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节 不朽之躯

    不朽之躯，那是骗他们的。那是传说中属于转世的神灵寄托的躯体，即便人死掉了，只是灵魂归天而已，躯体并不会腐败，有朝一日神灵还会回归。

    在民间普遍流传着以不朽之躯为材料制造的极品灵药能有起死回生的逆天功效，但是也会给制药者和服药者带来天谴。但为了救回至亲至爱，依然有无数人不惜倾家荡产、不择手段也要获得不朽之躯。因此每具不朽之躯都是价值连城的存在。

    掌柜用细目端详着我，缓缓说道：“老夫不信鬼神。”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命中……注定，有此……劫。然而，我……不会死……望相助……必有后报。”

    其他人听了，都疑惑起来，纷纷朝掌柜看去。

    “掌柜，他说的什么意思？”有人问道。

    掌柜扫视一眼众人，便招呼他们到一边小声商议去。他们讨论了好一阵才达成一致。掌柜走过来，对我说：“虽然老夫不认为你是什么不朽之躯，不过你伤成这样、又喝了一壶断肠酒居然还不断气，说明你确非凡人。我们可以尽力救你，不图什么回报，但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你自己！”

    我的情况非常糟糕，遍体鳞伤，全身几乎没有一寸好的肌肤。而且他们也没有什么医疗手段，不过他们带了一种极高度数的白酒，那倒是极好的清创和消毒用品。

    我并不担心伤口感染，因为我的血液本身就是万毒之主，能毒杀一切生命。我担心的是，外伤处理不当，会影响我的身体恢复，一旦长歪了就更麻烦了。

    师姐曾笑说我是虫子变的，每受一次伤，身体将变得更强韧。事实上，我可能还真是。我一直没有搞懂，为什么自己没有六岁以前，直到有一天我又去问师父，师父对我说了两句重心长的话：“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被生出来的，一种是被创造出来的。”

    也许我就是被创造出来的人，所以我的恢复能力超乎凡人。不知为何，我有信心只要营养跟得上，自己被斩掉的手腕也能重新长出来，更别说恢复这些外伤了。

    相比起外伤，我更严重的是内伤，跟腱断裂、骨头折断、脏器撕裂，每样都极其严重，重中之重是把体内的淤血和脏水全部逼出来。由于我身体多处被嗜血电鳗咬穿了，因此当我跌入洪流中时，脏水就顺势灌入了我体内。而且由于多处脏器严重撕裂，脏水又混同血水，侵入到了脏器内部。

    要完全清理淤血和脏水几乎不可能，这就像把蜜糖倒入沙子后，想把蜜糖从沙子中全部扣出来一样不现实。为今之计，只能清理多少算多少了。

    最大的困难是，暴雨一直下个不停，洪水也一直不见退却，我们甚至没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我就这样被两个扶着，坐在倾斜的瓦顶上，冒着狂风和暴雨，由掌柜从背后输出真气，把我身体的脏水和淤血一点点，从身体破损的开口逼出来。

    掌柜也算一号人物，至少有心业大成修为，功力更是异常深厚，估计不低于十五功年。若是完全释放出来，足以把两亿斤重的物体提升三尺高度（【注】：按两斤合一千克计算，即可以把10万吨重物提升一米，美国最大的福特级航母标准排水量约为10万吨）。

    折腾了一天，总算初步完成了清创、去淤、驳骨、缝合和包扎工作，我吃了镇痛散也昏昏然地睡去了。第二天醒来感觉好多了，我身体强横的恢复能力让他们惊讶不已，因为我竟然能自己站起来。

    “这不可能是人吧？就算是妖，我也没见过一晚上能恢复成这样的。”

    “掌柜说，他不见得真是神灵，反而很可能是魔——大概只有魔才有这样的恢复能力了。”

    “不会吧！那我们岂不是救了个恶魔？”

    “魔也分善恶，只要他不与我们为敌，就不算恶魔。”

    我站在瓦顶边缘，听着背后的他们在低声议论。他们虽然救了我，但有人始终对我怀有强烈戒心，我不能在此停留；棘阳城马上要遭遇巨变了，我也要马上赶回去。

    况且如今暴雨已停，洪水也退了，正是回去的时机。倘若再有迟疑，暴雨又下起来了，回去就不知何时了。

    几番衡量之下，我作出了个大胆的决定。

    我随即走到一宿没睡的掌柜身边，郑重地施了个礼，道：“请恕小僧有伤在身，未能尽礼！在此叩谢掌柜以及诸位相助。”

    掌柜正盘坐，闭目养神，昨晚他功力消耗还挺大的。他听了我的声音，便缓缓睁开了眼睛，道：“你不必言谢，只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就好了。”

    我再顿首，道：“小僧必不食言，来日当有厚报！不过如今形势危急，小僧这就赶回城里去，就此别过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掌柜疑惑地说：“你重伤未愈，这又急于返回，岂非送死？”

    我笑了笑，重复昨夜说的话：“我命中当有此劫，但不会死。”

    掌柜见我目光坚决，完全不像在说假话，也就沉默了。良久，他又说：“既然你执意要走，老夫就再送你一样东西。”说着解下腰间佩刀，递给我：“此刀随老夫纵横江湖多年，虽不是什么佳品，但也算身经百战而不折。你把此刀带上防身吧！”

    我迟疑地接过。我一直以为掌柜救我，纯属利益驱使。但这时我却感觉一股nongnong的前辈关照晚辈的情义。其他人看到这幕，都不禁流露出嫉妒而又不解的目光。

    “掌柜，那可是你的贴身佩刀，多少年了，怎么能……”说到这里，掌柜把手掌一竖，道：“老夫主意已决，你们不必说了。”

    “可是这佩刀……”还有人想说什么。却见掌柜白了他一眼，道：“难道老夫的个人物品怎么用，还到你管？”那人只好把话吞了回去。

    我见况更疑惑了，掌柜对我的态度怎么变化这么大？但事已至此，我也不再推辞，否则反而让他的面子难看。只好收了佩刀，再拜谢道：“多谢掌柜赐刀，此情此恩小僧铭记于心。不过，小僧至今不知恩公与诸位是哪路人马……”

    “你先活下来再说吧！”刚才被白了一眼的一人冷冷地说道，“早知道你今天又要去送死，昨天我们就不浪费精力救你了！”

    “住口！”这次掌柜有点动怒了。那人被喝令一声，脸面也有点挂不住，冷哼一声，拧过脸去。

    掌柜没有搭理他，而是凑到我耳边，小声问道：“小侄是华山弟子吧。”

    我听了，登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