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写给张之洞的信

    看着桌案上厚厚的信封，湖广总督张之洞把目光落到近前恭敬站立的年轻人身上，面色沉稳，目光若有所思。

    昨日，京城方面有快报传来，因清法战争被罢黜的恭亲王奕訢，再次被朝廷启用，任领班军机大臣与领班总理衙门大臣，醇亲王的病情有所好转，光绪帝据说心情很不错。

    老佛爷态度的变化，朝堂上的大动静，其源头，都是一些日子前张之洞就听闻过的远东俄国巨变，那片几十年前被我大清割让给俄国的土地，竟然被一个中国人拿回来了。

    期间消息纷乱，张之洞所在湖广地区与京城甚远，更别说东北还北边的海兰泡小城了，所以时至今日对于海兰泡的详细情况也不了解。

    张之洞也在忙于自己的事情，或者说对于湖广地区的规划和建设，比如，成立自强学堂（另一时空武汉大学前身）、武备学堂、农务学堂（另一时空华中农业大学前身）、湖北工艺学堂（另一时空武汉科技大学的前身），以及张之洞任两江总督时在南京创立三江师范学堂（另一时空南京大学前身）。

    近期张之洞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筹建汉阳铁厂，修路、铺铁轨、开矿、建设厂房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对于满清第一家钢铁厂身为洋务派的主干力量的张之洞可谓尽心尽力。

    修建厂房没有花费多少时间，相反采购何种机器、订单送达英国工厂、英国生产设备、设备运回来、安装调试，这是最耗费时间的，以至于汉阳铁厂投产需要三年。

    张之洞打开信封，心中琢磨李合肥如何写了这么厚的一封信，拿出厚厚一叠信纸，张之洞读了起来。

    很快，张之洞平静温和的神情变了，信中李鸿章以游记的方式，叙述了他海兰泡之行的前前后后，张之洞立时看到海兰泡钢铁厂的内容，眼睛不禁睁大，目光震动。

    继续读下去，尤其是李鸿章等人参观钢铁厂的一段文字，描写的十分详细，张之洞仿佛亲身见证了海兰泡钢铁厂的喧嚣与热烈，以及那些不可思议的生产流程。

    最让张之洞无法相信的，是那个据说产量十分惊人的钢铁厂，都是那位神炵手工打造出来的，这是多么恐怖的技艺和能力，完全超乎张之洞这个文人的想象。

    停顿了一下，张之洞略微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凝聚目光，又落在了李鸿章的文字上，钢铁厂之后是海兰泡水泥厂，水泥也就是所谓的洋灰，其效用非凡在建筑上有着不可思议的作用，这竟然也是在神炵手中建设出来的。

    那位神炵，更是把宝贵的钢铁变成骨骼，生产出一种名为钢筋的材料，与水泥一起，建设一座师范学堂，多么奢侈的手笔啊。

    下面的内容，更加的匪夷所思了，张之洞的眼睛都快瞪成灯泡了，神炵给一万多海兰泡民众授课，倒不是多么惊人的事情，但是那种伴随出现的神奇光影效果，被李鸿章描述的如梦似幻栩栩如生，张之洞就感觉眼前展开一副神话传说一般，他无法确信李鸿章是不是癔症。

    “贤侄，你父亲海兰泡之行，与你们详细叙过了？！”张之洞深呼吸一口气，抬起头，开口问向面前的年轻人。

    “父亲大人与我们说过，讲的非常详细，那位神大人，或许有在某些魔术方面的手段，不过用在了授课的表达上，惟妙惟肖。”李鸿章派来给张之洞送信的年轻人，正是李鸿章的儿子，顿时明白张总督的惊疑，实际上他当时听闻他父亲海兰泡之行何尝不是目瞪口呆。

    张之洞沉默了一下，低头继续读信，他知道李鸿章不会派他儿子过来送这么厚的一叠信只是为了打趣，定然有极其重要的变故，如此看来定然是海兰泡那里的事情了。

    张之洞心头转动，目光快速浏览，瞳孔时而微缩扩张，沉稳的面庞下张之洞的心潮如大海，那些神炵讲述的人类历史、华夏血脉都是真的么，人类真的是从那个黑人的陆地上走出来的，我华夏子孙是在缅甸地区开枝散叶发展而来，这，这实在太过震撼。

    之后，重点是李鸿章回京后的部分，结合李鸿章信中着重提到的神炵对于满清的态度，张之洞很快明白了什么，心中又是一阵波澜和起伏，五味杂陈。

    张之洞也明白了为何恭亲王会复出，这自然是我大清到了危及的关头，否则以那位老佛爷的性子，恐怕那位鬼子六没机会回来。

    只是，他张之洞如何选择？！抬起头，看着神情内敛但是嘴角透出喜悦之色的年轻人，张之洞知道李鸿章，乃至李鸿章的家族，李鸿章所代表的北洋团体，已经做出了选择。

    击败沙俄几万大军，收回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大片土地，向沙皇讨要战争赔款，对满清予以威慑，西洋各国保持谨慎，等等这一切无不说明神炵的神通广大。

    张之洞身为一个汉人，在这样的局面和可以预期的未来里，他只有一个选择，与李鸿章一样的决择，架空满清，为那位神大人接手满清做好准备。

    当然，这些内容毕竟关乎张之洞的未来以及整个湖广地区的未来，他必须和幕僚亲信之人细细思量，以期能够在大变革之中走好走稳甚至更近一步，西洋诸国的首相位置他可是久仰了。

    写给张之洞的信，还有最后一部分，这里面李鸿章提到了神炵给张之洞的建议，比如汉阳铁厂的问题，看到这些内容，张之洞的脸色微微发红，他感觉有些无地自容。

    张之洞当初电驻英公使薛福成购炼钢厂机炉，英国梯赛特工厂厂主回答说：“欲办钢厂，必先将所有之铁、石、煤、焦寄厂化验，然后知煤铁之质地如何，可以炼何种之钢，即以何样之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未可冒昧从事。”

    张之洞大言曰：“以中国之大，何所不有，岂必先觅煤铁而后购机炉？但照英国所用者购办一分可耳。”

    张之洞不明白未来铁厂会因此有何不一样，不过神大人说了，机炉设在汉阳，铁用大冶的，煤用马鞍山的，不说这里面成本的增加，就说马鞍山的煤，灰矿并重，不能炼焦，无法用于炼铁。

    张之洞所购的机炉采用酸性配置，不能去磷，钢含磷太多，便易脆裂必须改用碱性配置的机炉，才能制出优质的马丁钢。

    官办铁厂还有一个弊端，人员冗杂，上下其手，不尽心尽责，增加各种成本，最后都会落到生产出的钢铁上面，即使能够生产出优质钢铁，成本也会高出西洋钢铁，没有竞争优势。

    张之洞沉默良久，把手中的信纸放下，抬起头，已经恢复了沉稳的面容，对年轻人展露笑意，“贤侄，我们好好谈谈。”

    ps，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