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一個名字毀了一切
──鎌龍狴犴(ㄅㄧˋ,ㄢˋ),炎藍罡爪。 狴犴,又稱憲章,龍生九子之中排行第四,形似老虎。 在地球上的傳聞中,狴犴不僅急公好義、仗義執言,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斷,再加上它的形象威風凜凜,因此常見其外型裝飾在獄門上外。 因其形狀似虎,所以民間又有虎頭牢的說法,是中國古代法官的象徵。 然而在炎藍罡爪存在的世界中,所謂的龍生九子,其實是指九龍各封印著龍神的一個部位的存在。 從鵺野鳴介的左手鬼爪外型來看,狴犴所封印的部位毫無疑問的便是龍爪。 【說甚麼都不能讓這些妖鬼逃走,不然周遭的村莊絕對會有一場浩劫!】 即使出現在加琳兩人面前的人,並非是真正的鵺野鳴介。但鵺野鳴介那份急公好義的性情,卻是完全地在他身上顯現出來。 鬼爪直伸,鵺野鳴介二話不說地衝向為數不少的妖鬼們。 絕命危機當頭,反倒激起了妖鬼們的嗜血性格。 對妖鬼們來說,自己的爪子與牙齒可說是無往不利,即使是強大的食人巨魔也曾死在妖鬼們的圍攻下。凡是被妖鬼的爪子或牙齒擊中,受傷者都會因為爪上的毒素而無法動彈。隨後就會任由妖鬼們宰割吞食。 稍有智慧的領頭妖鬼長嘯一聲,領著自己的夥伴朝著鵺野鳴介衝去。 這是正確無比的選擇,不顧一切地逃命的話,只會給鵺野鳴介各個擊破的機會。一擁而上的話,說不定還有著抓傷鵺野鳴介的機會,逆轉不利的戰局。 沒錯……還有著渺小到難以期待的機會。 「散魂鐵爪──!」 然而,幸運卻不願意眷顧妖鬼們。 空氣可以被燃燒嗎?這是當然的。 但是沒有人可以想像的到,居然有人能僅憑著刀鋒般的指甲,在空氣中摩擦出金黃色的火光來。 指甲狠刮黑板的聲音,傳進了在場眾人的耳裡。 如同紙雕般無助,妖鬼們的身軀在鬼爪的面前脆弱到不堪一擊。左手的鬼爪僅僅只是輕輕拂過,許多妖鬼的上半身瞬間消失在空氣中,立即死傷過半。 對,正如同被龍爪掃過一般。 「你們兩人還不快走!」 像是被鵺野鳴介的話所驚醒,趁著包圍網出現破綻的瞬間,塞多利昂拉著加琳往海邊跑去。 周圍的活屍鎮民則是緊追著塞多利昂跟加琳,雖然有妖鬼想趁機追捕兩人或是逃走,但都被見機極快的鵺野鳴介所攔下。 為了確保妖鬼們的全滅,鵺野鳴介也被迫放過活屍鎮民。 離去的諾唯露早已判斷出這點,也明白鵺野鳴介不是用人數就能堆死的對象,因此早已吩咐活屍們只追擊塞多利昂跟加琳兩人。 確定了兩人離開後,鵺野鳴介一邊注意著妖鬼行動,一邊從右邊口袋拿出了一個物品來。 那是一個未來感十足,有著懷錶外型的物品。 打開表蓋後看了一下,露出安心表情的鵺野鳴介便收回了懷表。 望著戰戰兢兢的妖鬼們,鵺野鳴介再度衝向前去。 ... ... 不久之後,多比爾鎮的附近海邊。 塞多利昂無力地躺在沙灘上,一旁倒著的則是精神力耗盡的加琳。 在海灘的遠方,活屍鎮民們也都停止了行動,一個個倒在地面。 「喲!」 聽見人聲,塞多利昂轉過頭來,出現在塞多利昂視野中的是鵺野鳴介那消瘦的身影。 鵺野鳴介的鬼手,此時也早已恢復成原先的黑手套模樣。 「看來你們這邊也解決了嘛?」 「是啊……」 塞多利昂有氣無力地回答著。 鵺野鳴介笑了一下,找了處乾淨的地方坐下後說道。 「我剛剛看到了喔,那至少高達二百米的巨大龍捲風。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僅僅只是『暴風』這一咒文沒錯吧?真是厲害啊。」 「是啊……」 塞多利昂眼神飄移地說著。 就算會被打死,塞多利昂也不願承認。自己在加琳cao控著『暴風』的時候,居然看著加琳的身姿看到入迷了。 真要塞多利昂比喻的話,那個時候的加琳簡直就像是『風之子』一樣。跟傳說的風之子一樣,cao控著風、支配著風。 羨慕著,也入迷著。 對於塞多利昂來說,水,是能夠治癒自己的魔法。可也只能治癒而已,並無法拯救塞多利昂自己。 【能拯救我的是……能把覆蓋在我心里的灰塵拍掉的是……】 一想到這裡,塞多利昂的心裡產生了某種預感,臉也不禁紅了起來。 【冷靜,我要冷靜……加琳他是男的啊……】 努力著催眠自己的塞多利昂,突然看到了鵺野鳴介的奇特表情── 「……你那一副『我很好奇』兼『準備看好戲』的貓臉是怎麼回事?」 