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预谋
接连下了几天的暴雨,北关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雾中。今天天空放晴,水雾散开了,五彩的霞光照耀着半边天,像是给单薄的关城添上了几分颜色。 陈颜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虽然身下是张硬板床,但上面却铺了层厚厚的棉絮。 她平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帐顶,眼神恍惚,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她蹙眉思索,翻涌的思绪突然倾注在她的脑海里,恍惚的眼神猛地一缩,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陈颜名翻身下床,鞋都没穿就冲了出去,恰巧撞在正端了药汤过来的梁延。 手中的汤药撞掉在了地上,摔得哐当一声,梁延面色一沉,抬头就要责备冒冒失失冲出来的人,刚要开口,却是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惊了一跳。 “颜名,你醒了?” 他怎么会不惊讶呢!自从上次陈颜名昏倒,就一直不见好,算一算,也有好些天了。这会儿突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当然要大惊一跳。 “我父亲和哥哥们呢?” 陈颜名焦急的抓住梁延的胳膊,猛地来回摇晃,神情激动道:“我父亲和哥哥们呢?” 梁延神色有些凝重,闪烁的眸光不敢正眼瞧她,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吐出声来。 陈颜名见他的脸色不大好看,心头一紧,更为激动的叫道:“我父亲怎么了?我哥哥怎么了?你告诉我,他们怎么了?” 梁延垂着头不敢正视她,半晌才声音极轻的说:“颜名,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好些天了,你父亲和哥哥们早就被押往圣安城了。” 陈颜名惊恐的瞪大眼睛,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事物,嘴里喃喃的道:“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梁延叹口气扶着她进帐子,不料陈颜名却突然用力甩开他的手,神情毅然决然的大叫道:“不行,我要去救他们,我要去救他们,对,我去找太子,太子对我有情,我去找太子!” 她一面说着,一面挣脱梁延往帐子外跑去。 梁延追出去死死的抱住她,不让她做出傻事。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太子,放开我!”陈颜名用力捶打在梁延的胸口上,一下比一下更重。 梁延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无论她如何捶打,都不松开手。 然后就在这时,陈颜名突然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梁延稍微一松手,陈颜名就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梁延焦急的跺脚,无可奈何只要将实情说了出来。 “你的父亲,你的哥哥们,都死了。” 死了?陈颜名顿住了脚,呆呆的站在那里。梁延追上去拦住她,“你不要去了,你父亲和哥哥们都已经上路了。” “不可能,不可能!”陈颜名死死的咬住下唇,摇着头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唇瓣被咬出了血,她双手抱着头,缓缓的蹲在了地上。 她的心已经死了,如死潭一样没有了生气。她埋着头,痛苦的哭泣,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梁延心里很痛,他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颜名难过,自己也会心如刀绞。 …… 与此同时,一支由太子亲掌的禁卫军正悄无声息的埋伏在岳阳县。位于县城南门西面的宽巷子里,刘睿拎着包袱像往常一样叩了叩里面一处宅子的大门。 大门轻轻的掩着,并没有关严实。刘睿来过好几次,但只知道这户人家住着的是一对孤儿寡母和一位老父亲,也没多少交谈。 不过这家人为人和善,几次留他在宅子里吃饭,还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他,虽然话不多,但他却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这次他过来就顺便在街头买了几个小面人打算送给这家人的小孩子。 他一边愉悦的想着,一边又叩了叩轻掩着的大门。 半晌没有人来开门,他觉得有些奇怪,正想要不要直接进去。这时,一阵风呼呼的刮了过来,虚掩着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刘睿见门都开了,就直接走了进去。 在宅子里转了一圈,没看见人影,就想着要不把耶律台吉派人交给他的信函放在屋子里,或许这家人出门去了,等他们回来,就能看见了。 刘睿肩上挎着的包袱里装着金银珠宝,他将包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掏出怀里的信函压在包袱下面,正准备放下手里的小面人,突然一支尖利的银钩铁箭飞速的从屋顶射了过来,刘睿躲闪不及,箭头以迅猛之势豁然穿透他的胳膊。 小面人啪的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什么人!” 刘睿捂住伤口,惊惶的注视着周围。 大门轰然被撞开,穿着铠甲的禁卫军整齐划一的冲了进来,森寒的刀刃亮着嗜血的光亮,肃杀的血气逼得刘睿的眼睛发疼。 禁卫军头领越众而出,凌厉的眼神冷然的盯着满身血污的刘睿。 “刘校尉,你勾结耶律台吉,贩卖军情,跟我们走一趟吧。” 