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旧事
听闻王后移驾承德殿暂歇，卫胤宸从承明殿出来之后便又连忙赶往一旁的承德殿。 无论过往种种，真情假意，但毕竟王后也是嫡母，卫胤宸自小便称她一声母后，出了这么大事，于情于理卫胤宸也要去问安才是的。 王后其实早已苏醒过来，但毕竟是骨rou分离，王后此时也是悲恸至极、心力交瘁，便一直静静的躺在御榻之上，王后心觉太子的死因蹊跷，想无论如何也要查明真凶方能不使太子英灵含恨九泉。 待激动的情绪平复些许之后，王后想得更多的则是未来路该如何走下去。 依卫国律法，无论哪个嫔妃的王子称王，日后那嫔妃便会成为太后。而如今王后痛失太子，说到底最终也只能落得一个先王后之名，将再不富现下的富贵与权势。 后宫之中不乏对王后心存怨怼的jian佞之人，且依王后过往的铁腕行径，将来还不都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多年来，王后独自面对暗流涌动、血雨腥风的后宫争斗，终凭一己之力才换得眼下的一份宁静与安稳，若最终落得个先王后的虚衔，怕是有人不能容她善终。 王后早就清楚卫王的龙体每况愈下，近日更甚，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一但卫王驾崩，怕又会掀起一场夺嫡之争，到时便会引得朝野动荡、国本动摇。 而她一个没了儿子的王后，今后又将如何立足于后宫之中。 “王后娘娘，三殿下在外求见，说是担心您的凤体，过来问安的。” 王后转念想到，她竟把他忘了，她还有个养子，三殿下卫胤宸。虽然开始过继他到自己膝下目的并不单纯，但毕竟一直监管、教养在她身边多年，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卫胤宸一直谦逊有礼，对王后恭敬孝顺，王后心里自然也是喜欢的，尽管卫胤宸是那个的人儿子。 王后想，如今或许就只有他了，也唯有抓住他，才能保她后半生安定无虞。也只有她后位坐的安稳，才可保孟氏一族在前朝屹立不倒。 “宣！” 卫胤宸进了内殿，见王后仍躺在御榻之上不得起身，便上觐前，跪下行礼。 “儿臣参见母后，吾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宸儿来了，快免礼平身吧。” 卫胤宸心想，不愧是老狐狸，变的可真快，之前一直称他为‘三殿下’，如今她那当太子的儿子薨了，还没弄清亲儿死因，她却懂得先保全自己，竟随着父王和母妃一样，改了口称他为‘宸儿’。 不愧是连父王都夸赞的知道区衡利弊、懂得审时度势好王后。 此刻卫胤宸真心为那个傻弟弟卫胤熙寒心，尸骨未寒，他那母后便已经准备认别人做儿子了。 “母后凤体如何？若有不适，儿臣便即刻再宣太医前来。” “没什么大碍，哀家是因你王弟的事受到了惊吓。“ 王后长叹一声又说道：”你那王弟...可怜...那么年轻就长殇了...”王后越说心中越觉悲恸，锥心饮泣。 “母后切勿忧伤过度，实在有损凤体安康。” “哀家如今只有你一个王子了，你可莫要再让哀家忧心，你王弟的身后之事，还要依仗你去办呢。” “母后放心，太子殿下之事儿臣定当全力去办。” “另外，你务必加派人手，查探清楚当中因由，哀家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是，儿臣明白。” 王后又与卫胤宸絮叨了几句便称精神不济、命其退下了，之所以王后认为此事与卫胤宸无关，一是，王后一早便在卫胤宸身边安插了人手，时刻关注着卫胤宸的一举一动，而最近她又把俞瑾萱和芸香放进了麟云宫。