「喵。」 「居然承認了……咳!剛剛情況危急,我好像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紅著臉的塞多利昂,明知故問地說著,試圖轉換話題。 「我叫鵺野鳴介,目前擔任宮庭教師一職,主要職責是負責教導瑪麗安奴公主。數學、語文、經濟、這些或多或少都會一點。」 「鵺野鳴介?很奇怪的名字呢。」 這時候,塞多利昂想起了酒館老闆曾說過的一件事情,急忙問道。 「等等……鵺野鳴介你認識『好大的喵』那間酒館的老闆?」 「是啊,你跟加琳的事情也都是那老闆說的,所以我才會知道加琳要成為王國第一騎士的願望。」 「你剛剛不是說世界第一?」 「既然是鼓勵他人,內容自然要誇大一點。」 「說的也是,不過……鵺野鳴介你一路跟蹤我們到多比爾鎮?是菲利浦三世陛下的旨意嘛?」 「不是喔,其實我本來現在應該是在度假中才對……畢竟瑪麗安奴公主出遊後,菲利浦三世陛下也很大方地讓我休假。本來是想去度假的……」 鵺野鳴介一臉無奈地說著。 「……不過呢,酒館老闆在公主出發前天晚上突然跑來找我,叫我跟在你們後面避免萬一。我本來以為老闆太過大驚小怪,充其量也就是有埋伏之類。不過現在看來,事情似乎變得相當棘手啊……」 明白鵺野鳴介話中意思的塞多利昂,也沉默了下來。 「嘛,太沉重的話題就不說了。」鵺野鳴介站起身來,望著面前的海洋:「說起來,你們是為了讓瑪麗安奴公主看到這個海景,才來到多比爾鎮的。既然如此,就這樣回去也有點可惜呢。」 塞多利昂跟著望去,只見海天連成一線。望著那份壯麗的海景,不管是誰都會有種心胸開闊的感覺吧。 但是塞多利昂如今所想的,卻並非如此。 生之天、死之海,仿若交織在一起般無限延伸。 塞多利昂本以為加里努死去後,自己與她的關係就如同天與海的關係般,永遠沒有再會的可能。 可如今死去的加里努卻出現在自己眼前,並且再度踏入自己的人生,就像是眼前海天一線的場景般,再度有了相連的機會。 然而,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現在的加里努是敵人,這點塞多利昂非常肯定。 殺害了多比爾鎮的鎮民,並將他們製成沒有意志的活屍,這種行徑即使被冠上『惡魔』的名號,都嫌太過輕描淡寫。 若是渴望那海天一線的場景而乘船前往,不論走了多遠,都只不過是徒勞無功罷了。 無垠無涯的海洋,跟無邊無際的天空,永遠沒有交會的可能。 「我說,塞多利昂你知道嗎?」 突如其來地,鵺野鳴介開始自言自語地說著。 「……?」 「天空的藍色,其實是海洋所反射出來的喔。」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這種事情我……」 塞多利昂說到一半,便驚愕地看著鵺野鳴介。 【被、被看出來了嘛!?】 「世界上最寬闊的東西是海洋,而比海洋更寬闊的是天空。但是有種東西比天空更寬闊……那就是人的胸懷。當一個人的目標是地平線的時候,那人留給世界的就只剩下了背影……」看到塞多利昂的表情,鵺野鳴介語氣一轉:「……啊!不好意思,愛說教的老毛病又犯了。」 望著塞多利昂的驚愕表情,自知越矩的鵺野鳴介,尷尬地搔了搔頭。 「我去看看鎮內還有沒有殘留的妖鬼,加琳醒來後,你們兩人就先離開吧。」 說完後,鵺野鳴介轉身走向多比爾鎮內。 在之前與妖鬼的戰鬥中,鵺野鳴介注意到在多比爾鎮內有棟完全坍崩的房屋,相較於其他幾乎完好無缺的房屋群可說是非常顯眼,這讓鵺野鳴介相當在意。 望著鵺野鳴介離去的背影,塞多利昂勉強掛上微笑,轉過頭繼續看著海景。 不久之後,加琳張開了眼楮,隨後警戒地望著四周。 「嗚……」 「沒事嗎?」 「……鎮上的人呢?」 「……不動了。」 「是嗎,那個女人呢?」 「……什麼攻擊都沒發動,就轉身離開了。」 就在塞多利昂這樣回答著之時,加琳打了一下他的臉。 「你、你干什麼啦!」 「笨蛋!你就不要管我的事,去追她啊!」 「那、那可不行啊。」 「為什麼?」 「因為擔心你。」 看著塞多利昂認真的臉龐,加琳的臉也不禁紅了起來。為了掩飾這份羞澀,加琳開口說道。 「你不會是因為她是你以前的戀人而沉迷其中吧。」
