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最長的一夜（完）
雪花飄飄，一場殘酷的戰鬥正在進行著。 「唧呀！唧唧呀！吱咂！」 「就說聽不懂了啊！」 ……好吧，也許不是那麼殘酷。 一劍斬飛亂吼亂叫的蜘蛛，才人瞬間跳離原地，避開其他蜘蛛們的追擊。 評估著自己的體力，才人憑藉著剛達魯烏的超高速度，毫不猶豫地退出蜘蛛包圍網。 「搭檔，還撐得住嗎？」 「啊啊……還在可以負擔的程度內呢，還真多虧了尼歐那毫無人道的地獄訓練呢。」 讓人難以想像的是，千餘隻蜘蛛竟是被才人獨自給牽制住。不曉得是不是巨大化的後遺症，蜘蛛們完全不懂得分兵進擊，只會傻傻地追在才人後面跑。 不到十五分鐘，蜘蛛們早已死傷過半，照著這種情況，才人一人全滅掉蜘蛛並非不可能。 【……做得到──！】 才人側身閃過蜘蛛的撲襲，同時一劍斬斷該蜘蛛左側四肢。劍勢借力回收，一口氣刺穿自己身後的蜘蛛。 突然，萊德塔普爾號甲板上傳來一聲尖叫，才人反射性地回頭一看。只見萊德塔普爾號另外一方也出現了無數黑影，從速度與數量判斷，無疑是另一批巨大蜘蛛群。雖然數量上比這一批少上許多，但依然有著數百隻之多。 【雙面夾擊？！】 見到才人轉頭，蜘蛛們並沒有放過才人這防備鬆懈的瞬間。 數十隻蜘蛛一擁而上，張牙舞爪地撲向才人。 模仿著尼歐曾用過的方式，左腳微退後身體猛旋，一手保持著平衡，才人單手握住德魯開始前後迴掃。在離心力的加成下，才人手中的德魯不只撕裂了風，連蜘蛛們的軀體也一同撕裂掉。 「上面！」 數頭跳蛛試圖從上方攻擊才人，才人屈膝瞬跳，同時劍勢由橫改直，劍光由下而上地斬退了所有跳蛛。然而── 「搭檔小心！是血網蛛群！」 身在空中的才人低頭一看，數百隻姆指大小的蜘蛛從地中冒出，聚集到了才人腳下。才人毫不懷疑，自己只要落到地面，便會被那數百隻小蜘蛛狂啃猛咬。 「別被牠們纏上！」 「就算德魯你這樣說，可是這情況我要怎麼閃──」 正當才人咬著牙，打算硬撐過去時，一個聲音在遠方響起。 「爆發！」 白光閃現，巨大的爆炸掩蓋了血網蛛群，突如其來的爆炸迫使得才人閉上了眼。等到落地後，才人睜開眼時才發現，血網蛛群在剛才的爆發中徹底變成蜘蛛殘渣，連一絲一毫都沒留下。 才人轉頭看向先前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露易絲正喘著氣，手中魔杖也正比著這裡。 才人還在疑惑，露易絲是怎麼來到這裡而不受蜘蛛攻擊時，從地面的縫隙中，一頭有著劍刃狀爪子的一人高蜘蛛突然跳出，嗜血地撲向露易絲！ 從德魯先前的說明中，才人得知這種名為劍蜘蛛的生物並沒有突變過，而是本身就有這般龐大的軀體。常潛伏在洞窟中的裂縫或坑洞裡，或躲藏在厚厚的落葉下，趁人不注意時突然出現進行攻擊，並且會用劍刃狀的爪子刺穿獵物。 「小心──」 還來不及喊完，一個黑白身影出現在露易絲身旁。隨後劍蜘蛛「呃啊」慘叫一聲，倒飛了出去。 「──耶？」 在認出擊飛劍蜘蛛的人影後，即使已經漸漸習慣尼歐的無厘頭行為，導致對超常事實有了相當地抗性的才人，也不禁變成囧臉貌傻愣在原地。 ──穿著黑白女僕裝，手握著大型平底鍋的謝絲妲發覺才人的目光，靦腆地笑著揮了揮手。 才人突然不知道這時該做出甚麼表情比較適合。 【為什麼露易絲跟謝絲妲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謝絲妲可以打飛劍蜘蛛！？為什麼謝絲妲手裡拿的是平底鍋啊！？！？】 一連串的疑問才剛從心裡冒出，才人便見到露易絲與謝絲妲兩人合作，朝著自己靠了過來。才人只得一邊砍殺著蜘蛛，想盡辦法接近著兩人。 「你們兩個為什麼要──」 才人話還沒喊完，露易絲一發『爆發』就甩了過來，嚇得才人連忙躲開。不過才人身後的幾隻蜘蛛就沒有這麼好運，不是被炸飛上天就是被炸成蜘蛛渣。 「露、露易絲？！」才人冒著冷汗，驚恐地問著。 「剛剛那個是警告！」露易絲憤怒地喊著，還拼命地跺著腳來發洩情緒，並且渾身顫抖著說著：「再放我一個人……我一個人……總之！要是笨狗你再敢丟下我一個人，不管你躲到哪去，就算是地獄的盡頭，我都會追過去宰了你的！」 