轰隆! 刘睿惊恐的瞪大眼睛,神情恍惚,摇着头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怎么会勾结北国?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实话告诉你吧。”禁卫军头领不屑的盯着他冷笑道,“宁王与耶律台吉相互勾结,而你便是他们互通消息的中间人,这件事皇上和太子都已经知道了,你还不如乖乖束手就擒,或许你如实交代,太子殿下还能为你向皇上求情!” 禁卫军头领一脚踹在刘睿的胸口上,拿走了桌上的信函和满袋子的金银珠宝。 “你们都好好的搜一搜,指不定这宅子里还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呢。” 刘睿被他狠踢一脚,本就受了伤的胳膊鲜血直流。他斜斜的躺在地上,脑子里还没缓过劲来,懵懵的一片空白。 不一会儿,禁卫军就搜出了一大箱子金银珠宝,还有一叠信函。 禁卫军头领随意打开一封,看了看,嘴角溢出阴冷的笑意。 “没想到啊,没想到,宁王果然是勾结北国的jian人!这些珠宝恐怕也是耶律台吉孝敬你们宁王殿下的吧!”禁卫军头领突然面色一沉,冲其他人摆手道,“都带回去吧,好好把刘校尉伺候好了!” “是!” 统一的应诺声震耳欲聋,震得刘睿白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刘睿失踪了,仇大虎急得上蹿下跳,也不敢告诉自己的媳妇。秦符深感此事绝不简单,四处加派人手打探消息。 但所有的一切仿佛全都设定好了,无论怎么打探都是一个结果,有人见过刘睿去了岳阳县买了几个小面人,却没有深一步的消息。 秦符心绪不宁,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泰宗二十三年九月初八,太子秦泽突然昭告天下,北关校尉刘睿幡然醒悟,在御前供认宁王与耶律台吉勾结的罪状。 多年以来,宁王不仅贩卖军情给北国,还以假的战事来换取军功! 老皇帝病重,特命太子全权处理此事。 太子秦泽即刻下令宁王必须在十日之内赶赴圣安城! 漆黑的夜像是一团浓墨,星月被浓密的乌云遮挡住。 狂风肆虐,发出呜呜的声音,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营帐里,秦符负手而立,眯了眯暗沉的眸子,身后的梁王神情毅然坚决的劝阻道:“殿下,您不能去!”
“如果不去,本王通敌的罪状就被坐实了!”秦符硬朗的面容此时毫无表情,深邃的眼神溢出丝丝寒光。 “但是殿下,要是你去了,一样会被抓起来,这根本就是太子的阴谋!”梁王皱着眉说,“你想想,这件事来得这般蹊跷,刘睿突然就无故失踪,突然就在御前告了御状,这分明是太子的阴谋,真正勾结耶律台吉的恐怕就是他了,说不定现在皇上都控制在他的手里,他这么做,显然是为了除掉你呐!” “本王又何尝不知,只是母妃还在皇宫里,本王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拿着母妃的性命来要挟啊!” “成大事者,一定会有所牺牲,就算你去了,不仅你的性命会有危险,就连北关的将士们都可能有性命之忧。”梁王语重心长道,“殿下,倘若要牺牲更多的人,我相信淑妃娘娘也是不会同意的。” “这件事本王再考虑考虑。”秦符转身望向窗外。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陈长贵大声嚷嚷的声音在营帐外突兀的响起,只见他闯进帐子,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攥着拳头,双眼通红的说道:“殿下,末将愿意一死,还望殿下成全。” 秦符赶紧走过去扶起他,“长贵,你又在闹什么呢!” “殿下,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愧对殿下的厚爱。”陈大贵懊恼自责不已。 秦符道:“这件事错不在你,是本王疏忽了。” “可是……” 陈长贵还想说什么,梁王这时开口打断了他:“殿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就不要瞎参合了,这件事都发生了,你死了,结果还是一样,你就安心跟随殿下举兵打天下吧。” 陈长贵一听,惊道:“殿下,您是要……” “本王还在考虑。” 陈长贵立即单膝跪地,一拍胸脯忠肝义胆的说:“殿下,我陈长贵这辈子跟定您了,您要反,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把天下给您打下来!” 秦符扶他起来,突然朗声笑了起来。 “好好好,不愧是本王的好兄弟。” 秦符转身向梁王深深的一拜,“梁王乃是世间罕有的英雄豪杰,本王能得到您的支持,一定会横扫天下,夺回江山。” 梁王淡淡的笑了笑,“只要殿下以后善待月儿,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也会拼尽全力帮助自己的女儿的。” 秦符闻言浑身一怔,随即笑着再深深一拜,“梁王所言极是,从今往后,本王一定会好好善待月儿。” …… 当萧凌得知刘睿状告宁王通敌叛国的消息后,马不停蹄的从岳阳县赶往北关。她在军营外的树林子里一直等候到深夜时分,才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秦符语气责备的道:“凌儿,我不是说过,让你再也不要回来了,你为什么就是这么不听话!”虽然是在责备,但他看着她的目光是极其温柔的。 “我很担心你。”萧凌垂下头,眼圈红红的,突然又抬起头来,神色急切的道:“太子招你回都城,你不要去。” “我不会去,你不用担心。”他的手轻轻的拂过她额前的碎发,与之前的冷漠仿佛不是一个人。 “那该怎么办?要是不去,太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萧凌焦急的望着他俊朗的外表。 秦符却云淡风轻的道:“太子想要除掉我,我不会如他所愿,我已经和梁王商议好了,十天之内,就揭竿起义,清君侧,除jian佞。”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黯然了下去。 “只是,我的母妃还在皇宫里,我需要一个十分信任