「……才不是呢。」 塞多利昂搖著頭說著。 「既然如此,要快點跟巴卡斯他們匯合了。事情可還沒結束呢,我們必須要安全地把公主送回托里斯汀才行。」 塞多利昂點點頭,看著大海,壓抑不住的感情再度湧了上來。 加里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塞多利昂根本毫無頭緒。 可是只有一件事,塞多利昂自認自己必須承擔起來,那就是用自己這雙手將加里努打倒。 【此外別無他法,只有這樣做才能慰藉這個鎮的所有死者。】 塞多利昂下定決心。 可是,即使塞多利昂下了決心,淚還是不受控制地從眼楮裡流了下來。 最愛的人居然成為最惡的惡魔,還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塞多利昂連作夢都沒有想到會這樣。 看著不斷流淚的塞多利昂,像小孩一樣哭著,加琳什麼話也說不出。 加琳本以為塞多利昂只是個厚臉皮,又只會猛喝酒的沒用鬼,可現在的情況證明了那種觀點是錯誤的。 【他也……只是個弱小的人類而已啊。要是沒有人在背後推他一把的話,他八成只會獨自地喝著酒,然後報上『覆蓋著灰塵(塞多利昂)』之名,放棄所有一切吧……】 加琳就這樣看著塞多利昂流著淚,隨後伸出手來握著塞多利昂,讓他站起來。 「起來,我們走吧。」 ... ... 為了召集領主跟貴族,巴卡斯跟納爾西斯前往了之前停留的驛站小鎮。為了跟他們會合,塞多利昂跟加琳兩人緩緩走向驛站小鎮。 在路上,塞多利昂稍微說明了下鵺野鳴介的來歷。 「總覺得……有種不被信任的感覺啊。」 加琳鬱悶地說著。 「老闆也是出於好心,要是這次那個叫鵺野鳴介的宮廷教師沒來的話,僅憑我們兩人要應付活屍跟妖鬼,還是相當勉強啊。」 塞多利昂安慰著加琳。 「對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為什麼塞多利昂你們從來沒喊過酒館老闆的名字?」 像是想起了事情,加琳盯著塞多利昂,疑惑地問著。 聽到加琳的疑問,塞多利昂宛如聽見了不該說的話,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加琳沒注意到塞多利昂的臉色,繼續說了下去。 「塞多利昂你看嘛,巴卡斯、納爾西斯他們也都是老闆、老闆地叫著。就連瑪麗安奴公主,比比安殿下,還有之前提到的鵺野鳴介,他們也沒人提過老闆的名字啊。塞多利昂你們應該知道酒館老闆的名字吧?」 「知道是知道,但我很不想說……」 「快說啦!別吞吞吐吐的!不然總是喊老闆感覺很失禮耶。」 「唉────」 塞多利昂長長地嘆了口氣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了出來。 「……十八歲.未婚。」 「哈?」 「十八歲.未婚。」 塞多利昂面無表情地重復了一遍。 「不不不!我不是問老闆的年齡以及婚姻狀況,我問的是老闆的名字到底叫甚麼?」 「那就是老闆的名字:十八歲.未婚。」 「…………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仿若被雷劈到,加琳目瞪口呆地傻在原地。 「現在加琳你知道,為什麼我們都只叫他老闆了吧?加琳你試著想一下對話就知道了。」 隨著塞多利昂的舉例,一幅幅畫面出現在加琳的腦海中。 ... 「比比安殿下,這位就是這家酒館的老闆,十八歲.未婚。」 ... 「前面的十八歲.未婚,不要動!你被逮捕了!」 ... 「十八歲.未婚你不要這麼小氣,就只喝一杯而已,不會怎麼樣啦!」 ... 「老闆不好意思,請給我來瓶辛加洛。」 「請喊我的全名。」 「酒館老闆,十八歲.未婚,不好意思,請給我來瓶辛加洛──我只是想買瓶酒為什麼就給幫你打徵婚廣告啊!」 ... 酒館老闆,十八歲.未婚正打掃著酒館內部,同時感嘆著店內生意不好。盡管這家酒館內的酒聞名四海,可酒館老闆十八歲.未婚總是被迫尋找其他賺錢管道…… ... 「這是置入性行銷啊!為什麼每介紹一次就要幫老闆徵婚一次啊!這種生怕找不到結婚對象的名字是怎樣啊!超讓人討厭啊──!」 加琳雙手抱頭仰天大吼著。 十五歲的未婚少女,其飽受折磨的冷靜神經,終於在酒館老闆,十八歲.未婚的名字打擊下,不堪負荷而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