「耶──？！？！」 「絕對！我絕對不允許沒有徵求我的同意，使魔就自己跑去主人到不了的地方！」露易絲轉頭看向一旁，對著謝絲妲說道：「從現在開始，白天就由女僕你負責，我允許你用任何手段監視笨狗，就算動用上鐵鍊也沒關係，沒問題吧？」 「是的！我會準備好足夠份量的睡眠藥跟結實地項圈的！」 「等一下！你們是甚麼時候結成同盟的？！而且鐵鍊跟項圈是怎樣！？人權呢？我的人權到哪裡去了啊！」 「呀──搭檔你真辛苦了，要好好努力喔。」 「德魯你別學尼歐添亂！」 爭執中的三人（可能還要加上一把劍？）像是沒發現蜘蛛們的靠近，但是三人爭執時所散發出來的詭異氣氛，卻使得蜘蛛們不敢靠近。像是感覺到甚麼的蜘蛛們你推我擠，終於選出一隻剛毛蜘蛛當探路者。 像剛毛蜘蛛這種粗壯的生物，平時是在巨大的蔓生叢林中狩獵，因為那裡有著足夠粗壯的植物可以為牠提供許多地方突襲那些粗心的旅者。而且剛毛蜘蛛還會使用剛毛衝擊使牠的敵人失去方向感，然後使用酸毒噴霧減慢他們的速度。牠通常會在接觸敵人時，便利用這種連鎖攻擊來妨礙敵人，然後接近敵人後，再利用有毒的牙齒囓咬來減緩敵人動作。 然而，當剛毛蜘蛛小心翼翼的接近三人，用著細不可聞的聲音喊了一聲後，三人同時轉頭大喊。 「「「吵死了！！」」」 參雜著紫炎的劍身迎面而來，在剛毛蜘蛛噴出剛毛衝擊之前，瞬間正面拍扁了牠的臉，打得牠頭昏腦脹。 接著，一個平底鍋以迅雷之姿，毫不留情地由下而上擊中剛毛蜘蛛的下巴，硬生生將剛毛蜘蛛轟飛出去。 最後，突如其來的猛烈爆炸，將剛毛蜘蛛炸得粉身碎骨，飛散開來的有毒剛毛打得許多蜘蛛們手忙腳亂。 「好厲害……姊姊居然這麼強！」 萊德塔普爾號甲板上，謝絲妲的弟弟朱利安見到這幕，驚嘆地說著。 至於拿著望遠鏡的朱利奧，則是笑著說道：「這三位還真是默契十足啊，看來不用擔心他們了。」 朱利奧轉身看著早已準備好的格拉蒙中隊，以及自己的龍騎士小隊說道：「他們三人都這麼努力了，我們可不能輸給他們呢。另一邊的蜘蛛，可不能放過任何一頭啊！」 「「「「「喔──！！」」」」」 良久之後。 看著已無蜘蛛存活的戰場，三人也鬆了口氣。 血染東方一片紅的天空，顯示著日出之時將近。 「這時候，尼歐一定會大喊甚麼：『流派.東方不敗』之類的吧？」 才人隨便找了塊大石頭坐了下來，身旁的露易絲則是將斗篷解下鋪在地上，才緩緩坐了下來。一旁的謝絲妲拿出一罐保溫瓶（？！），隨後拿出數個杯子來，各倒了一杯熱茶給兩人。 「是尼歐對吧？」見到這一幕，才人也明白謝絲妲的戰鬥能力是從哪來的了。 謝絲妲說：「是的，數個月前尼歐老師就在教我，如何使用廚具來戰鬥。」 「廚具啊……」聽到謝絲妲這樣說，才人突然響起，自己與露易絲第一次前往阿爾比昂，卻被傭兵們突襲的時候，尼歐就是使用平底鍋來應戰的。 【……該不會這就是尼歐之前說的伏筆吧？】 「尼歐老師還說甚麼，當我收集到八個傳說中的廚具後，戰鬥能力還會更上一層樓。」 「中華一番……」才人嘴角抽筋地說著：「……別聽尼歐唬爛，那種東西根本不存在。」 「可是，尼歐老師有把傳說中的廚具中的『玉龍鍋』交給我啊？」 謝絲妲拿出先前拿來拍蜘蛛的平底鍋，才人這時才發現，平底鍋上竟有著一條栩栩如生的玉龍，正盤在鍋子底部。而謝絲妲的背後，也隱約出現一條龍在飛騰盤旋的背景。 對，正如同數個月前，當尼歐在魅惑的妖精亭掌廚時，才人在尼歐身後所見到的龍形一模一樣。 「……尼歐你居然那時候就給我埋這種沒必要的伏筆啊──！」才人忍不住仰天大吼出來。 「尼歐有多不正經，才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露易絲在一旁冷淡地說著，先前兩人的話露易絲一句都聽不懂，導致露易絲現在心情有點不爽。 「我當然知道……嗯？那個是？」 才人注意到，遠方再度出現人影，大批大批的桑達戈斯城的居民正朝著這裡前進著，隨行的還有為數不少的聯軍士兵。但是才人卻從中感覺到有甚麼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他們行動太慌亂了。就好像……在逃命一樣？」 風中，漸漸傳來了呼救聲、慘叫聲、以及悲鳴聲。 「是後面！」