多久。」

    「嗯……若是真的憑藉著那份技術將蜘蛛巨大化，就算是不眠不休培養與調整，也至少需要半年左右的時間。再短的話蜘蛛就會因為無法適應巨大化而暴斃。」德魯回想著自己所知道的情報，給出了一個大概時間。

    「那麼蜘蛛巨大化，就不可能是那位秘書所做的。就我所知，光復運動有一半以上的政務都是由那位秘書負責的，她不可能有時間去使蜘蛛巨大化。」

    這時，伯伍德注意到了才人那沉思中的表情，好奇地問道：「小兄弟，你怎麼了？」

    「啊！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而已，沒甚麼。」才人打著哈哈，敷衍過去。

    【對了……我跟尼歐來到哈爾凱尼亞世界，也已經過了半年多了呢。不曉得老爸老媽現在怎麼樣了……】

    「你們看那邊！」

    這時候甲板上的船員，突然對著桑達戈斯城的方向大喊著。

    船上眾人連忙跑到船邊，發現遠方出現了許多人影。

    「是桑斯戈達城的居民們，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邊？」

    靠著炎白幻瞳的能力，才人馬上辨認出人影的身分。

    一位留著美鬢、充滿威嚴的年老男性從艦長室中走了出來，對著船員們下令：「本艦準備於此地收容難民，全員隨時做好出航準備！」

    不久之後。

    看著依序上船的桑達戈斯城的居民，才人不解地問著身旁的露易絲：「露易絲，為什麼聯軍要離開桑達戈斯城？」

    「我不知道，大概是有甚麼計畫吧……嗯？」

    一點涼意沾到露易絲的鼻頭上，露易絲反射性地向上看著，只見雪花正紛紛揚揚地從空中飄落。

    「銀色降臨祭嗎？」看著紛揚的雪花從天空中飄舞而下，露易絲感慨地自言自語道：「為什麼是在這個時候……」

    「雪之降臨祭有甚麼不好嗎？」

    本來正一臉陶醉地看著雪景的謝絲妲聽見露易絲的自言自語，不解地問著。

    「如果沒有大水淹城的話，這確實是很美麗的景象呢。」

    「「啊！」」

    才人與謝絲妲也明白了，如今桑達戈斯城被淹的情況下，聯軍士兵必須涉水與蜘蛛作戰，體力自然會下降。這時候如果再下雪的話，聯軍士兵們的體力會被削減得更為嚴重，更別提被凍傷的可能性。

    「艦長！遠方有蜘蛛群靠近！」

    暸望台上的船員大聲喊著。

    「回報數量！」年老的艦長大聲喊著。

    「百……四百……七百……」手持著望遠鏡的船員驚恐地喊道：「……至少千隻以上！」

    聽到數量，艦長的臉色馬上變了。

    「全員聽令，本艦準備升空！」

    桑達戈斯城的難民們一聽，立刻驚慌起來，爭先恐後地登上萊德塔普爾號，船身頓時一陣搖晃。

    「艦長！」伯伍德趕到艦長身旁勸道：「這時候升空的話，這些難民們會──」

    「我知道！」艦長咬牙切齒地說著：「但我必須要對我的船員負責，這種數量的蜘蛛同時襲來，不是如今的我們能夠處理的情況！」

    「一千隻嘛……」望著蜘蛛群，才人自言自語著。

    「……搭檔你想幹嘛？」

    察覺到才人似乎有點不對勁，德魯不安地問道。

    「德魯你之前不是說過，綱達魯烏曾經單獨一人消滅千人的軍隊嗎？那麼一千隻蜘蛛的話，我看也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雖然話是這麼說啦，可是所謂的傳說，一般都是有所誇張的啦。而且其實也沒一千人那麼多的，搭檔你就別做傻事了。」德魯勸著才人。

    「……你這算什麼嘛，竟然說謊騙我。」

    「啊哈哈，還真是抱歉啊。」

    「我說啊，德魯，我突然想到一件我小時候的事。」

    「甚麼事？」

    「我曾經在一個車站見過一個老婆婆被小混混欺負，好像說是老婆婆撞到他們還是什麼的。不過那時我還是個小鬼，想阻止也無能為力，所以一直只是在旁邊看。那時的我想，要是我強一點就好了，不過同時，我也鬆了一口氣。因為如果我真的變強了，也不能保證一定能打贏呢。」

    「的確是呢。」

    「可是呢，現在的我已經不能再找藉口了。」像是在說服自己般，才人繼續說著：「那時候的我因為沒有力量，所以有藉口不去插手。心裏的藉口對我說：因為我太弱了，所以沒有幫上忙。可是現在我已經失去了藉口。」

    「搭檔你該不會是要說，你現在已經很強了？」

    「不，我一點都不強，至少跟尼歐那傢伙相比的話。」才人半開著玩笑說道，同時從口袋裡拿出王牌記憶體：「但尼歐那傢伙給我這東西時，曾經說過：『不成熟的人的特徵是他想為一個理想而慷慨去死，而成熟的人的特徵是他要為一個理由而卑微的活下去』。」

    把玩著王牌記憶體，才人繼續說著：「但我到現在還是不怎麼明白尼歐這句話的用意。而就在不久前，尼歐也曾經如此說過：『對貴族來說，名譽是個強加的責任，但這也是他們所打算擔起的。』也因為我跟露易絲他們價值觀完全不同，所以我根本無法理解他們為何而戰。」

    「搭檔你的意思是？」

    這時候伯伍德也終於說服了艦長，使艦長答應留在原地收容難民到最後一刻。

    才人回頭看了下露易絲跟謝絲妲，堅決地說著：「我想知道，露易絲是抱著甚麼樣的心情去看待名譽與戰鬥；我想知道，這個世界的人們所重視的東西究竟有著甚麼意義。」

    「我想……去選擇看看。」

    才人收回王牌記憶體，抽出背上的德魯後，靠著鋼達魯烏的能力翻身跳出船外。

    「才人！？」「才人先生？！」「才人你想幹甚麼？」

    見到才人這突如其來的行為，認識才人的眾人連忙喊到。

    「我去去就回！你們快趁現在收容難民！」

    確定了口袋裡的迷走驅動器，跟包含王牌在內的眾多記憶體，才人二話不說地衝向蜘蛛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