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疑兵惑突厥
并州是李渊精心经营多年的根基之地，清除了王威与高君雅两大障碍，内部已大体上形成铁板一块，不用担心有人再来搞鬼弄怪。可惜，舒心日子没过多久，却有紧急军情传来——突厥始毕可汗亲自率领十二万铁骑来犯。 突厥铁骑实力强盛，且仗着占地宽广的优势，出没无常，经常在边界sao扰，历代朝廷无不深感头痛。李渊长期以来之所以迟迟不敢起兵，其实最担心的即是这一边境大患。近段时日，他虽然新征了不少兵马，但众将士接受训练的时间有限，尤其是缺乏实战经验，能轻易上得战场？正因为这一点，获报后，他着实吃了一惊，慌忙聚众共商对策。 因议题过于棘手，众官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个好主意，谁也不敢乱开口。刘文静四面环扫一圈，估计不会有人出声了，才不慌不忙上前一步说，突厥人号称大军百万，以唐公手下区区数万兵马，至少是眼下不能与之硬碰。换句话说，即使勉强出战，并侥幸获胜，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我们不妨认真想一想，一旦开战，无论谁胜谁负，这仇都结定了！始毕可汗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自此将如恶鬼附身，令人想甩也无法甩脱，甚至连和解的机会也很难找到了！ 下官等人也认为这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众官齐声附和。 刘文静没有理会众官的插嘴，只管沿着自己的思路照说不误：假如长期与突厥人纠缠不休，唐公今后还怎么放手向外发展？卑职愚见，眼下至为可行之计莫过于设法使突厥人自动退兵，以免双方因一战而闹成僵局。他们的军队一旦退走，唐公可尽快遴选一能言善辩之士，多携礼品前往陈说利害，与之结盟，互不侵犯，并向始毕可汗承诺，今后在征战期间所有缴获的金银珠玉悉数奉上。突厥人历来贪财，见财起意，一定不会拒绝。结好突厥，北部边境就安定了。将来天下统一，对方独木难成林，再发大军除掉这一祸患不迟！ 肇云此议，世民以前也曾谈到过，正可谓英雄所见略同。不过，令人大费心神的是，突厥大兵压境，志在必得！要么拼死一战，来个鱼死网破！要么忍辱负重，签订城下之盟，使百姓免受兵灾之苦！除此以外，未必还有第三条路可走？李渊与众官起初之所以大伤脑筋，正因为有着这层顾虑，如今问题虽已明白无误摆上桌面，却并不等于得到解决。听了刘文静这番话，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 裴寂接过话头说，设法使突厥人自动退兵？只怕是说说容易，做起来就难了，一旦实施，就不知该从哪儿入手啦！始毕可汗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轻易退走！赠送给他礼品，哪怕再多，他如果能顺利地攻克并州，能够获得的财物无论怎么样也会多得无可估量，怎么会贪图这区区薄礼？至于承诺今后给的，就更是画个大饼让他充饥，人家哪有如此好糊弄，能不更多地贪恋转眼就能到手的财物，而心甘情愿退兵远去？ 司马世绪挺身而出说，裴大人这话在理！我们想以平等身份与始毕可汗议和，还得先亮亮自己的真功夫，先使他尝尝打败仗的滋味，让他实实在在地认定，不议和，也很难有什么收获，才能迫使他爽快地答应！但是，以弱对强，想顺利达到这一心愿，不正面与他冲突，世上哪来这样的好事！末将愚见，唐公即使最终与始毕可汗握手言欢，也务必集全军之力，先给他一个下马威，然后再议结盟的事不迟！还望唐公火速下令，我骑兵队一定不辱使命，务求一战全胜！ 李世民应声质疑，司马将军的勇气固然可嘉！但是，我军兵不过六万，还多半是新兵，与突厥十二万铁骑正面对决，能有多大胜算？假如一战失利，那不是满盘皆输？ 李渊再度紧皱眉头说，即使侥幸获胜，也未必可以使始毕可汗真正伤筋动骨！正如肇云刚才所说，从此以后，对方势必无休无止一再纠缠，令我军永远难得有所作为！ …… 力求两全其美，难度固然很大，却未必全无可能！待众官争执得几乎再也无话可说了，刘文静又冷不丁吐出一句。 