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缘起（三）
沈大明诧异道：“这满湖的荷花开的正好，有何不妥之处呢？” 张春缓缓道：“你看东北角那里的荷花。” 沈大明伸长了脖子顺着张春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一片碧绿，还有些荷花花苞含苞欲放，左看右看还是没看出有什么不一样。 他迟疑了一下，道：“张兄，小弟还是没看出那里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一样的啊。” 张春上前指着那些花苞，道：“你看满湖的荷花都开的极美，只有这处却是含苞待放，这说明什么问题？” 沈大明睁大眼睛，反问道：“呃，能说明什么问题？” 张春将手缓缓收回，道：“说明这两处荷花不是一起种下的，是分了两次种下。第二次种下的应该就是这些荷花花苞了，因为栽种的时间短还来不及开花，我估计是昨日刚刚种下的。” 沈大明追问道：“那你怎么肯定就是昨日种下的？为什么不能是前日或者大前日或者其他什么时候种下的呢？难道你学过种花，知道这花开的规律？” 张春微微一笑，道：“我是不曾学过种花，不懂这花开的规律。可是在下倒是对追踪术有些研究。你仔细看着荷花旁的小路，还留有新鲜的脚印，这脚印一看便是才留下的。在看那花苞下面的泥土有明显翻动的痕迹，痕迹看上去也很新，应该是昨日留下的。所以我肯定这些荷花花苞是昨天刚刚种下的。” 沈大明往荷花旁的路上仔细看去，果然看到几个杂乱的不甚明显的脚印，荷花根部的泥土颜色和周围也有些许不同，他心中暗道：“以前只知道这‘快手银刀’张春嫉恶如仇，对恶人下手狠辣，不留活口，现在才知道这张春竟然心细如发，如此善于观察和分析。” 沈大明点点头，又道：“可是，这还是不能说明方府有什么暗流啊，顶多是换了些花，这很正常吧。” 张春道：“这些花是引起我疑惑的开头，再联想我进方府后的所见所闻，我能确切的感觉到方府暗处有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动。” 沈大明道：“兄弟愿闻其详。” 张春道：“我本和方大侠并不熟悉，是沈兄你从中牵线，送来喜帖，小弟我对方大侠也慕名已久，就欣然回复原来赴约，但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沈大明不觉一怔，道：“见面不如闻名，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张春道：“方府表面兴旺发达，我一直以为方大侠在下属的管理方面会有自己的道，但是今日一见实在是失望。方大侠对家宅和仆从的管理太过松散，外门的手下仆从到还稍有些规矩，可是内宅就十分混乱了，你看他内宅的这些仆人，招待客人却面无笑容，一点没有规矩，会让人对方府的印象大减啊。而且……” “而且什么？”沈大明追问道，他实在想知道，张春对方大侠的哪方面产生了成见，也好随后好化解一番。 张春缓缓低声道：“方大侠为人心胸不够宽广，太过儿女情长！这与大侠的侠名不是很符啊。” 沈大明一愣，接道：“此话怎讲？” 张春道：“今日方大侠续弦再娶，却不见他前妻的孩儿出来，可见他对自己前妻的孩子是不太上心的，自己的孩子却如此疏忽，由此可见是对孩子有所成见所致，而孩子才两岁不可能做出什么事让方大侠不喜，所以应该是和之前故去的妻子有关，江湖上相传方大侠当年和妻子非常恩爱，那么按理说方大侠应该对这原配妻子的留下孩子爱屋及乌，相当宠爱才对，可是事实恰好相反，由此本人推断，只能是方大侠把原配妻子的死迁怒于留下的孩子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方大侠对自己的孩子都如此，心胸真不够宽大。” 沈大明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张口就要替方山说话，可是张了张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张春的推断和分析环环相扣，连他自己心里都不由得相信了。 张春见沈大明张嘴，一摆手，道：“沈兄先别急，让我说完你在替他解释。” 沈大明顺势闭口点点头，继续乖乖的听张春分析。 张春接道：“方大侠新娶的新娘子姜蓉，虽然有江东第一美女的称号，但是名声却不佳，是克夫的，而方大侠只愿娶美娇娘，却一点不管新娘子的克夫之说，这实在过于儿女情长、感情用事啊。” 沈大明一听，顿时精神了，心道：“这英雄爱美女，有什么可说的，总算能反驳这张春一下了。” 他向张春问道：“张兄说完了？” 张春道：“说完了。” 沈大明道：“我可以说了？” 张春笑道：“沈兄请说。” 沈大明摇摇头道：“张兄你对方大侠误会了，方大侠为人侠义心肠，热心助人，而且帮助别人也不留名，不图回报，实在是难得的大好人！” 沈大明接道：“方大侠对下属宽厚，没有太多的规则要求，有什么不好呢？这说明方大侠心肠仁厚，不愿意对下属过于严格嘛。这有什么错呢？” 张春道：“这就大大的错了！如果方大侠自己不够威严对手下也不严加管教，那么早晚有一天，他的这些手下就会狐假虎威，坏了他的名声。而且内宅不稳定，也容易被他的对手从内部趁虚而入，让他防不胜防。你看就像那荷花，这碧池苑如此重要的地方却没有管理好，多少江南地界和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要来参加婚宴，昨天却还出了事。