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面具掉了
沈卿月醒过来的时候，外头一片寂静。她自己趴在床沿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此刻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的。站起身准备给自己倒杯水，然而抬起头的时候，却差点发出一声尖叫来。孟鹤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此刻睁着眼睛正看着她，虽说神色漠然，但不知怎的，或许是在昏暗的环境下，只有烛火在微微摇曳，光暗交错里，对方的神色虽然冷漠，但是却没有往日看上去那样高不可攀了。 只是她自己却隐隐有些尴尬，明明是来照顾病人的，怎么自己倒是睡过去了，对方什么时候醒来的，自己都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醒的……”沈卿月干笑了两声，试图打破这近乎凝滞的气氛，“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她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倒了一杯水过来，只是孟鹤轩依然看着她，神色莫测。 沈卿月终于有些不耐起来，然而一想到对方所受的伤是因为自己，也只好强挤出一个笑脸，“怎么了，是不是不想喝水？” 对方那奇怪的目光终于慢慢收了回去，过了片刻后才低声咳嗽道：“多谢。”他的声音嘶哑，就像是有火在里头燃烧一样，将人的声带都烧成了一把干枯的木炭。但即便如此，那样沉得声音，却也如同琴弦喑哑，并不难听，反而格外摄人心魄。即便是沈卿月也不得不感叹，这个男子，还真是格外得天独厚，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要这样一个如意郎君，这也帝都之中的人，对自己格外憎恶了。 这叫什么，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只不过现在看来，自己才是那头猪。 幸亏只是伤在肩头，行动上并没有什么大碍，沈卿月也总算是放心不少。而且对方嘴唇上可怖的乌青色已经褪去了不少，虽然依旧显得苍白，但总算是把毒性给压下去了。 只是……“你老盯着我看做什么？”沈卿月终于起疑，忍不住开口问道。对方的眼神怪异，难不成自己脸上又添了伤口？ 然而孟鹤轩却只是摇了摇头，片刻后，才漠然道：“你脸上的面具，掉了。” 沈卿月目光一转，这才看见在床榻边缘，自己脸上那只金色面具正安静的躺在一双云纹皂鞋旁边。那……沈卿月脸色陡然一变，连忙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脸。她左边半张脸上，原本血rou交错，乌青的rou瘤就像是孩童畸形地面孔，格外骇人，就连自己用手触碰都会觉得不寒而栗。但此刻从指间传来的温润触感却提醒着沈卿月，她脸上的伤，只怕是已经好了。 自己研发出来的白玉膏已经被皮肤吸收，此刻摸上去，如同在把玩着一块绝世的羊脂白玉。这下就连沈卿月自己都有些好奇起来，东看看西瞧瞧，终于找到了一块镜子，立刻便风似地跑到了镜子跟前，这一看，几乎连握在手里的茶杯都差点忍不住摔下去。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只怕是个罕见的美人，但美成这样，未免就太过分了些吧？ 因为公孙明月说过，这毒性来得奇特，因此将屋内几乎都封了起来，竭尽所能不让外头的光线照进来。此刻屋内的光源，都是一根根如同婴儿手臂般粗细的蜡烛。光线原本就不算太亮，明明灭灭，但青铜镜里，沈卿月的面孔却像是自带光芒一般。如同珍珠明月，五官精致而动人。她的美，是贵族之中养育出来的精致和华贵，然而身体里的灵魂却已是千锤百炼，柔韧而孤决。这种奇异的气质混杂在一起，几乎让人移不开视线。 脸颊上那块丑陋的伤疤早已经消失不见，白玉膏吸收得极好，她的面孔上已经寻不回半点踪迹了。从前个修罗王妃，此刻摇身一变，已经成了艳惊天下的美人。 沈卿月眸光沉沉，然而想了想，还是将握在手里的面具重新戴了起来。赤金面具遮住了她半张面孔，连同那种摄人心魄的美也被遮盖了不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沈卿月这才放心了不少。她可不想被人当做什么稀世奇珍来围观，况且现在情况错综复杂，这样的美貌，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遮盖好了面具之后，沈卿月神色如常地坐回到了孟鹤轩的身边，沉默了片刻，这才道：“你……在竹林里，为什么要挡在我前头。还记得半个月前，你还在碧空馆里说过，我的生死，和你无关。” “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孟鹤轩的神色也恢复了正常，就冲着这一点，沈卿月就对眼前这个男子颇有几分刮目相看的意思了，“为什么屋里这么暗？我昏迷了多久？” “才一天而已，到了沈府之后，我就请了公孙明月立刻过来。他忙了一天，说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沈卿月揉了揉眉心，冷静道：“今天的事情，我让宗鹏天自己看着办，谁若是走漏了风声，我就剪了他的舌头。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早上纵马进城，惊了沿路的百姓不说，内城里的士兵也被我呵退了，说什么王都内城之中，谁也不能这样放肆。” 孟鹤轩一直静静听着，一直到此刻才眉头皱了皱，“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这王都之中，除了皇太后早年，倒的确是很久都没有人胆敢在京都之中纵马疾驰了。” “姑母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沈卿月微微一怔，她对这些倒是不甚清楚，但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一张美丽而庄重的面孔。那是这个天下曾经唯一的女主人，在珠帘之后冷冷把持了朝纲长达十年之久，处理政务，下达懿旨，那十年时间，皇太后的懿旨，甚至比皇帝的圣谕都更具威慑力。不过一念及此，沈卿月倒是有些放心了。 既然有先例可循，而且这先例还是疼爱自己的姑母，那这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了。倒是孟鹤轩眸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才徐徐道：“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