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成功议和
大清早，大雾弥漫，无论是远处的高山，或面前的原野，无不似真似幻，笼罩在真伪难辨的虚无缥缈中。始毕可汗空等了几乎一个整夜，到底熬不住了，此刻正睡得香甜，却有探马匆匆来报：并州城后有大队人马隐隐约约出现在雾中，因雾气过于浓重，无法看得真切，对方的真实意图怎么样，目前还很难明了。 自古以来，以少击多，利用大雾天突袭敌军而取得空前大捷的战例数不胜数，是最值得警惕的事。始毕可汗得知李渊大军在雾中出动，不用多费神思，也料定他那是蓄谋偷袭，心头不由猛地一震——李渊那小子真他妈会算计人，老子苦心谋划，白白等了你一整夜，你睡得安安稳稳，如今老子人困马乏了，却企图来捡现成！哼，老子倒要瞧瞧，到底是谁的实力过硬！想到这，他慌忙下令探马火速返回，务必探明敌军真实意图及时上报。与此同时，他又令人火速传令，严诫各路人马，务必密切注视李渊大军动向，切实做好迎战准备。 不一刻，探马再度来报，李渊大军似乎没有进犯我军之意，而是悄无声息地入城而去。始毕可汗越发疑惑不定——李渊那老东西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行踪如此诡秘，令人如此难以猜测！ 为了准确掌握敌情，他决定不再凭空臆想，而是毅然跨上战马，亲自出营，令俟利弗设率领一万精兵前后保护，涌出大营，一路行进十多里。因担心雾中遭遇埋伏，他不敢再往前走，迟疑片刻，就近驰上一座小山，进而立马山头，愣愣怔怔遥望前方。 并州城上，到处云遮雾障，旗幡剑戟在雾中隐约飘荡，四门洞开依旧，无声无息依旧，与昨天相比，越发神秘得令人难测高深。始毕可汗抓耳挠腮，反复一想，心头猛一激灵，不由接连嘿嘿几声冷笑，不无庆幸地说，昨天幸亏没有轻率攻城，不然，可就正好中了李渊的jian计！ 俟利弗设站立在一边，见父亲发笑，感觉莫名其妙，不由请教缘故。 李渊诡计多端，将大批人马埋伏在城外四周，专等我军全力攻城时，出其不意内外夹击，如贸然出击，能不中计吗！始毕可汗幽幽然一声叹息，传令各路大军原地驻扎待命，不得轻率进军，违令者斩！ 以后，接连多日，探马天天传来新的情报，并州城每天拂晓都有大量兵马入城，每回至少不少于一万，还多半是骑兵。始毕可汗越发惊得目瞪口呆，于发兵并州前，他没有少令细作假扮内地百姓前来查探过，李渊的兵马、包括最近新征的三万多人，总兵力不足六万，其中骑兵绝对没有超过一万。如今呢，对方仅仅每天清晨入城的兵马即达万多，还多半是骑兵！那许多兵马都是从哪来的？难道是各地赶来的救兵？ ……救兵？对，肯定是救兵无疑！隋廷江山宽广，并州是一方屏障，一旦李渊令人告急，杨广再怎么混蛋，不理天下大事，他朝中那许多文武官员一旦得知并州告急，能不急得上窜下跳，千方百计鼓动他下旨发兵救援？假如这事儿属实，天晓得隋军会有多少人马闻风前来？说不定，双方实力对比早已发生逆转！此战一开，能有多大胜算还真是难以预料！再拖下去，隋军还是源源不断增加兵力呢，那不是越发难以对付？除了反过来遭受围困，甚至全军覆灭，我还能得到什么？ 哎呀，这可儿戏不得！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乘隋军来不及对我形成四面包围之际，来他个溜之大吉，将大军转移到别的方问，寻找新的sao扰对象！主意既定，一到夜晚，始毕可汗即果断传令，各营四更造饭，全军整装，天明时全线退兵。 得知突厥十二万大军尽数退走，李渊父子与刘文静等人无不开怀大笑。原来，所谓天明时大量兵马入城，实际上仅有夏侯端与司马世绪率领的骑兵队，每到夜深人静，便人含枚，马摘铃，小股多路零零散散分时段从城后偷出，天明时，再集结成军，大张声势入城，每天重复往返，制造假相，借以迷惑始毕可汗，使他无法判断并州城到底来了多少兵马，不得不因怀疑、畏惧而不战自退。 大笑之余，李渊转过头来，饶有兴味地对刘文静说，一切果然如肇云所说的那样！始毕可汗真乖，就算是你的亲儿子，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李世民也打趣说，如此孝顺的儿子，实在太难得了！