常言道家贼难防。” “好吧，就算你这些说的对，那只要方大侠以后多加强管教下属，整顿内宅，不就好了吗？”沈大明反问道。 张春笑而不语，暗道：“对下属的威严岂是一天就能建立的？何况下属习惯了这种松散的管理你突然严格起来，反而容易让他们心生不满，更容易出事。更何况内宅没有一个厉害的管事夫人，又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整顿的好？这沈大明把这世上的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沈大明见张春沉默不语，以为被自己说服，顿时如打了鸡血，继续为他心中的偶像方大侠解释道：“至于儿女情长又有什么不好呢？我们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又怎么会在意街上流传的那些不知道属不属实的流言呢！” 张春面上不语，心中却对沈大明有了看法，暗道：“以前我以为沈大明是个聪明人，交友广阔，如今看来也是草包一个！方府这新妇必然是以后内宅的管事夫人，名声有瑕疵倒也不是大问题，但是也要事先摸清底细，看能否担当得住这内宅事务，方山却也不多加了解，仅仅一个月就匆忙娶进府中，这么随便就决定娶一个底细不明的娇娇女进门，对方家家门太不负责了，万一娶错了人，方府可是要翻天覆地的。” 张春自是不知自己的这番想法，很快就要被验证，方府正要大祸临头了。 沈大明以为自己说明了张春，很是高兴。上前拍拍张春的背，说：“咱们出来一阵子了，回厅堂坐坐吧。” 待两人离开，后方不远处的树后闪出一个人影，仔细看去竟然是米千阳。 米千阳本来在客厅之中，但是呆了一会儿就觉得太闷了，于是走到园中透透气，不想却听到了沈张二人的对话，米千阳靠近一听，那张春分析的荷花一事，竟和昨天亲眼目睹一般，十分准确，不由得对张春的看法有了很大的兴趣。为了能够听到张的真心话而不是虚伪的客套话，米千阳没有贸然出现，而是悄悄躲在一棵树后，暗暗用心听着。 张春这一番分析其要点竟然和米千阳心中所想不谋而合，米千阳深吸一口气，决定婚礼结束就对姜蓉做一番深入的调查，还有那些个可疑的家仆李嬷嬷和李虎，都要自己亲自去调查才能放心。毕竟大哥对自己恩比海深，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方府陷入危机而袖手旁观。 这时方府门口鼓乐喧天，新娘子的花轿临门了。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正午的燥热已经缓慢地过去了，柔柔的微风吹来，带来阵阵凉意。 宾客们都挤在门前看热闹。 那个“百事通”沈大明不用说，早已经挤到了前面，帮忙维持秩序。 新娘子姜蓉则由她娘家jiejie接下轿，交到一旁的舅父手里。 虽然新娘子头上顶着红帕蒙着面，但那真红对襟大袖衫下的婀娜体态吸引了所有宾客的眼光，也引得一些男客人心中发酸嫉妒方山第二次结婚居然还能够娶到这样一位美娇娘；而女客却妒忌新娘背着克夫的名声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嫁给方大侠这样有财有势又名震江湖的好夫婿。 此刻只见方山结拜兄弟的妻子唐夫人面带笑容，缓步上前将打成同心结的红绳带交给了新郎方山。 新郎拿着红绳走过去从新娘子的舅父手里接过新娘子，新郎新娘子二人之间互牵着红绳缓缓走进礼堂。 看热闹的都跟着新郎新娘走了，围在了礼堂外。 没人注意一队穿着玄色衣服的蒙面人，手持兵器，已经悄悄埋伏在方府四周，而把这些明显来意不善的蒙面人放进方府的竟然是老管家平叔！ 此时，方府内院礼堂上气氛热烈。方老夫人面带微笑端坐在礼堂之上，下面的众人都面带笑容。 主持婚礼的仪宾高声道：“奏乐。”热闹欢快的婚礼乐声紧接着响起，带着婚礼的气氛进入*。 这时，仪宾唱道：“乐停。新人升堂，一拜……”，‘天地’二字尚未说出口来，忽然听见有人霹雳似的大喝一声：“且慢！” 这霹雳的一声大喝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 挤在礼堂内外的宾客突然感到有一股极大的力道向自己推来，都不由自主的让到了一边。 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脸上蒙面的黑衣人慢慢走向新郎方山。 新郎方山呆了一呆，即刻升起一股怒火，连脸都变红了，他快速伸手将新娘子拉到自己身后，竖起眉毛怒道：“阁下是什么人？闹我方山的婚礼意欲何为？” 那黑衣人哼了一声，道：“今天你这婚结不成了！！把新娘子交给我，我让你死的痛快！”方山身后的新娘子听到这黑衣人的声音，竟然微微发抖起来。 方山身边两个人互看一眼，同时出手。 这两个人一个是雷大力，是南山堡派来恭贺方山婚礼的；另一个则是方山的结拜弟兄唐翼。 雷大力人如其名，修炼的武功是大力八卦掌，力大无穷，一双铁掌能开碑裂石。其人在南山堡中武功也是不弱，出任南山堡的外堂堂主。 唐翼是阳山派掌门，虽然外貌斯文，修炼的却是天罡硬功，一双追魂手下从不留活口，在江湖上颇有名气。 米千阳不动声色靠近了方山，就在每个人都在注意眼前二对一的战局时，他却仔细朝宾客之中武功最高的一位武林名宿看去。 这武林名宿正是北刹寨派来恭贺方山婚礼的王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