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序章：决战

    飞火如雨，飞矢如蝗！

    阴暗的云层，墨色的海水，瞬间被这如成百上千只火球照亮，又同时被这片黑压压的箭云遮蔽。

    然而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攻势，帝国舰队非但没有退缩，最前面的二十四艘艨艟巨舰反而形成密集队形，一字排开，加速推进。只见这些战舰形状古怪，通体光滑，乌黑发亮，甲板上空荡荡一片，甚至没有船帆和船楼。

    它们早就开始发动机关，整片甲板便沿着船头缓缓竖了起来，形成一面直插云霄的巨盾。二十四艘竖起甲板的战舰，转眼便建起了一堵横卧海上的巨大城墙！那如蝗如雨的火球、箭矢被这堵“城墙”拦截，别说伤及身后的舰队分毫，就是前面这些战舰也只轻微摇晃了几下而已。

    眼看无数火球、箭矢纷纷被盾墙弹落，先锋大将李慕白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半年前，正是凭借这巧妙的设计，华夏仅以几艘战舰的代价击沉了雷国上百艘战舰。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那些火球落到海上并未沉没，反而漂在海面上猛烈燃烧起来，形成一团团火球。而持续的箭雨则不断向大火中添柴加薪。火势越来越大，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大火已迅速蔓延，让整支先锋舰队陷入一片熊熊火海中！

    “发生了什么事！”李慕白惊呼道。

    “大人，海上有黑油！”他的手下报告到。

    “什么！”李慕白这才幡然醒悟。以雷王之智，断然不可能明知无效，还重施故技。墨色的海水正好掩盖了墨色的石油（【注】：石油，此词古代已有，源于北宋年间《梦溪笔谈》），让他们一时察觉不到。加之今天风缓浪低，石油不易吹散，正是火攻绝佳时机！

    尽管这些战舰是以乌金打造，再猛的烈焰也奈何不了。但是里面的人，却无法抵挡这股高温。不出一刻必定会被活活烤熟。

    李慕白当机立断，下令舰队，全速前进，冲出火海。

    “轰”“轰”“轰”……伴随着一阵阵巨大的爆炸声，一条条水柱冲天而起。

    “水雷阵！”李慕白不想又中了敌计！可他很快镇定下来，寻思道：“这乌金的坚硬程度，又岂是寻常水雷能炸穿的？”因而不顾一切，继续强冲。

    然而他错了。就在此时一整排水雷在他的战舰一侧同时爆炸，掀起一阵高达十几丈的狂浪，以无情的巨力把战舰拍倒。眼看着整个天海都倒了过来，李慕白方知铸成大错，不过悔时已晚。二十四艘艨艟巨舰就此倾覆，卷入茫茫海涛中。

    站在旗舰上观战的帝国海军统帅王震宸见况，不禁捏紧了拳头。自出征北国以来，帝国舰队是头一回遭遇重创。眼前这支军队，与溟海之战时完全不同，竟是什么人在指挥这场战斗？他看着远方那座宏伟壮丽的曙光之城，心想：既然你有焚海之意，莫怪我有焚城之心！

    他一声令下：“发动总攻！”

    随即一道，两道，七八道，几十道，俄而成百上千道火光从宛如黑潮的庞大舰队中仰天而起，映红了天际，照亮了溟海，发出让人阵阵恐惧的呼啸，携带无比伟力，向着港湾入口倾泻而去。

    这些火球，少说也有万斤之重，光砸下来也足以把铁甲楼船砸穿。而更可怕的是，它的软壳内还塞满了易燃粉末。一旦遭遇碰撞，软壳便破碎，粉末从裂缝中喷射出来，形成一道道十数丈长的高温火舌，能瞬间烧融一切。一只火球的威力便能摧毁雷王奥古的旗舰，更遑论千百只火球乎！

    顷刻之间，港湾入口，火光冲天，鬼哭神嚎，宛如炼狱！

    可王震宸并未手软，他决意一鼓作气，灭掉所有反抗力量！

    第一轮火雨尚未落尽，第二轮火雨已冲天而起，第三轮火雨也作好准备。与此同时，六十艘七八丈长的高速战艇分作两队，绕过中央火海，沿着海岸从两边夹攻过去。四艘长达百余丈的主力战舰也从后方开赴前线。

    这四艘战舰，形状古怪，都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塔楼立于船上。这些便是华夏的光棱战舰。每艘战舰内藏数十位帝国高手，他们同时发功，并通过玄关阵法，成倍放大威力，合成一条璀璨无比的光流，从塔楼顶部喷射而出。只见光流所过，烟消云散，光流所指，海枯石烂！四道光流从近而远，横扫整个港湾，直扑向那座千年古城！

    王震宸自以为得胜在即，却忽然发现无数小艇从港湾的炼狱中鱼贯而出。

    原来雷国早弃掉大舰，全数登上了小艇。此时帝国舰队的火石机全瞄准了港湾的大船，光棱塔也射向了远方的古城，顷刻之间竟无法调整！而中间那片火海正在快速熄灭，双方之间再无阻隔。一旦被这些小艇缠上，威力巨大的远程火力便成了摆设！

    王震宸想让高速战艇向中间合围，以阻止敌军逼近。但命令还没下，他便接到报告两支战艇被渔网缠上，无法脱身。王震宸大吃一惊，但他毕竟身经百战，意识到己方战舰有巨大体型优势，于是下令前方战舰朝着小艇群直接撞过去。