事在急迫，刘大人既有妙计，何不尽早一吐为快，使我们大家心中有个底！众官忍不住齐声大嚷。 李渊总算沉得住气，威严地摆摆手，制止众官乱嚷，然后回过头来，双眼一动不动地望定刘文静，用意其实也同众官一样——你就不能快点儿亮出你那锦囊妙计，好歹让我早点儿放心嘛！ 天机不可预泄，还望诸位海涵！刘文静哈哈大笑，从容举步，说着话慢慢踱到李渊身后，将嘴唇凑近其耳边一番嘀咕。 李渊一听，心情顿时轻松了，不由眉头一展，连声赞叹说妙！妙！即使孔明生于今日，也不过如此！赞完，他当即唤夏侯端、司马世绪上前听令，依计而行，不得有误。 二将领令辞出，李渊又唤众将同时上前，传令各率本部兵马，各守方位，在四面城楼上遍插兵器旗帜，严阵以待，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得随便在城上抛头露面，更不得轻率出击，违令者军法从事。 这边将一切部署完毕，始毕可汗率领十二万铁骑已一路耀武扬威，烧杀掳掠，迅速抵达。立马城下，他大睁双眼，却意外地发现并州城四门洞开，无论城头或城外，都看不到半个人影，心里顿时产生了太多疑问。 也难怪，始毕可汗当初在雁门关领教过李渊的厉害，至今心有余悸。如对方一路发兵阻挡，以突厥的绝对优势兵力，他尽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没什么好担心的。如今，李渊不但未发一兵一卒阻挡，他的兵马还完全不见踪影，情形过于反常，能不令人心生疑窦？以李渊的足智多谋，近段时日又新征了不少人马，兵力比过去强了许多，怎么会一仗不打，无缘无故丢下老家不管呢？他既然不会无故放弃并州，眼前的一切就肯定有诈，至少已在城内埋伏了不少人马，专等我军入城，来个关门打狗呢！ 李渊啊，你小子这回又是使的什么花招来算计老子？越想，始毕可汗越感到李渊的不可捉摸，一着不慎，即有可能中计。可是，他反复一想，却不得不沮丧地认定——自己许多人马辛辛苦苦远道而来，耗财费力，总不至于连李渊的兵马还没看到个影子，就不声不响空手而回吧？真是这样的话，还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始毕可汗还在疑惑不定，他的长子俟利弗设已忍耐不住大吼，当年诸葛亮被围困在西城，因身边兵马短缺，被迫摆下一座空城，居然吓退司马懿三十万大军！莫非李渊欺我突厥无人，原本照抄诸葛亮的空城计迷惑我军？为了尽快探明他的底细，父汗不妨将大军排列在此，严防其突袭，待孩儿领军入城冲撞一番如何？ 俟利弗设这番话，与司马师当年劝说父亲时几乎同一个腔调，看来诸葛亮的空城计在突厥人中间也传播得很广，很深入人心呢！ 因近段时日从未听说并州发生过什么战争，始毕可汗始终不敢相信李渊会无兵守城。但是，迟疑良久，他还是点点头，同意儿子率领一支人马试探一番，同时一再叮咛其务必小心在意，千万不得鲁莽深入，以免误中李渊jian计！俟利弗设得令，转身振臂一呼，身后两千精骑齐声呼啸，风驰电掣，迅速突入并州外城。 外城间，照旧安安静静，看不见一个人影，也没有听到丁点儿声音。俟利弗设领军绕城狂奔一圈，情形依旧。他勒马抬头仰望内城，但见城上旗幡招展，耀人眼目，无论怎么反复观察，也看不出有丝毫混乱迹象。 俟利弗设虽然起初将话说得很满，但想到父汗告诫，轻率地再闯内城，还真缺少那胆量——别的不说，以此区区两千骑兵，一旦入城，人家只须在街道两边门楼上埋伏一批弓箭手，你还能逃得上天去？有了这层顾虑，他率军逗留良久，反复观察，因难以判断内城里的奥秘，不得不原路返回，将所见到的一切原原本本上奏。 始毕可汗听后，埋头思索老半天，因始终无法猜透李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不得不下令大军暂时后退二十里扎营，先冷静地观察几天再说。 发完令，始毕可汗还是不放心，料定以李渊的狡诈，夜晚一定前来偷营劫寨。于是，一到夜晚，他又令俟利弗设与帐下众将各率本部人马分头四面埋伏，自己安坐大帐，专等李渊自投罗网。众将领令，不敢怠慢，各人遵照指定方位，偃旗息鼓，顶风冒寒，分头在野外苦苦守候了一整夜，将士们大多被冻了个半死，却未见并州城有一兵一卒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