故此王后一直认为对于卫胤宸的一切她还是都了如指掌的，若他有什么风吹草动，定早就有人前来回禀了；二是，王后与三殿下卫胤宸虽只是表面看起来母慈子孝，但毕竟他也是王后看着长大的孩子，太子与三殿下的手足之情王后也是看在眼里，一个人的感情是真是假，她还是能分辨出的，故此敢断言无论卫胤宸再如何动作，也不至于向太子狠下毒手。 卫胤宸回麟云宫后，便命人急召郑晟隆入宫。 在此之后雨花台外便来了两队禁军侍卫，将雨花台内内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状荣公公便心知，雨花台内必定是有大事发生，且应与太子有关。 看荣公公眉头微蹙，蓝芝也觉得眼前的事情越来越蹊跷。 见一冷面侍卫衣着与其他侍卫有别，蓝芝心知这便应是带头的侍卫官，于是上前打探。 “侍卫官大哥，请问为何要围禁雨花台？“ “禁军依令行事，封锁雨花台，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出。” “我们是永福宫的，还等着接太子殿下回宫呢。” “闲杂人等，速速退离此地!” “太子殿下还在里面，我们是来接太子殿下的，怎么是闲...” 蓝芝话还没说完，荣公公便连忙上前拦阻。 “你这丫头记吃不记打是不是，禁军侍卫官得王令镇守宫宇，岂容你上前造次。” 之后荣公公将蓝芝拉到一旁，又低声道；“姑娘，你不要命啦！如此鲁莽，你看那禁军侍卫官手中拿着令牌，可是有先斩后奏的之权的。” “如此严重？究竟所谓何事啊？可是！太子殿下还在里面呢！” 荣公公低头沉吟半晌。 “咱们先回永福宫再从长计议。” “可是，荣公公，这！” “姑娘别看了，快走吧。” 蓝芝别无他法，只得跟着荣公公带领永福宫内侍抬着一顶空肩舆又折回了永福宫。 才进了永福宫宫门，却不见宫内一人。 此时正殿内出来一队禁军侍卫，将荣公公、蓝芝和一行的其余内侍分别押解回了各自的房间，暂时拘禁了起来。 长宁殿偏殿内，蓝芝静静的坐在案几旁，将之前的事情细细的理了一遍，虽仍不得其解，但想太子殿下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就算封锁了雨花台，也应该没人敢拦着太子殿下出来的。 不过，转头再细想方才荣公公的举动，蓝芝却觉的有些不寻常，但究竟是哪里不寻常，蓝芝一时也说不清楚。 虽说蓝芝和一行的几个小太监确实比不上荣公公在宫中的资历，进宫时日尚短、经验也浅，见到如此大的阵仗心中一时慌乱无措实属难免，且直到现在太子殿下依旧生死未卜，可荣公公的反应未免也太过沉着冷静了些，另蓝芝实在免不了在心中有所揣测。 蓝芝心想如今被拘禁在此，不能与外界互通，不然应当托人转告三殿下才是，三殿下与太子殿下手足情深，必会想办法为太子殿下解围、为永福宫众人解围的。 与此同时，承德殿外。 芸姝向殿门口看守的宫女吩咐道：“你们俩个下去看看王后娘娘的药煎好没有。” 王后静卧于御榻之上，听闻外面是贴身侍女芸姝的声音，便宣其入殿。 “芸姝，进来。” “是。” 芸姝轻轻推开们，走进内殿。 “可去承明殿看过卫王了？” “回王后娘娘，奴婢去过了。” 王后向芸姝递了个眼神。 芸姝会意，说道：“你们下去打水，王后娘娘要洁面。” 待殿内一众宫女退下后，王后撑着御榻起了身，芸姝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卫王境况如何？” 方才芸姝向御医探过，卫王近年来龙体本就每况愈下，又因常年服食丹药，虽然看似精神俱佳，实际早已慢慢透支了气力，如今已呈油尽灯枯之态。 芸姝摇了摇头，说道：“不好。” 王后长叹一声，然后点了点头，仿佛卫王的身体状况与她料想的不出其右，对这个结果并不十分意外。 “王后娘娘准备这样躺到何时？” “总之现在还不是时候。” “王后娘娘不是已经吩咐三殿下去彻查此事了么” “那孩子虽然一直表现恭敬谦逊，对哀家亦十分孝顺，但是毕竟他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对于他，哀家不放心。” “可事到如今，太子薨世，卫王又...！王后娘娘如今也只有依仗三殿下了。莫非，王后娘娘是怀疑太子殿下之事与三殿下有关？” “安插在那边的人回报，说那孩子一直安分守己，以我对那孩子的了解，哀家倒认为熙儿之事还不至是他所为。但是他对哀家有没有异心，这哀家就不敢肯定了。过去种种，那孩子心里是清楚明白的，就算他再识时务，但那人毕竟是她生母，哀家不信他竟一点儿也不怨恨于哀家。” “梅妃娘娘和嘉宁公主都是她们咎由自取的，三殿下怎么能怨恨王后娘娘呢。” “话不能这么说，不论如何，那也是她的生母和胞妹，毕竟是骨rou至亲、血脉相连。” “可当时王后娘娘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况且当年未入宫时，您与梅妃娘娘情同姐妹，梅妃娘娘虽出身于书香世家，但与孟氏家族相比乃云泥之别，若不是得王后娘娘出手相助，梅妃娘娘怕是初选之时便被剔除于名单之外了。 入宫之后娘娘更是待梅妃娘娘如亲姐妹一般，得了卫王什么赏赐都想着也给梅妃娘娘一份。可后来梅妃娘娘又是怎么对您的？她先是利用您入了宫，独得卫王圣宠，之后又挑拨您与卫王的夫妻之情，从此卫王对您疏离许多，她梅妃娘娘倒宠冠后宫。 王后娘娘您是聪明之人，您难道没有手段对付她么？但您却顾念姐妹之情处处忍让于她。但梅妃娘娘可倒好，她居然给卫王吹枕边风，让卫王立她的儿子为太子，这非嫡非长、无功无德的，再怎么轮也不该是三殿下。当时朝野之上群臣谏言极力反对，这才此事压了下来。 王后娘娘您体质虚寒不易受孕，这梅妃娘娘心中是清楚的。当年您吃遍了补身的苦药，终于不负苦心怀上了王嗣，梅妃娘娘却向卫王举荐您的兄长赴九江郡支援战役，谁不知道那是场恶战，多少将领战死九江，死伤士兵更不计其数。记得当年每每战报传回宫内，字字句句都听得您心惊胆战，腹中的王嗣差点因此就保不住了。幸而最终传回捷报，孟将军旗开得胜，这您才能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个安稳觉。 后来王后您一举得男，嫡王子册封为太子乃是应承祖宗家法，而梅妃娘娘却心怀怨怼竟然还向卫王质疑嫡王子的血统。 王后娘娘为充裕后宫广纳佳人，乃分内之职，她却混说成是您针对于她才会如此行事。就连之后卫王嫌她善妒失了宠，也将其责诿过于您。 而后更甚，她居然教唆自己的亲生女儿嘉宁公主勾引太子殿下，挑拨王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的骨rou亲情，太子殿下与嘉宁公主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乱此伦乃失德之事，必定会动摇太子之位。她居然下作到可以不顾亲生女儿的名誉，一心只为她一己私欲，只要能达到目的便不择手段，几近丧心病狂！ 幸得王后娘娘及时发现，制止了此事。也只有那一次，因她险些害了太子殿下，才真正激怒了您，而您不但未降罪于梅妃，还安排嘉宁公主嫁给亓戎王子。之后您又将三殿下接到身边亲自抚养，一是为让梅妃断了念头好修身养性，二是您也怜惜三殿下谦逊聪慧，想带梅妃好好教养三殿下成才，梅妃娘娘理应对您感恩戴德才是。 王后娘娘对三殿下有养育之恩，三殿下更不应怨恨娘娘的。” 王后轻叹一声：“过去那么多年的事，谁又能公断呢。但眼前之事，哀家定要弄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