    数十艘艨艟巨舰立即合拢，形成一堵滔天海啸，发出阵阵隆隆巨响。但回看小艇群中冲在最前的奥古，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就在两军马上撞到一起时，奥古大手一挥，所有小艇突然刹住。

    王震宸见况倒吸一口凉气：大事不妙！

    “快撤”王震宸话音未落，前方海上突然爆发出一朵巨大浪花，紧挨着两艏战舰直接被掀翻。周围七八艘战舰被这无情伟力波及，险致倾覆。浪花逐渐散落，所有人都惊呆了。那是一条高达百丈、周匝十余丈的巨大触手！

    那只触手，和鱿鱼触手有几分似，但它浑身覆盖着黑褐色的鳞片，每片鳞片只怕比人还大；更让人心惊胆寒的是，它那千百只吸盘，每只都是一张血盆大嘴，嘴里长满匕首般的锋利牙齿。随即这擎天触手以山崩之力拍下来，一艏巨舰躲闪不及，被拦腰砸断。不少人尝试跳海逃生，却不料一条条腻滑的赤色长舌从吸盘中伸出，把所有人都卷入了吸盘中吞噬绞碎。

    当时场面极度混乱，狂浪声、爆鸣声、尖叫声、撕裂声、倾覆声、还有一股低沉的洪荒巨兽的轰鸣声混成一片。

    但帝国舰队毕竟训练有素，不待王震宸下令，各战舰舰长已组织起反击——即便他们根本不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战舰群一边全速散开，以规避触手攻击，同时所有弩机调整方位，向那些触手还击。这些舰载弩机的巨矢，矢身以铁木为之，矢镞以乌金打造，小的也有一丈长，大的甚至有一丈粗！这一发下去，便是铜墙铁壁也能洞穿，何况这只是的触手乎！

    顷刻之间，数十根巨矢已插满了触手。远远望去那触手已变成一头巨大的毛虫。触手痛苦地疯狂地甩动着，又以摧枯拉朽之力横扫了两艏躲避不及的战舰。战舰瞬间被拍散，飞射的碎片又波及周围十数艘战舰。然而，这并未打乱残余战舰，它们继续全力反击！

    突然整个海面裂了开来，七八条巨大触手从中喷而出，掀起一阵滔天狂浪，瞬间把几十艘艨艟巨舰，打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惨叫连天。

    就在此时，远方阵阵破碎苍穹的巨响传来！只见二十里外，那座原本千年古城被四艘光棱战舰所发射的四道光流生生劈成了五块，诺大的渔港、繁华的商港、坚固的军港口满目苍夷，圣殿教堂、曙光学院、擎天高塔尽成废墟，平民区、贵族区、宫殿区崩毁大半。这惊天动地的威力，便是也得失色！

    雷国族人见家园尽毁，亲人难测，心中怒火，根本压抑不住。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妈的！跟他们拼了！”话音刚落，已有千上万人呼应。

    “停下，都停下！”奥古声嘶力竭地吼道。然而他的声音完全被激战声与被族人的愤怒所淹没。除了原先那些训练有素的战士掌控的十几条小艇原地待命外，其他人根本不听他指挥。

    几百条艇群迅速分作两团，争先恐后地向两边被渔网缠上的敌艇，滚滚奔袭而去。更有甚者，带着十几艘小艇正面冲向了那片与洪荒巨兽博斗的混乱战场。这带头者不是别人，正是王储托尔。奥古心里猛揪，千算万算想不到终要毁在这群盲流之手。

    他呐喊道：“佛罗里昂，你在哪里！”

    天海茫茫，却久久没有回音。他等来的，是宏大低亢的号角声，从曙光城的背后传来！他知道，这是帝国陆军的总攻长鸣！

    在曙光城西边，那座已被方才光流毁掉半边的城楼上，一个颇有王者之风的高大伟岸的男人站着，手持一本厚厚的羊皮古书，气定神闲地读着。

    他便是雷国一人之下百万人之上的国王之手，奥古的弟弟戈兰。他曾力谏奥古不要出海迎战帝国舰队，也曾亲率一万精锐在巨蛙沼泽阻击帝国二十五万大军，从而为这场决战，争取了关键的三个月准备时间。

    “决战时刻终于来了！”他心里默念道，然后缓缓合上书，抬头望去远方那变黑的地平线。

    打头阵的是归降的各族各国联军。正中央的方阵原是沧浪国的精锐，由上百头巨大的猛犸甲兵组成。这些猛犸有三四丈高，长着一对巨大的象牙，象牙顶端装满钉刺，全身披着厚重的链锁甲，背着一座两丈高的攻城塔楼。

    其左翼的方阵是林原诸部的猎人组成的五千凶狼骑兵。每只都凶狼都有野牛大小，长着一双匕首般的长牙。在右翼的方阵是苔原诸部的牧民组成的一万驼鹿骑兵。每头驼鹿高达丈余，长着一双巨角。

    其后则是帝国先锋大军，有五万之众。这些大军每五千人一个方阵。每个方阵都由前排重甲步步卒、两翼中甲骑兵，后排轻甲弩兵组成。而围在核心的，或是七八丈高的攻城塔，或是十万斤重的抛石机，或是十几丈长的连弩车。

    最可怕的是，后面还有更为庞大的部队！雷国的秋，下着小雪，地面一片白茫茫，但帝国大军源源不断地从地平线上涌出，犹如黑色的洪水，迅速淹没了整片大地，没人知道究竟有多少！只见目所能及，密密麻麻，成行成列，旌旗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