露易絲注意到，難民們後面還有著某些東西。 才人發動炎白幻瞳，但是出現在才人眼裡的場景，卻使得才人臉色瞬間鐵青起來。 「露易絲、謝絲妲，你們先到船上等我……」 「你在說甚麼傻話！不是都說了不准再拋下我們嘛！」露易絲大喊著。 「拜託……算我求你們了……讓我一個人在這裡考慮一下好嗎……」才人用著快要哭出來的聲音說著：「在居民們後面的，是高達數萬隻的蜘蛛群啊！！」 「「咦？！」」 【這種數量根本不可能……數萬隻蜘蛛的話，就憑我的力量根本攔不住……】才人在心裡慘叫著，【現在跟露易絲她們回到船上的話，就可以躲過那些蜘蛛了。但是……但是那些人就會──！】 陷入兩難局面的才人，額頭上正不停地冒著冷汗。如今才人的決心，正遭受到最大的考驗。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明明已經選擇了試著為名譽而戰，但到頭來才人才發現，自己的決心在絕對劣勢和絕命危機面前，脆弱到不堪一擊。 才人到現在才明白，圍三缺一對被包圍者來說是多麼恐怖的戰術。在有退路、有生路的情況下，人們自然不會選擇困獸猶鬥。 只要往回走，自己與露易絲等人就可以保住性命。但是代價就是自己必須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死去，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決心與信心也會隨之瓦解。 自己真能甚麼都不做地，忍受人們的哭喊、慘叫，並看著許多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不會精神崩潰嗎？才人不禁捫心自問著。 【我該怎麼做？！誰來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做啊──！】 『每個人都會怕犯錯，所以會聽從別人的建議，模仿別人的選擇，去走上別人所準備好的道路。但如果踏上并非自己所創道路的話，那麼即使你走得比其他人再遠，也永遠無法抵達自己嚮往的目標。』 不知為何，才人想起了在零式戰機上，懷特曾經對著自己與露易絲說過的話。 「但是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啊！就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決定而苦惱！我現在感覺每一個選擇都是大錯特錯！我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但不管哪一個選擇我身邊都會有人犧牲！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像尼歐一樣當機立斷！」 明知道尼歐與懷特聽不到，才人還是低聲吼了出來。 『這樣就夠了。』 心中的回憶彷彿在回答問題般，才人猛然抬起頭來。 『才人你只是普通人，沒有必要像我這種非人一樣，毫不猶豫的向前走。披頭四曾經說過：「若不知往何處去，那麼每一條路都會帶你抵達目的地」。所以才人你就盡情地苦惱與擔憂吧，然後去作出屬於你的選擇，反正世界根本沒有過正確解答與攻略。』 在露易絲的老家中，尼歐的那番話語再度迴響在才人的耳邊。 「說的容易……」 「啪！」 兩個小小的巴掌，狠狠地拍在才人的背上，疼得才人不由自主地跨出數步。 「好痛──！露易絲？謝絲妲？你們兩個做甚麼啊？！」 「你還問我們為什麼？！」露易絲扭著才人的左耳，厲聲道：「不要把責任都擔到自己身上！正因為才人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使魔的決定就是主人的決定，所以一個人做決定甚麼的根本沒有必要啊！」 「瓦利埃爾小姐說的沒錯！」謝絲妲也扭著才人的右耳說道：「我就是因為不想當成才人先生你的負擔，所以才會去跟尼歐老師學習！但是、但是才人先生居然還將我們當成負擔，這實在是不可原諒！」 「痛痛痛痛！你、你們兩個先鬆開我的耳朵再說！」 「「不要！」」 「身為一個貴族，背對著敵人逃跑是一件羞恥的事情！