刘大人不妨再多养几个！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打铁还得趁热，突厥大军既然已经退走，当务之急，是尽快令人携带厚礼前往，向始毕可汗示之以好，使他切实感受到我方的一番诚意，从而迫使他今后不再前来sao扰！刘文静却出人意外地没有发笑，而是表情严肃地回答。 有道理！这事儿关系重大，寻常之辈恐怕难以胜任，还望肇云休辞劳苦前往走一趟，方可确保万无一失！李渊稍加思索，连连点头，当即令左右尽快送上纸笔，亲笔写下一封书信，令刘文静为全权代表，押运大批金宝布帛出使突厥，与始毕可汗当面谈判，力争双方永结盟好，互不侵犯。 始毕可汗原本胸无大志，同时也深深地认识到，内地人口太多，即使是顺利地攻占中土那许多地盘，想统治那么多人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以至从来不抱这种奢望。以往，他经常发兵在边界sao扰，用意无非是金银珠宝粮草布匹等物大肆掠夺一空，贪图眼前利益，进而志得意满，满载而归，过些日子钱粮府库空虚了，再发大军前来，从来没有过稳打稳扎、逐步蚕食全境的想法。先后与李渊较量过两回，他深知这个人原本对付不容易。可是，此刻，他对并州已不抱指望，对方却主动将大批礼品送上门来求和，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欣喜之余，他又难免犯迷糊——李渊这是哪根神经出了错？莫非其中暗藏着某种令人难以猜测的阴谋？ 对于始毕可汗此刻的疑虑心态，刘文静洞若观火，于是乘机开口说，可汗明鉴，朝廷这回集结了五十万大军前来，哪怕是鱼死网破，也决心与贵军一争高下！唐国公因为敬重可汗是个难得的英雄，有心结交，宁可抗旨不遵，也不愿意将事情做绝，因而始终按兵不动。 始毕可汗还是不敢断定李渊到底是什么用意，故意一脸冷淡地说，刘大人未免有些言过其实吧！唐国公与本可汗无亲无故，哪来这么样的好心？ 刘文静用万分坦诚的语气回答，可汗果然英明天纵！唐国公之所以作此选择，当然有所指望！实不相瞒，当今天子无道，唐国公早已有心取而代之！因可汗与隋廷历来互为死敌，才有心借贵国为后盾，不愿与贵国一再开战。眼下令下官前来，是诚心与贵国互结盟好，今后永不侵犯。只有这样，他才能放手与杨广昏君尽力一搏！ 始毕可汗心头一亮，这可是个确保永远财源滚滚的好机会，但脸色却显得越发难看了，如此说来，唐国公还真是精明得可以！他要夺隋廷江山，却让我突厥百万大军为他镇守后方！就凭这区区薄礼，一本万利，亏他敢想！这样的傻事，谁乐意去做！ 刘文静心里一声暗骂，你小子放肆狂吧，将来总有你好看！说话时却始终保持一副极其恭谨的神态：可汗尽管放心，唐国公雄才大略，既然有心与杨广、与四海英雄一争天下，就绝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辈？下官此番临行前，唐国公曾一再叮咛，但求与贵国互结盟好，一切都好商量！他已经郑重承诺，今后大军每攻下一个地方，只要土地人口，其他所有缴获的财物全部奉送给可汗，作为后续阶段的答谢！下官愚见，双方互惠互利，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呢？不知可汗有没有想过，这种不劳心、不劳力、不费一兵一卒、无本万利的好事，还上哪儿找去？ 唐国公真的有这番诚意？始毕可汗忍耐不住追问。 可汗这种担心实在太多余了！以唐国公的尊贵身份，既然对隋廷江山志在必得，自然会以诚信为本，绝对不会随便欺骗人！刘文静语气肯定地说。 好，既然唐国公有此美意，本可汗也绝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一切尽依刘大人所说的写入盟约，这事儿就算定了！始毕可汗的虚荣心原本很强，且历来认定李渊其人还真是深不可测，是属于那种可以结交而不可任意欺侮者，对方主动求和，使他的心理上获得了很大满足，且不说还有如此丰厚的回报，因而满心欢喜，见好即收，一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