所以才人你就給我好好去做！」 「不管才人先生的決定是甚麼，我都會支持到底的！所以請放手去做不用顧慮我們！」 「……我明白了。」聽完兩人的話，才人勉強露出笑容說：「謝謝你們……但是在我做決定之前，可不可以先鬆開我的耳朵！再這樣下去，我耳朵真的會被你們兩人扯下來啊！」 兩人紅著臉鬆開了手，才人先是確認自己的雙耳都還在後，才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說：「我突然覺得，之前在苦惱著的我好像白癡……」 「那當然了，笨狗！」「才人先生有時候真的很笨呢！」「這就是所謂的甜蜜的負擔呢。」 第三者的聲音，突如其來地出現在三人後面。 「「「這聲音是？！」」」 三人急忙轉頭，一個穿著灰白色衣物，滿臉笑容的青年正站在三人身後。 「尼歐──不對！」 才人拔起德魯，對準了那人，同時身體移動到青年與露易絲兩人之間。 「雖然調侃的語氣跟聲音很像，但你不是尼歐！尼歐的笑容比你欠打多了，你到底是誰？！」 「說的好，我也時常覺得他很欠打。」青年微笑說著：「才人你再看仔細點，就知道我是誰了。」 才人仔細觀看，眼前青年的面貌雖然跟尼歐一樣不起眼，但是要看過馬上遺忘卻是完全不可能，而且到現在才人依然記不起尼歐的面貌，所以才人可以肯定眼前的青年確實不是尼歐。 可是不知為何，才人感覺青年與尼歐相當相似，而且聲音也相當耳熟。除了那一身灰白色衣物，以及那一頭綁成高馬尾的赤紅色長髮── 「……你是懷特？！」 才人終於想起，為何那聲音聽起來與尼歐異常相似，以及相當耳熟了。當初在零式戰機上，才人就曾聽懷特說過話。 「正解。」 「懷特你來了正好──」 「等等。」懷特突然舉起手來，阻止才人繼續說下去：「讓我先休息一下，先前為了達成尼歐那傢伙的計畫，花了不少時間與體力，現在去跟那些蜘蛛戰鬥絕對無理。」 「但是，那些人現在正處於危險之中啊！」 「我知道，所以尼歐他早已準備好了援軍。」懷特說道：「才人你先試著用心電感應連絡尼歐，跟他說現在的日期與時間。記住，只要說日期與時間就好。」 「耶？喔好，我知道了。」雖然疑惑為何要這樣做，但才人仍舊依言照做。 “尼歐，現在日期與時間──”才人望向東方，“──6243年的第一天，快要日出了。” “我知道了。”心電感應不曉得何時早已恢復，尼歐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援軍馬上就到，才人你可不要感動到痛哭流涕啊。” 就在東方太陽透出第一抹曙光時，大地也隨著為之動搖起來。同時，天地間也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尽きる事ない──暗黒の破壊者──〞 「給我等一下，這首歌是Jam_porject的──」 大地由內向外崩毀，一個巨大的身影從大地中站起，就如同才人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樣。不曉得為何，如同跑馬燈般，才人腦海裡突然想起了過去的許多事情。 〝神に抗えし──悪の化身──〞 『獵人是用超合金Ｚ──才人不準吐槽──所制造而成。』 身高十八公尺，被超合金Ｚ包住身體的黑色巨人，緩緩地從岩層中走了出來。每一步的落下，都帶有著足以震撼世界的重量與存在感。 〝凍てついた時──怒りの雄叫び──〞 『我說小姐，我這價格已經很低了，要知道這木偶可是仿造我們阿爾比昂守護神的外型，還有著黑鐵之城的帥氣名號。』 紅、白、黑這種簡單且單調的顏色，配合上那龐大無比的身軀，完全當得起『黑鐵之城』此名號。 〝闇を切り裂く──Ｐｏｗｅｒ──！！〞 『才人！出來看──』 最後，才人想起在破壞之杖事件中，在森林小屋外，尼歐面對芙凱的土魔偶時曾經喊過的那句話。 〝空がわれる──炎が舞う──巨大魔神見参──！〞 『──魔神Ｚ喔！』 那是，被號稱超級機器人始祖的：魔神Ｚ。 「────────尼歐你總有一天會被眼鏡廠告到死啊！！！！」 才人打從心裡怒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